第40章 小知青(十二)

  白建生心裡頭比桂花清楚的多。這時候,燒了麥堆並不是一件小事,而是件大事。現在糧食值錢,有多少人還吃不飽,要是鬧不好,全家都能拖累了。

  可桂花到底年紀小,平日裡在家中又被護的太過,竟然有些不管不顧、任性妄為的性子。平日她在村中闖禍,白建生出馬,總能替她擺平局面,久而久之,桂花就不再考慮什麼後果了。

  反正有她爹和她哥在,難道還能不管她?

  這會兒她還抱著這種心,一面抽抽噎噎地哭一面拽白建生袖子。

  「哥,你得幫我想個法子……」

  白建生頭疼欲裂,把袖口一把從她手裡拽過來了,語氣也不好聽,「我能有什麼法子?」

  「你怎麼沒法子?」桂花不信,「之前我弄死了村裡的雞,你都幫我處理掉了,沒一個人知道……」

  她說:「哥,就跟之前一樣,你再幫我說一回唄!」

  白建生經常給她收拾殘局,靠得還是自己那張嘴。他拿著大義把人一壓,往往都能治的服服帖帖,村裡的雞丟了,白建生分明知道是家裡妹妹嘴饞,偷偷逮了拿回家說吃肉,可在外人面前卻仍然裝作什麼也不知道。後頭有人一再追究,勢必要抓出偷雞賊,白建生就親自出馬,去勸說那些人。

  社會主義建設的重任在前,一隻雞不過是小事……

  村裡的孩子都苦了那麼久了,平常只能喝點稀湯,連點面片子都看不見,難免有嘴饞的……

  再給的人一次機會……

  說來說去,居然也真能把人唬住。倒好像追究下去不道德、不懂人情、不大氣。於是這些事都被遮掩下去,沒半個人知曉。

  可如今不一樣了。當初說那話時,白建生還有很高的聲望在,他還是前支書的兒子,村裡頭誰不覺得他念過書知識廣,都願意聽他說。

  然而現在,有了桂花偷鋼筆的事在前,他們家的聲望早已經撲簌簌跌進了塵埃里。

  怎麼可能還會有人聽他的話?

  白建生雖然極其自負,卻還不至於不自量力。他搖搖頭,說:「沒用。」

  「怎麼沒用?」桂花眼淚都淌下來了,「哥,你別說這種話……你不管我了嗎?媽走的時候,還讓你照顧我……」

  白建生忽然轉過頭,定定地看著她,眼睛裡頭的厭煩遮也遮不住。桂花被他與往常全然不同的眼神驚嚇住,一時間不敢再拽著他了,手緩緩鬆開,囁嚅著小聲喊:「哥……」

  「你搞錯了,」白建生說,「給你收拾這些事兒,不是因為你是我妹妹,而因為你是白家人。」

  白家的聲譽,不能讓妹妹這麼給毀了。

  桂花低低地抽噎著,倒像是有天大的委屈。白建生不想再看她,徑直推開門,披上外衣,準備出去說說試試。

  門口從剛剛開始,聲浪就沒小過。全村的住戶這會兒都聚集過來了,義憤填膺要討個說法。那麥堆,可都是家家戶戶趁著閒暇時候一根根撿起來堆成的!現在被燒得就剩一半了,怎麼能不氣?

  那可都是糧食!——得廢了多少面!

  現在多少人想吃細糧都不捨得,每天干啃生澀的加了糠的餅子。這會兒聽說麥堆居然被燒了,火氣躥的比桂花點的那把還快,二話不說圍過來,看見白建生出來了,聲音就更大,嚷嚷著讓白建生給個說法。

  白建生倒是一如既往,像是並沒把門口聚集的人群當回事。他蹙蹙眉,說:「支書也過來了?」

  村支書就在人堆前站著呢,也等著白家表態。

  「建生,這事兒,你們家得說點什麼。」

  「說點什麼?」白建生搖頭,「沒啥好說的。父老鄉親誰不會有這樣的心?氣急了,太衝動,做下錯事,這是人之常情,不能算錯。不求大家再給她個機會,只求大家理解理解。」

  可現在,沒人吃他這套了。

  「不理解!」人群中有人高聲喊道,撿起地上硬邦邦的土塊砸過去,「理解啥?——就算我們有這樣的想法,我們也不會去干!」

  「就是,我們可誰也沒幹過這種事兒!」

  「糟蹋糧食的就應該去坐牢,坐牢!」

  滿是憤怒的聲音都摻進來,聲浪一陣高過一陣,人群不斷向前擠。白建生被壓迫著不得不後退一步,終於察覺到了局面的徹底失控。

  與糧食掛上了鉤,這群平常還算是好糊弄的村民,這會兒全都不好糊弄了。

  這是關乎白麵餅子的大事,沒那麼容易輕輕放下。

  村支書還在掌控著局面,說:「往後退點,找人把桂花帶出來!」

  「把桂花帶出來!把人帶出來!」

  於是有男人一把拽出了白建生,進去把小女孩拎了過來。桂花這會兒眼淚鼻涕淌了滿臉,半點形象都沒了,之前那股子大膽的勁兒也不知去了哪兒,哭著給人下跪。

  倆青年拎著她胳膊,跟拎只小雞似的,愣是沒讓她跪下去。

  「這是大事,」村支書臉色陰沉沉,「把她送去好好改造吧,學學怎麼做人。」

  這一句話出來,桂花登時尖叫起來。

  改造?

  她嘴唇哆嗦著,這回徹底軟了腿,拼命撲騰,「不,我不去!——我不去改造,哥,你和他們說說……我不去……」

  村裡的小孩也知道改造地是什麼地方。乾的活多不說,而且還丟人,要是被改造了,一輩子都抬不起頭。

  沒人搭理她,村民們都冷眼看著。桂花遠遠地從人群里瞥見了杜雲停,猛地撲過去,撲騰一聲給他跪下了,「郁知青,我知道錯了,我不該拿你東西……你救救我,你想法子救救我!」

  杜雲停看著她,一動也沒有動,連嘴都不曾張開過。

  他還記得原世界線中的桂花。

  那時候這小姑娘可不是現在的模樣,她交出了那塊表,一下子給郁涵宣判了無期徒刑。那是什麼時候?那是正在高考政治審核的時候。郁涵走不了了,他不能參加考試,也上不了大學,他被當壞分子批判了兩年。兩年的時間裡,郁涵生了病的娘因為氣急,沒再從床上起來過,他爹恨自己把表當寶貝給了兒子,也喝百草枯自殺了。

  郁涵一無所有,走的時候就剩下一具被打的遍體鱗傷的軀殼,和常年幹活留下的傷疤。而桂花告發的原因,不過是因為另一個知青給她買了套新衣服。

  成分變壞後,他也見過桂花。桂花沒什麼愧疚,依然笑嘻嘻的,腳上穿著嶄新的白襪子。她衣服也是新的,模樣很嬌俏。

  「郁知青,誰讓你成績還挺好呢?省城大學名額就那麼多,你也得替別人想想吧?」

  她晃著頭,靠近了點,聲音壓得很低,「而且,你和我哥在處對象吧?」

  郁涵忽然愣了,猛地抬起頭看她。

  「被窩說中了,」桂花重新把頭抬起來,「真噁心。」

  她嫌棄地吐了一口,又拿腳在地上蹭了蹭。

  「我不能讓你把我哥帶進溝里去。所以,你還是安心當你的壞分子吧。」

  郁涵其實沒什麼錯誤傾向。他根正苗紅,半點不良思潮也沒有接觸到,真要是追究起來,就只有那塊國外的表——因為太過精美,所以被喜歡這些工藝品的郁父忍不住買回來的表,原打算等過幾年放開了,就把它當做傳家寶戴起來。

  可一塊表,已經足夠宣布他有罪了。

  郁涵沒能再抬起過頭。在那之後,白建生又是怎麼和他說的呢?

  「這是老天爺要給你的磨鍊,所以你得忍……」

  「我早說了那種表就不應該拿著!」

  郁涵沒什麼反駁他的力氣,只問:「那桂花呢?」

  「桂花?」白建生顯然怔了怔,驟然一愣,「桂花她也是為我著想——郁涵,你不會想說這些都是桂花的錯吧?她還只是個小孩,她是為了我們家!」

  郁涵嘴裡忽然發出了笑聲。他這會兒終於看明白了,白建生每天嘴上說著大義,說著寬容說著大度說著原諒,其實根本都不是什麼美德。真正的美德,是有良知的人拿來要求自己的,而不是靠著這個去綁架別人的。

  可笑他原本看不清楚,還把對方當這種年月裡頭唯一的寶——其實白建生心裡哪有什麼良知?就只是為了自己而已。

  就只是為了他們家所謂的聲譽而已。

  一旦看明白了,郁涵之前的幾年都變得異常荒唐可笑。他甚至連白建生和別的女知青親密往來都忍了,以為那都是白建生心地善良,看對方可憐而多加照顧;如今看來,只有他從頭到尾都是個笑話,被當老鼠一樣,擺弄的團團轉。

  當初那個在田埂上對慌亂無措的他伸出援手的人,從來都不是他想像中的那樣。

  「你過來。」

  郁涵衝著他招手。

  白建生走近了點,說:「怎麼了?」

  小知青衝著他笑,那笑里多了很多破釜沉舟的意味。

  「白建生,」他說,「你就不怕我說出去?」

  說出去,兩人都得為了這件事坐牢。白建生動動嘴唇,說:「你沒證據。」

  「我有證據,」郁涵收起了笑,定定地望著他,「我有招待所的記錄。」

  他們不是什麼兄弟,村裡的人都清楚。

  白建生退後了一步,詫異地望著他,眼睛裡滿是痛心。

  「郁涵,」他說,「郁涵——你怎麼這樣了?你怎麼跟以前不一樣了?你之前那麼懂事……」

  郁涵都沒爹娘了,也沒什麼好害怕的。他這一輩子早爛在了泥里,因此抬起眼,冷冷地和白建生對視著。白建生好像被他眼神嚇怕了,走上前再三勸慰,並保證,自己一定想辦法,把他身上扣著的這頂大帽子揭了。

  郁涵沒等著那一天,倒是等來了一場火。有人悄悄拿東西拴住了他睡的那間柴屋的房門,火燒起來時,他聽見外頭有有經驗的老村民說:「火是藍的,裡頭肯定有人!」

  有人怎麼辦?有人也救不得了。郁涵的腿早就在之前的時候弄傷了,逃也逃不出去,硬生生被困死在了裡頭。

  杜雲停望著現在的桂花。小姑娘年紀不大,可心腸卻和她哥、她爸都一模一樣。他看著小姑娘這會兒的模樣,終於張開了嘴,在桂花驟然升起了希望的注視下吐出一個字,「不。」

  ——不。

  沒有人會再縱容你的錯了。該自己承擔的,你就得自己去解決。

  桂花眼睛裡頭那一點光徹底熄滅了,不可置信地又蹬又踹,高聲哭喊嘶聲叫著,又咒罵抓著她的男人。可此刻沒人憐惜她,白建生倒是想說什麼,看著眾人不為所動的神情,到底還是沒張嘴。

  村支書說:「到時候我看看,爭取送個遠點的地方把她送過去。」

  省得近了看著心煩。

  他說這話時,扭頭又瞥了白建生兩眼。

  要他說,要是這一家都能搬走,那就更好了。

  白家的細糧都被扣下來,再也沒發給他們,全都分給了村里人。縱使這樣,分量仍舊是不夠,村民們望著碗裡頭硬邦邦的餅子,忍不住就又罵了桂花幾句,陰沉著臉硬生生往喉嚨里塞。

  高麗先前吃的還不習慣,如今卻已經能面無表情地咽下去了。她扒拉扒拉碗,瞧著身旁杜雲停不怎麼動的樣兒,忍不住說教:「看你嬌氣的。」

  杜雲停把餅子撥到一旁。

  「要不要?」

  高麗說:「要。」

  她伸出筷子,把餅子夾過來,又問:「都不吃什麼東西,你待會兒幹活不餓?」

  杜雲停還真餓,不過半點也不擔心,因為有顧先生偷偷給他開小灶。

  高麗吃完把碗放下,瞧見另一個男知青跑進來。

  「知青調查組下鄉了,」他說,「去完隔壁村還得來咱們這兒,就明天!」

  高麗與杜雲停對視一眼,都明白是之前那封信起了些作用。調查組一來,高考的消息就攔不住了,酒廠就算是再不想放人也得放。知青們下來幹了這麼久的活,也終於有了改變命運的機會。

  這機會是多麼難得!尤其是在這樣的日子裡。

  她鬆了一口氣,忍不住悄悄對著杜雲停點頭。杜雲停眨眨眼,沒有吭聲。

  下午時,高麗和其他人一道去田裡頭幹活。來的時間長了,她和杜雲停也慢慢開始學著干地里的農活,在沒排練時,也能掙一點工分。

  村裡頭給他們每人分了地方,一個人干一片。高麗的那塊地就挨著杜雲停的。其他人進度快,都不往這片田來,只有她與杜雲停因為排練原因沒怎麼幹。她早早地就過來了,等了半天也沒看見人,直到自己幹完小半片,才瞧見遠方有人影湊近。

  猛地一看,那人影有些壯實。再走近了些才發現,原來是兩個。

  靠前一些走著的人是村裡頭那個當過兵的顧黎,後頭小尾巴一樣跟過來的是郁涵。

  高麗知道他們倆關係好,擦了把汗,盯著兩人看。她隱在高高的玉米田裡,不怎麼明顯,瞥見男人伸出手,好像村裡的小孩摸貓一樣,摸了把小知青額前垂著的頭髮。

  「回去吧。」

  杜雲停不回,「二哥,這是我的活。」

  「回去,」顧黎點點他額頭,「該看書了。」

  杜雲停還哼哼唧唧,「二哥……」

  顧黎拿他沒轍,小知青粘人的不行,「你在樹底下看。」

  杜雲停這回同意了。

  男人把樹底下一片空地拍了拍,找了處陰涼地方。這會兒天氣還熱,顧黎喊杜雲停過來坐,屁股底下墊著張紙,「褲子別髒了。」

  他知道小知青愛乾淨。

  杜雲停捧著書,在樹底下一頁一頁地翻看,時不時抬抬眼。顧黎自己拎著幹活的農具,捋起褲腿,想也不想下了田。

  ——是杜雲停負責的那塊地。

  高麗遠遠地看著,不知為何,覺著有些異樣。

  這兩個人的關係也太好了。不是普通的好,而是透著股子親近意味,好像連對方的點點滴滴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她搖搖頭,又覺得自己想的多,仍然俯下身去幹活。

  杜雲停是耐不住寂寞的。手中的書翻看了一小半,也跟著下了地。

  他們站的地方離高麗很近,卻因為玉米杆子擋著,不怎麼容易被看見。

  高麗聽見男人說:「小心紮腳。」

  「嗯?」

  「地上杆子,扎的不疼?」

  「啊,」杜雲停這會兒痛覺神經終於被連上了,「疼……」

  顧黎好像低低笑了一聲,說:「嬌氣。」

  又說:「站我鞋上。」

  他的鞋也是新鞋,做了並不久,布料都嶄新乾淨,可心甘情願給小知青踩。青年踩著他的腳,還要去勾他脖子,聲音又軟又甜,好像能捏住,拉出長長的絲,「顧二哥!」

  「嗯。」

  「二哥!」

  「嗯。」

  青年好像又低聲嘀咕了什麼,高麗聽不清楚了,只聽見了下一句,「想二哥抱抱我……」

  她的腦子忽然間一懵,好像被人重重捶了一拳,忽然間什麼也反應不過來了。

  等她察覺到時,她已經靠得更近了點。

  「不怕疼了?」男人低聲說,好像是不輕不重拍了下什麼,「嗯?」

  「怕,」緊接著是青年的聲音,「可還是想二哥抱——」

  風一陣接著一陣,枝葉搖搖晃晃,被吹得簌簌作響。

  在秋天的風裡,在晃動的葉子間。沉甸甸的金黃色的果實間隔中,她瞥見了人影。

  呼啦啦的浪濤從田地那端翻湧過來,湛藍高遠的天下頭,好像萬物都被鍍上了一層淺淡的光。

  青年鬢角的碎發被陽光映射的發亮。他臉上有透過葉子映射進來的、搖晃著的細小光斑,他踩在男人的腳上,被男人以萬般愛惜的姿態捧著臉。

  這還是高麗第一次親眼看見人親吻。

  雖然主角與她想像中的全然不同,兩邊都是真真正正的男子,可奇異的是,也許是因為天色溫柔,也許是因為畫面太美,也許是因為風擾亂了人心神——她並沒覺得厭惡,也沒覺得噁心。

  她想起自己在燈光下讀的詩。那詩句是她當初偷著從書上瞥見的,第一次看覺著美,後頭卻又覺得虛妄。

  那是蘇聯的詩,並不適宜再被提起。但不知為何,這會兒詩句好像是撞進來了,闖進了她腦海里。

  「要善於珍惜愛情。天長日久,更要加倍地珍惜,愛情不是坐在公園椅子上的嘆息,也不是月光下的散步,一切都是可能的:秋天的泥濘冬天的雪。

  愛情像是一支美好的歌,然而歌子是不容易編好的。」

  高麗什麼也沒有說。

  她沒發出動靜,也沒對任何人提起。只是在離開村子之後,在二十幾年之後,她想起自己的青春歲月,記憶最深的仍舊是這個親吻。

  這好像是陰暗的日子裡頭透出的一點光,她是不相干的看客,卻也真實地在那一瞬間心動了。

  在一個平常的早晨,村子裡有人發現,白家門前掛著的東西空了。

  村幹部過去敲門,沒能把門敲開,裡頭的人搬走了,興許是覺得沒臉再在這兒住下去,連聲招呼也沒打。

  村支書在之前便悄悄把他們的資料還了回去,為的也是讓他們走。現在人真的走了,算是件好事,為村子裡少了多少口舌紛爭。

  他們走了沒幾天,屋子就被人撬開了門。

  村民們占據的理所應當,在他們看來,白家人對不起村里人,現在又搬走了,這地方難道不該分?

  自然得分!

  裡頭帶不走的大件家具都被拖了出來,家家戶戶好像過年一樣分東西。幾間屋子也都被左鄰右舍占了,誰少了一星半點,就如同少了天大的好處。杜雲停不喜歡白家人,卻也不喜歡這樣,只坐在屋裡,沒有出去。

  這就像他們吃絕戶一樣,沒兒子的老人去世了,村里人就會默認將他的東西分掉,老人剛下葬,後腳家當便會被分個乾乾淨淨。

  至於女兒,那是不算村里人的,有也沒用。

  這是這個年代下運行的獨特規則,沒什麼能管束。這種默認的習俗,甚至比紙上的條文更為有效。

  杜雲停更加想走了。

  他想和顧先生離開這裡。

  幾個月後,杜雲停終於走上了高考考場。與他一同的,還有這十年來的第一批考生。

  他們中有許多人年紀大了,什麼知識也記不得了;他們的腦子裡還剩著沒完沒了的講話和格言,手上還留著幹活磨出來的血泡,一握筆就疼。

  他們是這十年的縮影。

  考試的鈴聲響起,這一批人握住了筆。

  這好像是一場莊嚴的結束致辭,同時也宣告著嶄新的開始。

  作者有話要說:顧先生:不怕了?

  慫慫:……怕。

  顧先生:怕還勾我?

  慫慫:……嗯。

  顧先生:???

  這是吃透了我會忍著?

  顧先生要給慫慫上一課,忍久了再溫柔的人都是會爆發的。

  慫慫撒嬌三連:想顧先生,要顧先生抱抱,要顧先生親親!

  文中的詩:蘇聯的,不知出處,但是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