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鬼夫(七)

  床是兩張,一張靠牆,一張靠窗。中間擺著一個床頭櫃,牆壁上有一面落地鏡,從裡頭映出清晰的人影。

  「坐。」

  顧黎淡淡道。

  青年落座在椅子上,長腿微微伸開,仍舊四處打量著。他像是有些好奇,問:「顧先生沒帶行李?」

  男人說:「出門兩天,不需要行李。」

  實則鬼根本無需休息。這兩天內,顧黎片刻也不曾在這張床上躺過——定下這個房間,也不過為了青年當時不與他人同住一間而已。

  至於後來方便他切換身份,倒也是意外之喜。

  房間裡乾乾淨淨,什麼都沒有,被子整整齊齊,桌上擺設一如剛住進來的模樣。青年幼獸一樣環視過一圈,隨即靦腆道:「那麻煩顧先生了。」

  顧黎盯著他看了會兒,移開目光。

  說不上什麼麻煩。他與小生人結了親,小生人自然也應當歸於他管。

  顧黎與他相處幾日,深知他為人,心思乾淨清透,不帶半點污濁。只是著實怕鬼怕的有些狠,每一次見他都要掉幾滴金豆子,從頭啜泣到尾,愣是將顧黎看的心軟,原本想著以原形直接見他,卻也著實怕嚇著他。

  迂迴輾轉,這才另找了個生人身份護他周全,總好過將小生人三番五次嚇得淚眼汪汪。

  小生人這會兒坐在椅子上,不知他是鬼,果然便沒了之前的害怕神色,毫無自覺地陷在椅子裡,微微翹起腿,擺弄著腰上佩戴的一塊血玉。血玉也是顧黎送他的,看他乖巧地隨身帶著,心中不由得舒坦了些。

  青年手指很白,纖長,指甲上透著點鮮活的粉。他說:「顧先生對這些神神鬼鬼這麼了解,是不是有什麼家學淵源?」

  家學淵源自然是沒,顧黎自身便是只千年惡鬼。他不動聲色,「只是家裡長輩相信,所以知道的多一點。」

  青年哦了一聲,又說:「那顧先生覺得,這一次的事……是不是真的有鬼?」

  他定定地盯著男人瞧,神色很認真。顧黎看一眼,便知道他是怕了,這會兒指尖都在哆嗦。

  又膽小又嬌氣。

  他微微嘆了一口氣,含著連自己也不知道的縱容,答道:「沒有。」

  「沒有鬼嗎?」杜雲停說,「可我覺得這事兒一點也不正常啊。」

  「可怕的不是鬼,」男人淡淡道,「是人心。」

  7777一怔,同樣的話,它從宿主口中也聽說過一次。

  只是杜雲停說這話,那是現實世界中真的受過了欺壓,見識了黑暗面;可顧黎為什麼也說這話?

  它心裡頭犯著嘀咕,卻沒有說出口。杜雲停眨眨眼,忽然扯了扯自己身上衣裳,笑得有些靦腆,「今天打擾顧先生了。不然我一個人,嚇得睡也睡不著。」

  才怪!

  7777憤憤地想,這幾天你都睡得可香了!

  杜雲停站起身,小聲道:「能不能借用下顧先生的浴室?」

  顧黎手指在桌上微微一叩,說:「好。」

  杜雲停應一聲,轉身就往浴室里去。顧黎跟了他幾天,知道他愛乾淨,只用一縷神魂感知著青年的動靜,有一搭沒一搭輕敲桌面。

  進了浴室的杜雲停把自己脫光光,先急匆匆找7777兌身體乳,【快快快,我那一瓶還在我房間裡,先給我來一瓶新的應應急。】

  7777:【……你要這個幹什麼?】

  它還沒理解,聽話地給宿主兌了,看著宿主糊牆一樣往自己身上抹,從脖子耳後一直抹到腳丫子,渾身香噴噴,洋溢著股帶著甜味兒的奶香。

  7777提醒:【你還沒洗澡呢。】

  杜雲停不急著洗澡,反倒伸手在架子上挑挑揀揀。系統沒搞懂他打算幹什麼,又說了一遍洗澡,就見杜雲停伸手,將一條浴巾拉下來了,在自己腰上繫上。

  他調整了下位置,又往下拉了拉,露出自己後頭那一對凹陷的腰窩。他一直覺著這個地方漂亮,像是身上也長了一對會笑的梨渦。

  漂亮的地方一定要露出來,杜雲停抓著浴巾角,找好角度掖進去。

  7777:【……?】

  杜雲停終於滿意了。

  他把招魂幡拿出來,握在手裡。他之前研究了這個法寶,發現這法寶能馭鬼。

  只是杜雲停自己是個普通人,這法寶更像是給天師用的,到了他手裡,也就能駕馭幾個沒什麼大傷害的小鬼。

  不過這對現下來說,已經夠用了。

  【我記得,這東西可以招魂來著。】

  【是啊,】7777說,【可你——】

  可你打算現在招魂?

  【現在不招什麼時候招,】杜雲停理直氣壯,【不然我哪兒有理由去撲顧先生?】

  這會兒顧先生還不知道自己馬甲掉了個乾乾淨淨,不能隨意撲,【我不能讓顧先生覺著我水性楊花。】

  【……】你是不水性楊花,你是浪上加浪!7777不得不強調,【這是法寶!】

  不是你用來搞農業的工具!

  【這你就不動了,】杜慫慫教育,【你心中有地,世間萬物皆是地。】

  只要你打定主意要被開墾,世間萬物都是工具。

  7777:【……】

  杜雲停握緊招魂幡,賊興奮地小小搖了一下。這一下果然有了動靜,洗手間的鏡子慢慢蒙上一層白茫茫的霧氣,杜雲停抬頭望去,沒從霧氣里看見自己的影子,反而看見了長而黑的頭髮——

  鏡子裡有個背對他的人,靜靜地在裡頭站著。它的長髮垂下來,白衣上全是斑駁的褐色血漬,緩慢地轉過身來,露出一雙被挖掉了的眼睛。

  「您叫我……」

  它慢慢的道,沒了眼珠的眼眶對上鏡子前站著的人,聽候他的號令。

  是個馭鬼師。

  它認出了對方手中的招魂幡,態度愈發恭敬,謹慎地垂著手等待對方的命令。沒想到這個把她召喚出來的人一轉剛才的興奮模樣,嗷的一聲叫,一摔門就衝出去了,瞧起來驚慌失措,跟只受了驚的兔子一樣一竄三尺高,叫的聲嘶力竭:「有鬼!顧先生,有鬼!!」

  被對方召喚出來的女鬼:「……?」

  它懵逼地在鏡子裡頭站著,鬼臉上寫滿茫然。

  這個馭鬼師怎麼回事?

  明明就是他把自己叫出來的,怎麼跑的這麼快……

  它在鏡子裡愣了好一會兒,想了想,開始手腳並用,試圖從裡頭爬出來。剛剛鑽出半個身子,忽然有一股極強的威壓襲來,女鬼被這強大的威懾力壓迫的瑟瑟發抖,抬起頭,才發現門口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了人。

  不,準確來說,應當不是人。

  人不會有這樣濃重的陰氣,比她不知要強大多少倍——光是待在此處,女鬼便已感受到了魂飛魄散的危機。她把伸出去的頭顱重新收回來,不敢直接抬頭,只用餘光掃著這倆人。

  剛剛那馭鬼師這會兒靠在那威壓來源的身上,軟的就跟沒骨頭一樣,活脫脫是牛皮糖、粘人精,幾乎要吊上男人手臂。看那模樣,倒像是被嚇狠了,眼睛裡頭都泛起了一層晶亮的水光,眼眶紅了一圈,可憐的很。

  他扒緊了男人胳膊,就從後面露出一顆頭,閉著眼不敢看,仍舊哽咽,「顧先生,我怕。」

  女鬼:「……」

  7777:「……」

  不是,就是你叫出來的你怕個什麼勁?

  女鬼不服,女鬼委屈。它生前最恨的就是這種綠茶,憤憤地就要抬頭戳穿這個人的真面目,誰知它還沒把頭抬起來呢,就又被男人的威壓壓迫著死死按了回去,「不許抬。」

  憑什麼?!

  顧黎淡淡道:「他害怕。」

  「……」

  怕個鬼,剛興奮地搓手把它叫出來的難道是別人嗎!

  他哪點兒怕!

  女鬼的目光里登時充滿了恨鐵不成鋼,猶如看見了個被白蓮花迷惑的鋼鐵直男。

  杜白花眼淚汪汪,頭埋在顧先生身後頭,聲音細若蚊蠅,「……走了嗎?」

  顧黎說:「走了。」

  他看了眼女鬼。女鬼驟然一驚,連忙轉身,默不作聲順著鏡子又爬了回去。杜雲停終於把頭露出來了,先睜開一隻眼怯生生打量,等發現眼前確實沒鬼了,這才驟得鬆了一口氣。

  「嚇死我了,」他臉不紅心不跳地和顧先生扯謊,「剛剛我洗完澡,就想在那兒洗把臉,一抬頭就看見它站在鏡子裡——」

  顧黎的雙眼微微眯起來,沉默地打量他一會兒,半晌後才應道:「嗯。」

  那是個縛地鬼,應該在樓上,不應該在這兒。有顧黎在這房間裡,這些小鬼本該跑的遠遠的,有多遠躲開多遠。

  但他並不曾戳穿,只應了聲,聽著青年小心翼翼和他說:「顧先生……」

  方才跑出來跑的匆忙,生人只圍著浴巾。白花花的皮肉晃眼得很,沒什麼壯碩的肌肉,但身體的線條流暢漂亮,透著股奶糖一樣的甜味兒。

  「顧先生?」

  小生人又喊,怯生生的,「我有點怕。我今天晚上,能和你睡一張床嗎?」

  那頭的女鬼順著鏡子,仍舊爬回到它平日裡所待的房間裡去。它仍然想著方才所感受到的威壓,那威壓如此強大,它在陰間走過,連千年的大惡鬼都不會有這樣強的陰氣。

  那已經不能算是陰氣了。那是陰濤,陰浪。那樣的大人物拿捏起它,就跟拿著只螞蟻一樣。

  它猛地打了個哆嗦,在心裡揣測著究竟會是哪位大人。忽然間,它心頭一動,想起了之前聽過的傳聞。

  大墓動了。

  裡頭睡著的那位曾翻轉血池、令萬鬼陷落的大人……

  醒了。

  顧黎不記得自己究竟在棺槨之中睡了多久,他只隱約知道,自己當初本該是要成親的。

  可與誰?什麼時候?

  卻都無甚印象。

  他醒來時,一百零八抬聘禮就與他一同埋葬於墓穴之中,火紅的轎子還在,上頭扎著紅花,簾幕掀開。聘禮箱中千般財寶,萬種稀珍,足以晃花人眼,東海尋來的夜明珠,上等的錦緞絲綢,各色足金的擺件器物,白玉觀音,江南織娘繡了整整三年的萬福萬壽圖……

  可顧黎卻不知自己究竟該與何人成婚。轎中無人,那一紙婚書被埋在黃土下,多少年來,早已化了個乾乾淨淨。

  他後來才知,他入鬼道之時,究竟鬧出了多大的動靜。

  奈何水漲,往生橋塌,滿界沸騰。

  血池翻轉,餓鬼道開,自此之後整整一百五十年,人間毫無天日。

  鬼界本當是新鬼王出,在那之後戰戰兢兢近千年,卻不料他沉沉睡去,始終不曾從棺槨之中甦醒。

  他陽壽盡時,是即將成親的。禮堂已布置好,他身著大紅錦袍,手中還握著一截斷了的紅綢。

  有小鬼看見了,為討其歡心,便率先搶著與他張羅,為這位新鬼王娶親——

  說是娶親,不過是借著這新鬼王的由頭,將犯了貪孽污了大墓的生人硬生生拖進陰世間來,只要不能讓新鬼王睜眼,便當是不滿意,由餓鬼道萬千惡鬼分食,魂魄吞個乾乾淨淨。

  人間貪慾永無止境。大墓一日立在那裡,一日便有人妄想著進去,於其中謀得潑天富貴,自此餘生不愁、恣意妄為。只是世間哪兒有那麼多白來的好處,這些滿懷貪慾的人,無一不是落入了惡鬼的嘴。他們中的大多數還背負著人命,甚至連婚堂都無法進,迎親的轎子過奈何橋時,血池中伸出來索命的手便能把生魂拖進去,教他們永生不得見天日。

  少數兩個剛剛踏進婚堂的門,一心生怯意悔意,便也被餓鬼道吞噬。

  青年尚且是第一個。

  也是他醒來後見到的第一個。他忽的從棺槨之中睜開眼,冥冥似是有感覺,飄飄入了禮堂,果然見紅綢綁著生人與牌位,生人垂著頭,瞧不清楚面容,正在與那牌位互拜。

  「夫妻對拜——」

  小鬼拉長了聲音,眼睛卻瞧著生人,已然急切不已。顧黎心頭一動,竟然湧上了連他自己也不清楚的激動,想也不想站在了那生人對面,低頭去看他的臉。

  他瞧清楚了,那是一張清秀的臉。因為害怕,上頭印著斑駁的淚痕,已然被嚇哭了。

  這一回,那眼淚卻跟燙著了顧黎一樣。他伸手把那兩滴水輕輕擦了,都沒看到餓鬼道眾鬼詫異的神色。

  它們還是第一回見新鬼王,在這之後齊齊拜倒,不敢仰望。那些顧黎都不曾注意,他只看著眼前人,像是瞧著失落的珍寶。

  他不知是什麼時候失去的。可如今,他將這珍寶找回來了。

  鬼不需要洗漱,不會沾塵。顧黎為防止小生人起疑心,仍舊去了次浴室,從中出來時,大燈已經滅了。只剩盞床頭燈,瑩瑩的。

  青年坐在暖黃的燈下,映襯的皮膚像玉一樣,有瑩然的光。他仍舊佩戴著血玉,用一根紅繩串了,就繞在脖子上,說:「顧先生,快來休息。」

  顧黎上了床,床上只有一床被子。他躺進去,手腳不可避免地碰到青年的手腳。

  即使將周身溫度提的熱了些,顧黎仍然是涼的,不過這涼更接近於普通人體寒的涼,而非鬼怪令人膽顫的涼意。相比之下,青年的氣息熱騰騰,滿帶著青春獨有的蓬勃意味,微微貼著他,像是感覺到什麼,發出一聲小小的驚呼。

  「顧先生的手好涼!」他說,把兩隻手都握住男人的手,「怎麼這麼涼?」

  他手不大,兩個加起來也就能完全包住顧黎的一隻手,給男人搓著。顧黎眉頭微微一蹙,心頭著實一動,可想著青年這樣的親近並不是對著當初與他拜堂的自己,又好像冷了下去。

  他其實明白人鬼殊途這四個字。青年會害怕他,不敢靠近他,都沒什麼奇怪的。生人都是如此,對死亡和亡魂充滿畏懼,他所見到的無一不是這樣。

  只是小生人,到底是與他結了婚約的。即使明白,也讓顧黎不舒服。

  顧黎將手抽回來,聲音有些冷,「陸先生是自己一個人?」

  青年好像愣了愣,旋即說:「不是。」

  臥槽,這是浪過頭了,顧先生醋了!

  杜雲停委屈,都是同一個人有什麼好吃醋的!

  7777幽幽糾正:【不是同一個人。】

  一個是人,一個是鬼。

  【……】

  男人眉頭鬆開點,杜雲停趕緊順毛摸,接著道:「我已經結婚了。」

  同你。

  這話很好地平息了下顧黎的脾氣,他神色柔和了些,血玉鍍著層幽幽的光。杜雲停趁著這時候猛烈地吹了一波彩虹屁,「我的愛人對我很好。雖然他平常不怎麼出現……」

  基本上就看不見。

  「但是每次危急關頭都會保護我。」

  幫我趕趕鬼什麼的。

  「也會常常和我交流……」

  動不動還會攢個大火球!

  「會給我送禮物。」

  每天都送,基本上早上醒來,他都能在床頭柜上發現新的東西。

  這一度讓杜慫慫的心情異常複雜,感覺跟嫖費一樣。最讓他心虛的是,他根本沒有付出對應的勞動就收了費用。

  他其實也想好好開個幾回花的。

  顧黎緊擰著的眉毛終於徹底鬆開了,淡淡聽著小生人的評述。杜雲停吹過一波,趕忙又表忠心,「我的愛人對我很重要,我想長長久久地和他在一起。」

  長長久久。

  這四個字徹底討了顧黎的歡心,鬼王嘴角平直的弧度微微一改,又重新斂回去,道:「睡覺。」

  杜雲停:「……」

  真好哄。

  他笑眯眯的,說:「顧先生,晚安。」

  鬼王這會兒還在吃自己的醋,沒回應。

  片刻後,杜雲停在自己的夢中夢到了。仍舊是那間禮堂,他坐在紅帷帳里,鬼夫君冰涼的手摸著他的臉。他仍舊看不到人,只能看到一團沉沉的黑霧,黑霧中有人形。

  「嗯,」鬼夫君說,「晚安。」

  燈光沒有滅,顧黎微微傾過身,將人抱在了自己的臂彎裡頭。

  外頭有什麼在砸著窗,一聲接著一聲,哐當作響。一雙黃色的眼睛透過窗戶朝裡頭看,顧黎動動手指,窗簾便被放了下來,把那些窺探的目光都攔截在外面。

  懷裡的小生人像是感覺到了什麼,呼吸有些不穩,拽緊了他的衣角。

  「夫君……」

  他喃喃叫了聲,在顧黎的懷裡翻個身。顧黎手臂有些僵硬,拍拍他的後背,手牢牢捂住了他的耳朵。

  第二天醒來,是個晴天。

  女同事一大早就起了,因為害怕一個人呆著,早早地下樓吃早飯。她吃的只剩了個盤子底,才看見青年和昨天認識的男人一道從電梯上下來,女同事遠遠地看見他們,沖他們招招手,示意他們坐過來。

  杜雲停拿了盤子,簡單選了幾樣食物,坐到她對面。

  顧黎坐在他身邊。

  「今天說要走了,」女同事剛剛和領隊聊完天,給杜雲停通報最新進展,「警察那邊查了監控,把咱們的嫌疑都排除掉了。出了這事,也沒人想在這兒繼續玩了,剛剛公司說租大巴把我們送到車站。」

  杜雲停沒感覺到意外,公司給他們休假,讓他們出來搞團建,那是為了給福利的,不是為了擔這種生死責任的。

  他說:「什麼時候走?」

  「他們商量的是下午三點的班車。」女同事說,又看看顧黎,神色有點惋惜,「真是可惜,昨天和這位先生聊了聊,還想著大家做個朋友……不知道您是哪裡人?」

  顧黎盤子裡的食物也不多,他吃的更少,菜只是稍微沾了沾嘴唇。

  「山海市人。」

  女同事有點兒驚喜,「也是山海市的?那可不巧了!我們公司就在山海市,同一個地方的,以後還能再多和您學學——」

  她說著話,聲音卻忽然停了。杜雲停一扭頭,也明白對方為什麼停止了話題,楊達也起床了,正穿過大堂走進門來。

  女同事愣愣地盯著楊達,表情有點怪異。杜雲停以為她是注意到了楊達身上的變化,畢竟那種變化不小,楊達的臉都像整容失敗了一樣僵了起來。

  誰知女同事並沒說他臉的事,只輕聲道:「昨天晚上我睡不著的時候,想了想。」

  她牙齒咬了咬嘴唇。

  「我早上問過服務員了,酒店房間裡是沒有筆仙盤的。那個東西,是有人故意放進去的。」

  「當初,第一個提出來要玩這個的——」

  「就是楊達。」

  作者有話要說:慫慫:嚶!嚶嚶嚶!好怕!!!

  被叫出的女鬼:……

  你把老娘叫出來的你怕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