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章 香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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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京停下腳步,扭頭怒視玉尹,臉上卻要強作笑顏道:「小乙哥還有什麼指教嗎?」

  那副糾結的模樣,讓燕奴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Google搜索

  玉尹笑了笑,回頭對宋押司道:「宋押司,小底還有一問,不知宋押司可否指教?」

  「啊,指教不敢,小乙但問無妨。」

  宋押司這時候對玉尹客氣的緊,哪裡有半點之前倨傲?

  看這樣子,玉尹可不是一個單純販賣生肉的主。且不說自己身後的人,就看一旁兩個太學生,便知道這玉小乙有些能耐。這種人,最好還是別去招惹,也招惹不起。

  玉尹拱手道:「敢問宋押司,私闖民宅,壞人門扉,當是何罪?」

  「啊,這個嘛……」

  宋押司張了張嘴巴,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偷偷瞪了郭京一眼,宋押司心裡暗道:你這鳥廝,方才好好敲門便是,何必把門壞掉?而今人家追究起來,卻讓我當如何回答?這樣一來,我怕是護你不得啊。

  「玉小乙,休欺人太甚。」

  郭京臉通紅,破口大罵。

  而玉尹則笑了笑,淡定道:「郭少三,難道我問錯了不成?

  是你跑來我家,踢碎了我家大門,又不是我請你踢碎?你現在拍拍屁股走了,我這臉面又當如何挽回。非是我欺人太甚,而是你太過囂張跋扈,欺人太甚才對吧。」

  「若以刑律,當披枷三日,打三十殺威棒。」

  一旁陳東突然開口,讓郭京嚇了一跳。

  陳東是太學生,自然清楚這大宋律的內容。

  中年男子點頭道:「沒錯,私闖民宅,披枷三日,杖三十,倒也算合理。」

  「慢著!」

  郭京大喊一聲,「誰說是私闖民宅?我不過是用力大了一些,壞了小乙大門……我願賠,小乙開個價,我賠你大門便是。小乙,殺人不過頭點地,你看如何?」

  披枷三日,杖三十!

  聽上去好像很厲害,可是對郭京這種人,能有什麼用處?

  不過,這梁子結下來,已無法解開。玉尹也很清楚,別看郭京現在低頭,可讓他回過氣來,必然會變本加厲的報復。既然如此,那就沒什麼情面可講……只可惜,這次弄不死他,早晚是一個禍害!玉尹深吸一口氣,便在心裡拿定了主意。

  「九兒姐以為如何?」

  燕奴這時候則顯得很輕鬆,聽玉尹詢問,便微微一笑道:「但憑小乙哥做主。」

  「那好!」

  玉尹回身,會郭京道:「郭少三,抬頭不見低頭見,我也不想做的太絕。」

  「那多謝小乙。」

  郭京強作笑臉,拱手道謝。

  只是內心裡卻暗自罵道:玉小乙你等著,咱們這事不算完……自家絕不會放過你。

  「郭少三,你先別急著道謝,我話還未說完。我也不要你幫我修門,你只要賠了我家這大門的錢便可……不過,三百貫。」

  「玉小乙,你休要信口開河,漫天要價……你家那破門,那值得三百貫?」

  玉尹臉一沉,正色道:「如何值不得三百貫?

  我告訴你,我家這大門,是我阿爹為內等子時,官家賞賜……正經金絲楠木所制,當初有人開價五百貫想買走,我都沒有答應。看在你我鄉親份上,我說三百貫,真沒多要。」

  重生一次,玉尹看開了很多。

  而這段時間以來,所經歷是是非非,更讓他在潛移默化中,有許多改變。

  郭京臉通紅,嘴巴張了張,正要開口。

  卻聽李逸風道:「小乙這話不錯,前次我與他開價五百貫,他都沒有答應……三百貫,倒是真沒有多要。郭京,你要想清楚,三百貫,還是披枷三日,杖三十呢?」

  眼中閃過一抹森冷,讓郭京激靈靈打了個寒蟬。

  杖三十,聽上去不算多。

  可這三十殺威棒,卻是輕重之分。

  輕的讓你皮開肉綻,看上去挺悽慘,可是卻不傷筋骨;若是重的,打你個骨斷筋折,甚至可能要了老命。看李逸風這架勢,分明是要幫著玉尹。更不要說那該死的香燕先生,顯然也站在玉尹一邊。雖然不知道玉尹怎麼勾搭上了香燕先生,郭京知道,真要是進了衙門裡,披枷三日是小,萬一那三十殺威棒下來,把他打成殘廢,可真箇就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玉小乙,算你小子狠!

  郭京咽了口唾沫,強笑道:「原來小乙家這大門,還有這淵源!

  三百貫就三百貫,郭少三今日認栽……不過小乙哥,山水有相逢,咱們來日方長。」

  剛到手,還沒等來得及捂熱,三百貫就還了回去。

  郭京這心裡,真箇是在滴血,偏偏臉上還要做出笑容……

  「哦,忘了一件事。」當玉尹從郭京手裡接過銀子的時候,在郭京耳邊低聲道:「還未問候牛二的事情……我找人打聽了一下,四六叔雖殺了人,卻也不是沒有迴旋餘地。三百貫正好可以為四六叔買罪……還要多謝三哥那一腳,讓自家少費一筆銀子。」

  「你……」

  郭京抬頭,怒視玉尹。

  這心頭有一股氣上涌,他嘴巴張了張,突然哇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仰天倒地。

  「三哥,三哥……」

  幾個潑皮嚇了一跳,忙上前攙扶。

  中年男子看到這一幕,不禁重又打量玉尹一番。

  片刻後,他突然笑了,「既然無事,我也算是完成老友託付……小乙,你才華橫溢,以前卻有些莽撞,倒是而今極為出色。雖身無功名,但好好做事,多讀些書……將來總有機會飛黃騰達,休要再似從前那般與人爭強鬥狠,辜負你阿爹之名。」

  「小乙謹記先生教誨。」

  「如此,我便告辭了!」

  男子轉身,施施然離去。

  卻讓玉尹在一旁,一頭霧水。

  這男的是誰?

  什麼叫做『不負老友所託』?

  他那位老友,又是什麼人?

  一連串的疑問,讓玉尹感到極為茫然。

  轉過身,他看著李逸風,「大郎,這位先生何人?」

  李逸風一怔,「你不認得他?」

  「我幹嘛要認得他?今日是第一次見他,我根本不知道他是何人!」

  李逸風頓時哭笑,「堂堂開封府尹,為了你這三百貫,親自前來助威,你居然不認得他?」

  「開封府尹?」

  「對啊,他便是香燕先生,燕瑛!」

  玉尹,更加茫然。

  這開封府,是北宋時期極為重要的一個官職。

  由於開封是北宋國都,所以這開封府尹,在尚書之下,侍郎之上,一般為從一品或正二品官銜。若儲君擔當,則為一品……事實上在北宋年間,許多皇帝都當過開封府尹。從最初宋太宗,到宋真宗,即位之前皆擔任此職,權力頗大!

  自宋徽宗登基後,開封府尹更迭頻繁。

  這燕瑛,字仁叔,進直龍圖閣,甚得徽宗皇帝所重,於宣和六年初,任開封府尹。

  玉尹著實想不明白,他與燕瑛有什麼關係。

  至少在原來那玉尹的記憶當中,根本就沒有燕瑛這個名字……

  誰?

  誰能請得燕瑛出面!

  是李師師嗎?

  玉尹旋即否定了這個想法。

  李師師雖然得徽宗寵愛,而且在士林之中頗有名聲,可要請來燕瑛,怕也份量不足。

  更重要的是,李師師是個聰明女子,很少與朝中官員聯繫。

  偶爾相聚,也都是詩酒會上,談論詩詞歌賦。她身份太敏感,若是接觸官員頻繁,必然會被徽宗皇帝所不喜。而且李師師和玉尹之間,好像也沒有那麼深的交情。

  會是誰呢?

  不僅玉尹茫然,李逸風同樣是一頭霧水。

  只是這種事情他也不好開口相問,只得推了推玉尹,「小乙,先把這邊事情了結再說。」

  「啊,正當如此。」

  玉尹醒悟過來,見郭京仍昏迷不醒,便對那幾個潑皮道:「還不請三哥回去嗎?難道還要自家找人診治?」

  那幾個潑皮,本就對玉尹有些畏懼。

  聽聞玉尹開口,哪敢再多說,忙不迭抬著郭京便走。

  至於那位宋押司,當燕瑛在時,噤若寒蟬,哪裡敢出聲開口。

  現在燕瑛走了,郭京昏迷不醒……而宋押司的責任也算盡了,便悄然準備離開。

  「宋押司!」

  玉尹突然喚住他。

  「啊,小乙有何吩咐?」

  這時候,宋押司是斷不敢再擺出倨傲之色,一臉的謙卑。

  玉尹拿了一錠銀子,塞到宋押司手中,「今日煩勞宋押司走一趟,真箇是辛苦了……些許心意,還請宋押司莫拒絕。日後小乙少不得與宋押司交道,還請關照則個。」

  宋押司愣住了!

  而燕奴則在一旁,詫異看著玉尹。

  一直以為小乙哥是個不通人情世故之人,可看他今天作為,真箇叫做是八面玲瓏。

  「這……」

  「怎麼,押司莫非看不起小乙是個擺攤賣肉的?」

  宋押司心裡頓時覺得舒服許多,忙笑道:「小乙這話怎說得……宋某久聞小乙是個仗義疏財,豪爽的好漢。今日本不願來,奈何職責所在,還請小乙莫怪罪才是。」

  說話間,他手一翻,便把銀子攏在袖子裡。

  臉上也多了幾分紅潤,連連與玉尹客套,而後才告辭離去。

  陳東笑呵呵上前,打量了玉尹一番後,突然一伸大拇指,「小乙,確是真人不露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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