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燕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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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常道早起的鳥兒有蟲吃,不過咱是因為忽冷忽熱,空調一吹,悲催感冒了!

  鼻涕眼淚橫流,好是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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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尹鬆了手,後退一步,冷笑道:「離我遠一點,你有口臭,知不知道?」

  「你……」

  一旁燕奴不由得噗嗤笑出聲來。

  這一笑,卻似那迎春花開,美艷動人。

  郭京滿臉通紅,從地上爬起來。

  許是覺得剛才丟了面子,不免有些惱羞成怒。從懷裡取出一張字據,扔到玉尹面前,「白紙黑字,寫的明明白白,就算是和你到開封府,爺也能說的清楚道理。怎麼,玉小乙你莫不是想要賴帳?三百貫,你什麼時候還?」

  三百貫?

  燕奴臉上笑容,戛然而止。

  她忙彎腰撿起了那張字據,一目十行的掃過,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

  玉尹心裡一咯噔,從燕奴手裡搶過字據。

  字據是十三天前所寫,內容大致是說,郭京和玉尹爭跤,各出三百貫作為抵押。輸了的人,必須在兩個月里,湊足三百貫交給對方,否則便要以家產作為抵押。

  爭跤,其實就是相約相撲。

  宋代賭風極盛,這開封府里,更是人人好賭。

  賭的方法,也是五花八門,各種各樣。甚至拉著一車桔子,都可能賭起來。爭跤,也是一種極為廣泛的賭博。玉尹並沒有獲得這方面的記憶,可是看這字據,白紙黑字,恐怕不會作假。也就是說,這張字據,就是十天前他和李寶的那場約斗。不過當時玉尹沒想到郭京會請出李寶,猝不及防之下,被李寶失手摔死,才有了而今的玉尹重生。

  「三百貫?小乙哥莫不是瘋了?」

  「是啊,三百貫可不少,這該如何是好?」

  耳邊響起門外看熱鬧之人的竊竊私語聲,燕奴臉色極為難看,一雙明眸凝視玉尹。

  她萬萬沒想到,玉尹會賭得這麼大。雖然知道有時候他會小賭兩把,但大都是十幾文錢,從沒有超過一百文的賭注。而今倒好,整整三百貫!

  燕奴怒了!

  玉尹同樣有些發懵。

  他那肉鋪子因為在馬行街,而且毗鄰白礬樓,所以生意極好,在開封府也算是數一數二的肉鋪子。可即便如此,一頭一百五十斤重的成年豬,滿打滿算三十八貫而已。而純利潤,甚至還不足一貫。生意極好的時候,一天能賣出三百到五百斤生熟肉,卻也不過三貫純利。

  一個月下來,能得二三十貫,已經是極了不得的事情。

  三百貫,幾乎是那肉鋪子一年的利潤。

  就算他從現在起早貪黑的賣肉,也不可能在兩個月里,賺夠三百貫。

  眼見一旁燕奴怒氣值漸滿,玉尹也覺得非常頭疼。

  他不是郭京,也沒有賴帳的習慣。這恐怕是郭京畫了個套給玉尹,才有這樣的結果。

  想到這裡,玉尹道:「郭三黑子,這字據上明明白白的寫著,兩個月。而今才十天過去,距離兩個月尚早。你為何就急匆匆,跑我家中?」

  有字據在,白紙黑字,抵不得賴。

  雖然說這件事和玉尹沒有半點關係,可現在既然他占據了這具身體,自然也就無法脫得關係。如此,倒不如爽爽快快認下,先把這郭京趕走再說。

  不過,言語間玉尹可不會再給郭京留顏面。

  既然這傢伙打上門來,那索性就撕破麵皮。郭三黑子就郭三黑子,難不成他還敢動手?

  周圍響起一陣竊笑聲,讓郭京惱怒不已。

  但他今天就是登門生事來的,也沒有了往日的許多顧忌。

  冷笑一聲,郭京道:「玉小乙,你可看清楚,是三百貫。

  你這家裡,滿打滿算恐怕也湊不出這許多錢來。莫說兩個月,就算是再加兩個月,你也拿不出來。爺心情好,給你指一條明路……你這宅院,倒也值些錢,雖說破舊,但爺馬馬虎虎也能湊合。要不然,你就給我交出馬行街的肉鋪子,爺可以免了你一百貫的債,夠意思吧。」

  「你休想!」

  燕奴終於忍耐不住,大聲喝道。

  郭京卻毫不在意,嬉皮笑臉道:「九兒姐,你這又是何必呢?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玉小乙欠了我的錢,就必須還我……再說了,男人說事,哪有你一個女人家插嘴的份兒?呵呵,我可是聽說,你並不願意嫁給小乙哥……看你這眼眉兒,分明還是個雛兒。也不知道是小乙哥不行,還是你不肯……嘿嘿,你也可以藉此機會和小乙分開,豈不是還要感謝我嗎?」

  這少女和少婦,還是有很大的區別。

  似郭京這種痞賴貨,一下子就能看出,周燕奴還是一個處女。

  周燕奴的臉,頓時變得煞白。

  而玉尹的臉色,也格外難看。

  這種事情,哪怕是人盡皆知,也不能當著面說出來,否則便是極大的羞辱。

  燕奴突然一聲嬌喝,閃身便要撲向郭京。

  一隻大手,緊緊握住了燕奴的胳膊,她反手一掌拍出,結結實實打在了玉尹胸口上。

  燕奴從小習武,盡得周侗真傳。

  這一掌,隱隱含著內家功夫,玉尹生生受了一掌,身子不由得一晃,可是仍舊死死抓著燕奴的胳膊。

  「九兒姐,不要衝動,休髒了你的手。」

  說話間,口鼻流淌出血跡,把周燕奴嚇了一跳。

  「小乙哥,我不是有意……」

  玉尹故作輕鬆一笑,抹去嘴角的血跡。

  「郭三黑子說的不錯,你嫁給我,便是我渾家。

  而今我和別人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兒?立刻給我回屋去,否則我就不客氣了。」

  從小到大,玉尹待燕奴都是客客氣氣。

  而今突然間厲聲呵斥,讓燕奴不禁有些吃驚。在他的話語中,有一種讓她難以抗拒的威嚴。玉尹說完之後,燕奴竟不知該如何應答才好。

  玉尹一把將燕奴扯到了身後,擋住了燕奴的身子。

  「郭三黑子,你這鳥廝卻是越發無恥。

  我夫妻的事情,與你有鳥關係,卻在這裡行小人作為,挑撥離間?

  燕奴是個好女兒家,而我一無所有。她嫁到我玉家,是我玉尹幾輩子修來的福氣。而今她入了我玉家的門,就是我玉家的人。你若再敢口出不遜,爺拼著刺配流放三千里,也會把你生撕了,你不信試試?」

  玉尹雖然好勇鬥狠,可是外表看上去,卻頗有些文弱,帶著一絲書生氣。

  而今他怒,就好像一頭隨時可能吃人的獅子站在面前。

  郭京嚇得連退幾步,腿一軟,險些坐在地上。

  「我欠你的錢,我自會還你。

  兩個月後,就算砸鍋賣鐵,也不會短你一文。可你若是再敢來我家鬧事,可就別怪我不客氣。惹急了爺,就讓你在開封府無立足之地。」

  郭京連丟面子,早已惱羞成怒。

  「兩個月,你拿什麼還?

  玉小乙,不是爺看不起你,是爺不信你。萬一你到時候跑了,爺該如何是好?」

  「那你要如何?」

  「嘿嘿,這樣,也別說爺逼你。

  這裡有一張借據,你只要欠了,兩個月後,若不能還帳,就拿你馬行街的肉鋪子做抵押。若還不夠,這祖宅馬馬虎虎,爺當兩百貫收了。」

  玉尹冷笑,「郭三黑子,你倒是好算計。

  我這宅子,在市面上開價五百貫,你居然抵做二百貫;我馬行街上的肉鋪子,也值二三百貫,怎麼到你嘴裡,只值一百貫?莫說我不會簽這張借據,就算你實打實出價,我也不會賣給你這腌臢潑才……」

  「你……」

  郭京大怒。

  可想到玉尹可怕的戰鬥力,還有他身後,那個看似嬌柔軟弱,實則胸懷猛虎的燕奴,卻又不敢動手。

  「你不簽也行,那就找個保人。

  哼,我還擔心,你這鳥廝湊不到錢,到時候帶著你那婆娘跑了,我可沒工夫去找。」

  找保人?

  這卻有些麻煩。

  可是玉尹也知道,如果不能得逞,郭京絕不會善罷甘休。

  憑藉他手裡那張字據,如果到了開封府,恐怕開封府也會先封了他的肉鋪子,作為抵押。可如果肉鋪子封了,他又靠什麼來還錢生存?

  想到這裡,玉尹也感到有些為難。

  正在這時候,忽聽人群外有人高聲喝道:「那鳥廝,休得寸進尺,欺人太甚。

  你是說只要找到保人就好嗎?

  那我來做這保人,不知你是否滿意。」

  為官人群突然分開,讓出一條路來。當中走出四個人,兩個學士打扮,兩個差人裝束。

  郭京今天來,就是要封了玉尹的肉鋪子,把他趕出馬行街。

  沒想到,卻突然有人站出來,要為玉尹作保,頓時惱羞成怒,厲聲道:「你們又是哪兒冒出來的鳥廝?」

  「郭三黑子,好膽!」

  不等陳東兩人開口,周良就衝出來,指著郭京罵道。

  李逸風面沉似水,卻沒有言語。

  陳東則冷笑道:「我叫陳東,錫慶院上等上捨生;他是李逸風,乃太常少卿,梁溪先生之子,亦為錫慶院上等上捨生,不知可否為他作保?」

  錫慶院,也就是太學的代名詞。

  這太學是宋代最高學府。慶曆四年,范仲淹推行新政,在開封錫慶院興辦太學。後經神宗擴建,將太學名額增加至兩千四百人,推行三舍之法。

  而到了徽宗執政,更進一步擴建太學,同時還廢除科舉,人才藉由學院選拔,使得太學達到了鼎盛階段。所謂三舍法,就是上舍。內舍和外舍。其具體的方法,就好像後世的小學中學大學的考試升級……

  而上等上捨生地位最高,可以釋褐授官。

  在這種情況下,郭京就算是再張狂,也不敢招惹陳東。

  更不要說,李逸風的老子,還是太常少卿。人常言,民不與官斗,他一個開封府的潑皮,如果李逸風的老子真想要對付他,簡直是易如反掌。

  玉尹詫異地向陳東和李逸風看去。

  李逸風明顯是被陳東拉上了船,心裡並不情願,所以也不會給玉尹好臉色。

  倒是陳東,朝著玉尹微微一笑。

  「既然兩位錫慶院的老爺出面作保,小人自無異議。」

  看起來,今天為難玉尹,恐怕難以成功。郭京也是個聰明之人,忙改了與其,恭恭敬敬的回答。

  「既然可以,那就馬上給我出去。

  至於這作保契約,明日我會和玉小乙在開封府等候,咱們在開封府簽字畫押。」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郭京雖心有不甘,卻又無可奈何。

  他不過桑家瓦子的閒漢,平日欺壓善民尚可,但對太學生卻不敢放肆。

  有宋以來,士大夫與皇帝共治天下。

  讀書人的地位日漸高漲,非是他一介閒漢可以比擬。更何況,還有個太常少卿之子擺在那兒,郭京怎敢放肆?他狠狠的瞪了玉尹一眼,灰溜溜走了。

  倒是玉尹疑惑的看著陳東,半晌後拱手道:「多謝兩位老爺出手相助,玉尹感激不盡。」

  「此事與我無關,乃少陽主張。」

  李逸風說話冷冰冰的,看上去很不高興。

  不過,玉尹倒沒有在意,朝著陳東行禮,「多謝陳老爺拔刀相助。」

  「呵呵,我也是看不過那痞賴貨張狂。

  方才聽你在河岸上談論音律,想必也是個有本事的人,我又怎能容那痞賴貨欺辱善良之人?只是,我也只能為你作保,其他事情,還要你自己想辦法解決。若兩個月後你湊不足錢來,我也幫不得你,勿怪我才是。」

  玉尹忙道:「這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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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感謝好機油菊花關不吝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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