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唱叫(上)1/2

  細雨靡靡,如輕霧,籠罩東京。Google搜索

  汴河水潺潺,雨絲飄落,盪起一圈圈漣漪後,很快便被流水抹平了……

  興國寺橋下的酒肆,冷冷清清。

  不過這裡的視線很好,坐在酒肆里,透過竹簾,便可以看到河兩岸桃杏美景。雨落下,卻見桃紅杏白紛紛飄落地上,令河堤平添幾分悽然意境。

  郭京在酒肆里坐下,難得的穿上了一身長衫。

  只是他那模樣,那氣質,即便是華美衣裳,依舊給人一種極端猥瑣的感受。

  要了一角酒,一斤帶膘的肥牛肉,還有幾個小菜。

  北宋,禁止殺牛。

  但可以販賣那些非正常死亡的死牛牛肉。

  這也給了不少酒店以鑽空子的機會……我說這牛是死於勞累,你又奈我何?私下裡,不少人幹著屠宰活牛的活計。官府在大多數時候,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除非碰到那種很較真的官員,也許會有所收斂。不過大多數時候沒人過問,於是乎那禁令,也就變得如同一張廢紙。

  酒菜上來,從店外走進一人。

  個頭不太高,大約在170左右的模樣,膚色古銅。五官端正,相貌很普通,屬於那種走到人群里,基本上就認不出來的主兒。看打扮,卻是書生模樣。頭上戴著一塊青色東坡巾,手持摺扇,慢慢的來到了店中。

  「大郎,在這邊。」

  郭京看到那人,忙舉手招呼。

  來人微微一皺眉,但很快便恢復了正常,露出燦爛笑容。

  「三哥,可讓我好找。」

  他說話帶著濃濃的燕雲口音,快步上前,在桌前坐下。

  「來來來,嫂嫂方燙好了酒,大郎來的正是時候。」

  郭京熱情的招呼,還親自為那人滿上一杯。

  如果有人看到他此時的樣子,定然會吃驚不小。這一向都是囂張跋扈的郭三黑子,何時也變得如此有禮貌了?而來人卻不推拒,非常痛快的一飲而盡。

  「好酒!」

  「呵呵,自是好酒。」郭京一臉狗腿笑容,「雖比不得那瓊花露,但滋味也不太差。李三娘祖籍就是揚州人,釀的一手好酒,這興國寺橋可以有了名的。」

  「是嗎?」

  來人一笑,正好那焌槽嫂嫂路過,他端起一碗酒道:「卻還要敬嫂嫂一杯。」

  李家嫂嫂也是個爽快人,和那人吃了一杯,自去忙碌。

  「大郎,不知阿叔那邊怎麼說?」

  來人冷笑一聲,「三哥做的好事,卻讓我去吃排頭。

  當初你讓我阿叔出手幫忙,說好了是切磋較量。可你倒好,竟然暗中作撲,令我阿叔掃了面子……而今東京城裡人一說,都是我阿叔仗勢欺人,與你合夥陷害那玉小乙。你還想他出手?哈,他不找你麻煩就好。」

  郭京頓時慌了。

  「大郎,還請美言幾句啊。」

  「我倒是想,可你也知道,我久居燕雲,多年未與阿叔聯絡。若不是而今局勢混亂,我又怎會跑來這裡?阿叔供我住所,已經很關照我了……這件事,我著實幫不上忙。再說了,你要對付那小乙,何必勞我阿叔出手?」

  「大郎的意思是……」

  「我阿叔門下,得真傳者十八人,找其中一人出手,也就是了!」

  郭京連連搖頭,「大郎有所不知。

  玉小乙使得一手好撲,是家傳的絕學。一般人,恐怕當不得他的對手。」

  「當得當不得,與你何干?」

  「大郎這話是什麼意思?」

  來人一笑,伸手輕輕念著頜下短須,「我問你,這次生事,可是你來挑頭?」

  「當然不是。」

  「著啊,既然不是你挑頭,管他做什麼?

  打的贏了,蔣十五他們心滿意足,玉小乙也就沒了奔頭;打輸了……你覺著以阿叔的性子,會善罷甘休嗎?到時候不用你說,自會出手。

  玉小乙,還不照樣是死路一條?」

  「著啊!」

  郭京一拍大腿,興奮大叫。

  只是這市井中的舉動,讓那人不禁眉頭一蹙,露出了幾分不快之色。

  「三哥,說起來你也是有身份的,以後要多多留意舉止。

  你看你,在東京也算是小有資產,可為什麼卻不得人關照?就是你這粗俗舉動,讓人望而止步。你可別怪兄弟直言,我這真的是為你考慮。」

  郭京頓時滿面通紅,連連點頭道:「那是那是,自家以後會多小心。」

  「對了,三哥可知道這東京何家胭脂水粉最好?」

  「這當然知道。」

  郭京忙滔滔不絕介紹,而那人只是靜靜聽完,然後起身拱手與郭京道別。

  人剛一走,幾個閒漢就湊過來。

  「哥哥,那鳥廝好囂張……不就是個秀才,怎可以對哥哥如此無禮?」

  郭京臉上的笑容,也漸漸隱去。

  突然,他冷哼一聲,「那鳥廝若不是李寶的侄兒,自家何需要吹捧著他?不過,他也確實有些本事……就說剛才那主意,你們誰能想得出?

  哼哼,而今且讓他張狂些時日,等自家解決了小乙,他叔侄一個也不放過。」

  「哈,這才是三哥嘛。

  不過聽人說,這鳥廝的渾家,卻是個極風騷的,不知哥哥可否見過?」

  「見過,見過,卻是風情萬種。」

  郭京說著話,忍不住咯咯笑起來,好像被卡住了喉嚨的公鴨動靜。

  片刻後,他突然止住笑聲,「找人和蔣十五說,李寶雖請不來,可以請他徒弟出來嘛……對了,李寶的大徒弟呂之士確是一把好手,據說甚得李寶真傳,一手翻子使得出神入化,綽號鬼腳八,想來也不會太差。

  就讓他們請那姓呂的出面,看那玉小乙如何應付。

  對了,別露出我的名號,說不定會弄巧成拙……你們知道該怎麼做了?」

  「哥哥放心,小底們怎會不知?」

  郭京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夾起一塊牛肉放進嘴裡,頗有滋味的咀嚼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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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停了!

  玉尹興沖沖回到家,見燕奴並沒有休息,而是在廚房裡忙進忙出。

  突然意識到,這段時間燕奴好像清瘦不少。他白天還可以睡一兩個時辰,可燕奴似乎,連兩個時辰都休息不得。如此下去,早晚會累壞了身子。

  而且這殺豬的活計,不是一兩日。

  至少還有三十多天,她怎受得住?

  別看燕奴每次都說她午後歇息過了。但認認真真想來,根本歇不得多久。

  首先,她要收拾屋子。

  而這其次,還要為玉尹準備晚飯。

  比如前日那頓餃子,恐怕就不是一時半會能夠做好。

  如果再這麼繼續下去,只怕三百貫沒賺到手,燕奴自己倒可能累倒了。

  「九兒姐!」

  玉尹站在廚房門外,喚了一聲。

  燕奴正在烙餅,聽到玉尹的聲音一愣,忙回身過來,露出吃驚的表情。

  「小乙哥怎這時候回來?」

  「咱們,別殺豬了。」

  「嗯?」

  玉尹嘆了口氣,邁步走進廚房,輕聲道:「再這樣下去,只怕債沒有還上,你身子就要先累垮了。我這幾日一直在想,這也不是個法子……

  每日裡通宵不睡,我還好些,晌午可以歇息一下。

  可是你……」

  燕奴連忙擺手,「小乙哥莫擔心奴,奴沒事的。」

  「現在沒事,不等於以後沒事……我決定了,一會兒找三哥商量一下,請他幫忙宰殺了生豬。我記得小七不是在永慶坊住嗎?就煩勞他辛苦一些,早上去接一下生肉。小七也是個信得過的,想來不會有問題。

  無非是少了些錢,可身子骨要緊,累壞了可不是那幾貫錢能顧得過來。」

  燕奴眼睛一紅,兩隻手在腰間的碎花布上抹了一下,轉過身子。

  「可這樣一來,每天怕要少一貫多呢。」

  「呵呵,一貫多又怎地?就算是一日多賺兩貫,還是差不少。自家覺著,似咱們這樣老老實實的販賣,到時候還是還不上,需想些主意才好。

  我剛才在外面,見人唱叫。

  明明五文的果子,卻賣到了八文……

  我就想,要不咱們也來個唱叫?我可是聽人說,中瓦子的丈八娘,靠著一手好唱叫,一天賣的果子,比別人多出一倍有餘,不一樣能賺錢嗎?」

  本覺著自己想出了一個好主意,哪知道燕奴卻笑了。

  「丈八娘確是有一手好唱叫,可她賣的是果子……中瓦子每日裡行人眾多,自然生意興隆。可咱們賣的是生肉,這詞兒該如何編寫?還有那南腔北調的唱法,你知道多少?能不能唱的如丈八娘那樣吸引人呢?

  小乙哥,奴非是不願。

  只是你這主意,實當不得用處……」

  東京開封府以唱叫聞名的角兒不少,可演變至今,已經成了一種藝術形式。

  丈八娘唱叫果子,是有人為她專門寫的好詞。

  可這賣生肉,如何唱叫?

  這唱詞誰來編寫?還有,誰來唱叫?

  讓燕奴唱叫?

  玉尹萬萬不會答應。

  可讓他來唱叫,恐怕也吸引不得太多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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