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闖營

  「什麼人,速速停步!」正如韓青所料,他剛剛開始向軍營靠攏,黑暗中,已經有人高聲斷喝。

  「停步!大宋鎮戎軍臨時駐紮於此。警示三遍仍然不止步者,格殺勿論!」第二聲斷喝,緊跟著從另外一個位置傳來,比前一聲還要響亮。

  而正途經營門附近的兩支巡邏隊伍,也齊齊停住了腳步。隨即,將士們豎盾、架矛、張弓,行雲流水般擺出了兩重防線。堵死了任何人通過大門直衝中軍的可能!

  「誰說宋軍不堪一擊來著?這反應速度和動作熟練程度,不比二十一世紀某些南亞大國的軍隊差到哪去啊!」韓青果斷停住腳步,同時對著燈光方向,將手臂張開,示意自己沒有攜帶任何武器。

  隨即,他又雙手抱拳,扯開嗓子高聲回應道:「在下金牛寨巡檢韓青,有緊急軍情想要面見貴部主將,煩勞哪位兄弟代為通稟!」

  俗話說,外行看熱鬧,行家看門道。

  雖然上輩子他只當了短短几年兵,可接受的訓練,卻是按照二十一世紀最專業的步兵標準。因此,有些知識,早就刻進了他的記憶深處,根本無法忘記。

  而即便按照當年他所接觸到的專業標準,刨除武器因素之外,眼前這支鎮戎軍,表現也可圈可點。

  至少,應該屬於冷兵器時代的專業精銳,而不是隨便拉人頭湊數的廂軍!(註:宋代每逢災年,會徵募一部分受災百姓吃軍糧,名為廂軍。所以北宋滅亡時,還有廂軍上百萬,只是一觸即潰。)

  既然是精銳,就讓韓青更放心了一些。至少,殺良冒功這種鳥事,越是精銳部隊,越不屑去干

  而即便這支部隊,也被紅蓮教嚴重滲透。韓青至少可以保證,領軍的主將,不會明著把自己交出去。

  而據他所知,竇蓉和竇沙,還有一個姐夫,在永興軍路轉運司衙門做官。二人只要亮出那個姐夫的身份,照常理,軍中將領,不會跟兩個官員的親眷為難。

  至於其他,眼下韓青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隨機應變。

  正在大腦中高速琢磨著相關利害得失以及下一步動作,營門中,有一位虞侯打扮的軍官,已經在兩名盾牌手的保護下,闊步而出,隔著二十步遠,便正色詢問:「來者何人,為何夜半闖我鎮戎軍行營?!」(註:宋軍分為以軍為名,軍下又分為廂、軍、營、都四級。營設指揮使和虞侯,軍設都指揮使和都虞侯。廂也設都指揮使,都虞侯。)

  「太學上捨棄徒,金牛寨巡檢韓青,有緊急軍情,求見貴部主將。」韓青再度抱拳行禮,將自己想得到的兩個可能有用的頭銜,一併說了出來。

  果然,聽到「太學」兩個字,那名都頭的神色明顯一愣。隨即,上上下下打量韓青和緊跟在韓青身後,滿臉緊張的竇蓉、竇沙姐弟,遲疑著追問,「你是太學生?怎麼又成了金牛寨巡檢?此乃環州與慶州的交界,既不靠近党項,又不靠近吐蕃,你從南面過來,又有什麼軍情需要面見我家都監?」(註:都監,即兵馬都監,為某一方面軍主帥,或者某一路廂軍的主帥。)

  話音剛落,就聽見不遠處,有一名女子焦急地喊道:「韓郎,韓郎,你怎麼跑到軍營去了?趕緊回來!你想納那個狐狸精為妾,奴家隨你了。千萬不要撒謊騙人,給咱們家招災惹禍!」

  「哈哈哈……」軍營附近,立刻響起地低低的竊笑聲。很顯然,在將士們耳朵里,那女子的話,比韓青剛才的話,可信度更高。

  「胡鬧!」那名虞侯也將女子的喊聲,聽得一清二楚。皺著眉頭掃了韓青和竇蓉一眼,沉聲呵斥,「趕緊帶著你的小妾滾蛋,否則,休怪老子將你拿下了,軍棍伺候!」

  「我沒胡鬧,剛才叫喊的那個,是紅蓮教的骨幹!她一直帶人在追殺我,想要我的命!」韓青大急,扯開嗓子向對方解釋。

  他不解釋則以,一解釋,對方愈發不信。頭都懶得回一下,只管向後隨意擺手。

  那虞侯身邊的兩名盾牌手,則雙雙上前,宛若趕牲口般,用盾牌推向了韓青胸口,「快滾,快滾,別不識趣。也就是到了我們鎮戎軍門口,讓你撿了一條小命。換做別的軍伍,光擅闖軍營重地這一條罪名……」

  「在下韓青,曾經在太學上舍就讀。年初因為當街毆打了党項使節,被打發到金牛寨做巡檢,將功贖罪……」韓青大急,雙手各自抵住一面盾牌,高聲解釋。

  他這具身體的前主人,從小衣食無缺,還打下了紮實的武術功底。再加上他自己穿越以來,每天練武不輟,因此力氣遠超常人。

  哪怕是在又累又餓之時,單手都足夠擋住一面盾牌,並且推得持盾者連連後退。

  「嗯?」那虞侯打扮的軍官聞聲轉身,恰看到韓青將自己身邊兩名刀盾手推得踉蹌後退。剎那間,眼睛就開始閃閃發亮。

  要知道,他麾下的這些弟兄,都是百戰精兵。在沙場上一對一與党項步卒交手,力氣方面都不會落於下風。

  而眼前這個被老婆追入軍營的公子哥,明顯沒使出全力,就推得兩名刀盾手連連後退。一旦其使出全力的話,豈不是連一匹駿馬都能直接推翻在地?

  在冷兵器時代,軍隊向來是最認可個人勇力的地方。所以,那名虞侯果斷上前,伸出左右手各撐住一名弟兄的後腰,同時高聲命令,「住手!都住手!否則,老子才不管你是不是太學生,直接讓人放箭射翻!」

  「承讓!」韓青緩緩收力,笑著抱拳。

  「你有這把子力氣,倒是像個巡檢了!」那虞侯知道他給自己手下的弟兄留了面子,笑著抱拳還禮,「不過,軍營重地,如果隨便一個人進來,都要求面見我家都監……」

  「在下韓青,曾經於太學就讀,因為當街毆打党項使者,被趕到定州金牛寨為巡檢。追殺我的人,乃是紅蓮教骨幹,絕非我的妻子。」韓青果斷站直了身體,正色重複,「而在下求見都監,乃是因為緊急軍情。這些話,將軍儘管上報並核實。如果有半句虛假,韓某願領軍法!」

  「韓郎,韓郎,你又在胡鬧什麼?趕緊出來啊,不要打擾軍爺們休息!奴奴知道錯了,你想納哪個就納哪個,奴奴不管了!」焦急的女聲再度從黑暗處傳來,充滿了委屈和關切。

  「姑娘,你可願意到近前說話?」那虞侯雖然依舊對韓青的話將信將疑,卻同樣不相信女子的話。靈機一動,扯開嗓子詢問,「你不要擔心,我鎮戎軍紀律嚴明,絕不會傷害你們夫妻分毫!」

  話音落下,女子的喊聲,噶然而止。

  很快,又有馬蹄聲響起,由近及遠,漸遠漸低,轉而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