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沒用劉承珪替他背書,眾押班們就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服從。
眾宮廷侍衛和太監們,被幾個押班從藏身處喊出,戰戰兢兢返回敵樓、城頭和馬臉之上。本以為接下來,弄不好要用血肉之軀,硬扛下一輪火雷弩,然而,卻愕然發現,叛軍竟然停止了射擊。
「叛軍手裡的火雷弩也不多,得省著用!」劉承珪在兩名心腹的攙扶下,快步返回敵樓。一邊說,一邊冷笑著搖頭。「都給老夫打起精神來,聽韓使院的指揮。火藥和火雷,都是他進獻給官家的。論玩火藥,他是城外那幫叛逆的祖宗!」
「哈哈哈……」眾侍衛和太監們,囂張的大笑。對劉承珪的說法,深表贊同。
「韓使院,這把劍給你。這是官家賜給老夫的,不算尚方寶劍,但是,誰敢違抗你的命令,你拿這把劍斬了他,保證沒人追究!」劉承珪一不做,二不休,乾脆將手中寶劍,直接塞給了韓青。
韓青笑了笑,用手將寶劍輕輕推回,「您老還是自己拿著吧,我估計您馬上就能用到。剛才四輪火雷弩,我估計雍王是為了立威。」
「立威?他想嚇唬老夫?」劉承珪將信將疑,皺著眉頭向城外觀望。
只見城下的火箭,要麼已經完全燒盡,要麼已經被人用水澆滅。但是,叛軍卻沒有立刻發起第二輪進攻。
稍遠處,數十輛弩車分三層排列。數不清的耕牛和挽馬,正在神衛軍兵卒的驅趕下,拉開弩弦,以方便弩車被重新裝填。
「咚咚咚咚咚咚……」戰鼓聲忽然響起,貼著地面傳到城門口兒,又順著城門爬上敵樓。
伴著鼓聲,叛軍如潮水般分開。一輛房子大小,外部包了白金的馬車,在八匹駿馬的拉動下,緩緩駛向了宣德門
兩列身穿重甲的將士,貼著馬車兩側緩緩跟進。長槊陌刀並舉,槊鋒和刀刃處反射的日光,耀眼生寒。
「是雍王!」有幾個侍衛眼神好,立刻認出了車主的身份,氣得咬牙切齒。「這廝,就會擺譜。有本事去黃河北岸去擺,在這裡充什麼大頭蒜!」
「就是,天天四賢王,四賢王的讓人喊著。卻是背後捅自家兄長刀子的孬種!」
「這廝出來幹什麼?打不下皇城,準備用嘴巴拱麼?」
……
議論聲,立刻在城頭響成了一片。大部分宮廷侍衛和太監們,對雍王刻意擺出來的排場,都嗤之以鼻。
而城外的氣氛,卻完全是另外一種模樣。所有身穿重甲的將士,忽然齊齊躬身,高聲叫嚷,「萬歲,萬歲,萬萬歲!」
緊跟著,遠處所有神衛軍將士,全都躬下了身體,扯開嗓子放聲高呼,「萬歲,萬歲,萬萬歲,萬萬歲!」
「不要臉!趙元份,你這樣做,對得起太宗陛下和官家麼?」劉承珪饒是親身經歷過陳橋兵變,對雍王的舉動也好生看不起,手指白金馬車,高聲唾罵。
然而,他的聲音,卻被海潮般的萬歲聲吞沒,沒有一絲傳到城下,更進入不了雍王的耳朵。
在山崩海嘯般的「萬歲」聲中,馬車繼續緩緩前行,最終,在距離宣德門兩百八十步遠的位置停止了前進。有身穿鐵甲的侍衛上前打開車門,放下木製的樓梯,隨即又在車前快速豎起了一道寬闊的盾牆。
雍王趙元份穿著一身造型華麗的披掛,沿著樓梯緩緩走下。先來到盾牆後,左右看了看,伸手撥開持盾的侍衛,大步而出。
有親信試圖上前勸說,全都被他伸手撥開。昂首挺胸向前走了一百三十多步,堪堪進入了兩石弓的有效射程,他才終於將雙腳停下。隨即,氣定神閒地朝著敵樓點手,「城頭上的人聽著,請劉都知出來說話。本王有幾件事,需要親口向他澄清。」
這當口,劉承珪即便再看不起雍王,氣勢上也並不能輸給他。因此,將身體從城垛口處站直,朝著城外高聲回應道:「老夫就在這呢,殿下,您有什麼話,直接說出來便是。不過,老夫勸你,最好別編造什麼理由哄騙老夫。否則,有損您往日的英名!」
「狗東西,你不過是一個閹人而已。誰給你的膽子,在雍王面前自稱老夫!」趙元份身邊,立刻有一名將領挺身而出,朝著劉承珪高聲斥責。
本以為,揭了劉承珪的短,可以打擊他的囂張氣焰。誰料,劉承珪聽了,卻滿不在乎地搖頭,「說得好,老夫的確是個閹人,不該在殿下面前妄自尊大。但是,老夫這個閹人,尚知道兄弟鬩牆,必會便宜了寇讎。殿下與爾等卻趁著官家親征抵禦遼狗之時,在汴梁城內作亂,豈不是連閹人都不如?!」
頓了頓,他的聲音陡然轉高,「既然爾等連閹人都不如,老夫又怎麼沒資格,在爾等面前自稱一聲老夫?」
「是啊,我等都是閹人,尚知道為國效忠。爾等倒是長著那東西,卻只有膽子在自己人背後捅刀!」
「我等是閹人,伺候的是大宋官家。雍王勾結遼寇,自絕於大宋,還有什麼臉要我等對他恭恭敬敬?「
……
此時此刻,宣德門上,太監占了大多數。聽有人拿劉承珪的身體殘缺說事兒,一個個主動站出來,高聲給劉承珪幫腔。
那將領根本沒想到,自己打擊劉承珪的話,捅了這麼大一個馬蜂窩。頓時,麵皮紅一陣,青一陣,變幻不定。
有心上前再掰扯幾句,找回這個場子。他的身體卻被雍王趙元份用胳膊輕輕攔下。
「楚將軍,沒必要做無謂的口舌之爭。」趙元份做事情不靠譜,但表面上的風度卻非同一般,先笑著對那名武將吩咐了一句,然後再度抬起頭,朝劉承珪喊道,「劉都知,你伺候過太祖和太宗兩位皇帝,本王一直對你心懷敬意。所以,今天才親自出面,跟你交代幾句準話。本王根本沒有謀逆之意,昨夜調集兵馬,是為了以防不測。畢竟皇兄親征之前,將汴梁城乃至整個京畿重地,都交給了本王來留守。而昨夜,竟然有人打著開封府的幌子,公然包庇私通遼國的逆賊。本王擔心他趁機作亂,不得已,才命令神衛軍封鎖了內城!」
「原來如此,那殿下為何又要攻打皇城?先前那些攻城器具和射向皇城的弩槍,莫非只是擺出來曬太陽?」對雍王的鬼話,劉承珪半個字都不信,果斷高聲反駁。
「那是因為,包庇逆賊的人,進了皇城。」雍王趙元份早有準備,立刻將事先背誦過不止一遍的說辭,高聲吼出。「那是因為,包庇逆賊之人,巧言令色,擅長欺騙,本王擔心老都知您和宮廷侍衛們,受其利用;那是因為,本王的母后,皇嫂和侄兒,都在皇城內,本王必須立威,才能讓包庇逆賊之人有所忌憚;那是因為,包庇逆賊之人,乃是轉世歷劫的惡魔,其所過之處,註定會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