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的船,提刑,咱們留在東路的船!袁家兄弟帶著咱們留在東路的戰船,來接應您了!」已經懷著必死之心的張守忠剎那間如蒙大赦,掉頭沖向韓青,手舞足蹈。
「靠過去,趕在被遼軍追上之前。」絕處逢生,韓青的心情和甚為激動,果斷揮手下令。
「是!」張守忠答應一聲,親自跑去掌控船舵。轉眼間,哨船就改變了航向,直奔大宋艦隊而去,宛若乳燕歸巢。
「我就知道,你肯定會留著後手!」既然有了生路,楊旭就提不起興趣繼續去誅殺毫無抵抗力的俘虜,提著寶劍返回到韓青身邊,大聲誇讚。「你怎麼料到,遼國會派戰船堵路的?竟然連時間都掌握得毫釐不差!」
「不是我安排的。」韓青臉上的驚喜,迅速變成了迷惑,搖搖頭,低聲回應。「我手下的弟兄,也沒權力調動如此多的兵馬!」
他這次易容北上探路,特地留下了李遇帶著袁氏兩兄弟,在禹城坐鎮。而李遇現在不過提刑司的七品僉事,有資格接受他的委託看守老巢,卻沒權力調動兵馬出擊。
並且,他記得自己留在禹城的船隻,以繳獲來的高麗戰艦和哨船為主,並沒有大宋登州水師以前常用沙船。而今天前來接應自己的艦隊中,沙船卻占了足足三成!
「那會是誰,難道是丁謂?」見韓青不像是在謙虛,楊旭皺著眉頭詢問。「他見你久去未歸,特地派人駕船來接?」
「有可能!張守忠說,他來的時候遇到阻攔,就立刻派人駕駛小船原路返回,向禹城那邊請求接應。」韓青笑著點頭,心裡卻迅速否定掉了這個答案。
丁謂在某種程度上,跟他是利益同盟。並且曾經多次違規給他提供了幫助。
但是,丁謂跟他之間的關係,卻沒好到時時刻刻關心他的行蹤,並且為他出動一支大軍的地步。
並且丁謂這個人,也缺乏決斷力,做事喜歡反覆權衡利弊。
而從他離開禹城,到現在還不到半個月時間,丁謂即便擔心他的安危,也不會如此快地就將京東東路的戰船傾巢派出。
此外,時間也對不上。
張守忠來的時候遇到蔡忠誠的阻攔,擔心還會發生其他變故,立刻派人返回京東東路求援。
以眼下的通訊速度,求援的人到沒到達禹城大營都很難說,更甭提直接將警訊送到丁謂的案頭。
正百思不解之際,一艘巨大旗艦,已經從大宋艦隊中駛出,與他腳下的哨船相向而行,將彼此之間的距離迅速拉進。
「是祖父!」竇蓉嘴裡發出一聲低低的驚呼,同時快速扯動韓青的胳膊。「祖父在那艘船上!」
韓青眼神不如竇蓉,努力掂起腳尖,隨即,心中熱浪翻滾。
的確是他的祖父,已經接近七十歲的韓重貴,全身披掛,手握劍柄,站在迎面駛過來的船頭。雪白的鬍鬚和猩紅色的戰袍,被海風吹得上下飛舞。
怪不得有二十多艘沙船!
剎那間,韓青就明白了對面大宋艦隊的來龍去脈。
是他的祖父韓重貴,奉丁謂的委託,坐鎮登州,所以第一時間就看到了張守忠的求援信。
老將軍將他留在登州的高麗船隻,還有登州水師的舊船,全都集中了起來,毅然出海北上。
丁謂即便接到張守忠傳回去的消息,也會猶豫是否派艦隊來接。而他的祖父韓重貴,聽聞自己孫兒可能遇到風險,卻不會做絲毫的耽擱。
「嗚嗚嗚——」本以為已經將韓青視為囊中之物的遼軍主將,不肯就此罷休,吹響海螺,率先向大宋艦隊發起了進攻。
「嗚嗚嗚嗚嗚——」老將軍韓重貴所在的旗艦上,畫角也響成了一片。艦隊中的大小船隻,努力向一起靠攏,隨即,齊齊將撞角指向了敵方戰艦。。
這支隊伍乃是臨時拼湊而成,船上的大部分將領都不熟悉海戰,倉促之間,也很難擺出什麼精妙陣型。然而,船隻數量卻超過了敵軍的四倍,主力戰艦的大小,比起對手來也毫不遜色。
雙方之間的戰鬥,很快呈膠著狀態。遼國艦隊施展諸多精妙戰術,在旗艦的帶領下左衝右突,攻勢極為猛烈,轉眼間,就讓四艘宋艦起火,不得不退出戰鬥。
然而,卻有更多的宋艦,在韓重貴的指揮下,迎面撞向遼國艦隊,拼著自己粉身碎骨,也要將對方撞個稀爛。
遼軍戰船數量少,又遠離自家控制的港口,豈肯跟韓重貴以一換一?無奈之下,領軍的遼將只好再度調整戰術,試圖重新拉開雙方之間的距離,用嫻熟的作戰技巧來贏得上風。
那韓重貴戎馬一生,豈肯給敵將從容施展本事的機會?果斷舉起令旗,在頭頂快速搖擺,通知麾下的戰艦發起總攻。
剎那間,號角聲宛若虎嘯龍吟,將海螺聲徹底壓制。一艘艘大宋戰船如捕食的鯊魚般,結伴朝著對手發起衝擊。
遠距離用羽箭和火箭,靠近十丈之內便用投矛和火雷彈。雖然因為甲板顛簸,所有武器的準頭都大打折扣。然而,當數量累積到一定地步,總會有一兩件武器,命中目標。
高麗制式戰艦頗為龐大,哪怕連續挨上兩枚火雷彈,都不會被直接炸沉。但船上的遼國水手,卻被嚇得亡魂大冒。手腳動作迅速變得僵硬,對命令的回應,也明顯變得遲鈍。
如此一來,這支遼軍的主將,再熟悉水戰,渾身的本事,也發揮不出三成。很快,他所統帥的整個艦隊,便落入了下風。
而周圍的宋軍,卻越打越順手,彼此配合著對目標進行圍攻,火雷彈扔完一波又是一波。
「轟隆!」終於,有一艘遼國戰艦的船舷,被炸開一個大洞,海水洶湧而入。船上的高麗人和遼人尖叫著跳水逃生,然而,四下里卻看不到自家同伴前來搭救,只能看到一艘艘打著宋旗的哨船,如同游魚般往來穿梭。
不停有繩索從哨船上拋下,將不小心落水的大宋兒郎,挨個救走。對於落水的遼兵,卻視而不見。
「拉住它,拉住它,準備跳幫!」稍遠處,兩艘宋艦一左一右,夾住了一艘遼國戰船,近距離拋下了數隻飛抓。
拖著繩索的飛爪,牢牢地鉤住了目標的船舷。兩名大宋勇士,怒吼著拉住繩索,盪向敵艦。雙腳剛一落地,手中鐵鞭就來了一記秋風掃落葉,將倉促迎戰的遼國兵卒,連人帶兵器砸得倒飛而起。
兩艘大宋戰艦上其餘將士,也停止了投擲短矛和火雷彈,紛紛拉著繩索跳幫而過,跟在兩位勇士身後,將船上的遼兵殺得節節敗退。
很快,整艘戰艦,都做了大宋的俘虜。其餘遼國戰艦上的將士,愈發恐慌,不待主帥下令,就調轉方向,倉皇逃命。
周圍的宋艦,則緊追不捨,努力擴大戰果。雙方在寬闊的海面上全速前進,船尾切出一道道雪白的水線。
老將軍韓重貴對追殺敵軍不感興趣,見大局已定,就命令旗艦再度迎向了韓青所在的哨船。
而韓青所在的哨船,也一直在努力向他靠攏。祖孫倆之間的距離,迅速拉近,不多時,彼此就可以清楚地看到對方的眉毛和眼睛。
「小兔崽子,你找死麼?易裝潛入敵後,你怎麼不直接去刺殺耶律隆緒?」沒等韓青來得及行禮,老將軍的喝罵聲,已經劈頭蓋臉而至,「等會兒沒了外人,仔細你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