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船上的大遼刺事人和無辜百姓們,一道紛紛落水。剎那間,叫罵聲和求救聲此起彼伏。
「給趙六和錢九傳令,他們倆的船負責救人。凡是從水裡撈上來的,甭管長得像不像宋人,先綁了再說!」韓青一手提拔起來的袁坤手持長矛,站在一艘巨艦前甲板上,指著落水者發號施令。
立刻有傳令兵,用號角和旗幟配合,將他的命令傳了下去。在隊伍末尾的兩艘巨艦,雙雙減速。隨即,向左向右各繞了半個圈子,將正在下沉的哨船和所有落水者,給夾在了兩船之間。
趙六和錢九兩個都頭,立刻指揮著各自身邊的弟兄,從戰艦上拋下繩索和漁網,將落水者一個接一個朝甲板上拉。
每拉上來一個,則不由分說,先捆成粽子,塞進船艙。
那落水的遼國刺事人雖然訓練有素,卻大多數都是「旱鴨子」。被黃河水一灌,早就嗆得暈頭轉向,連兵器都沒力氣再拿,更甭提掙扎反抗。
而落水的百姓們,心中沒鬼,被拉上來之後對救了自己性命的官兵感恩戴德,才不在乎暫時受一些委屈。
「走,往回劃,往回劃,去北岸,去北岸!」另一艘哨船上的大遼刺事人見勢不妙,趕緊組織麾下爪牙,搶了水手們丟下的船槳和船舵,試圖將哨船劃到北岸渡口,就近尋求自己人保護。
這個決定無比正確,只可惜,他們當中的絕大多數人,都來自幽州。個個弓馬嫻熟,卻不懂得如何擺弄船隻。
結果,沒等將哨船調過頭,就被袁坤帶著巨艦追上。隨即,兩艘巨艦先後用撞角撞上了哨船的側舷,將後者挑翻在了滾滾黃河之中。
更多的大遼刺事人和無辜百姓落水,在濁流中掙扎求救。袁坤按照韓青的命令,又留下兩艘戰艦負責救人和抓俘虜。隨即,抖擻精神,帶著其餘六艘百料巨艦,氣勢洶洶地攔向了正在渡河的二十艘漁船。
漁船上,遼國刺事人們剛剛目睹了自家同夥如何被撞入水中,成為待宰魚鱉。一個個嚇得亡魂大冒。
反應敏捷的,立刻舉刀撲向操船的漁夫,企圖逼迫對方調轉船頭向北。反應遲緩的,則茫然地舉頭四顧,不知道該繼續執行命令,還是趕緊自尋活路。
而操船的漁夫們,都是被韓青帶著與高麗水師惡戰過的老手,早就輕車熟路。看到遼國刺事人持刀撲向自己,果斷放棄船舵,一縱身,就落入了水下不見蹤影。
「一起劃,一起劃!誰不划船,老子就先殺了他。」漁船比哨船容易操縱得多,遼國刺事人們趕走了漁夫之後,分頭展開行動。有人負責操控船舵給漁船轉向,有人則提刀逼迫同船的逃難百姓,提槳幫忙划船。
臨近漁船上的正在東張西望的刺事人們,也有樣學樣,紛紛驅逐了船上的漁夫,接管了船舵,用兵器逼迫百姓幫忙划槳。不多時,二十艘漁船當中,竟然有十四艘成功調轉了方向,晃晃悠悠重新朝著北岸渡口返航。
袁坤本來就是半路出家的水上將領,所指揮的百料戰艦,又頗為笨重。使出全身解數追趕漁船,卻仍舊被落得越來越遠。
眼看著十四艘漁船,就要落入遼軍掌控。河道上游,忽然又傳來一陣高亢的號角,「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緊跟著,張守忠帶領巡河艦隊順流而下,如一串捕食的鯊魚般,撲向了正在向北岸靠近的漁船。
「來人,來人,用弓箭掩護,用弓箭掩護!」距離北岸渡口三百多步外,大遼南面行人司副總管蕭摩柯,終於做出了反應,扯開嗓子,朝隱藏在百姓之間的下屬們大喊大叫。
筧橋上,被驚得目瞪口呆的刺事人們,一個個如夢初醒。從行李中掏出隱藏好的角弓、羽箭,朝著河面上的哨船彎弓攢射。
根本無濟於事。
此時的黃河再窄,也有三四里寬。而羽箭的有效射程,不過百餘步遠。
刺事人們在筧橋上倉促射出的羽箭,根本無法抵達哨船周圍,就紛紛失去力道,落向河面。
宛若一片片凋零的秋葉。
「投降,或者去死!」第一艘哨船上,指揮使張守忠長刀下指,厲聲斷喝。
他是真正的水戰高手,他麾下的弟兄,大多數也是來自登萊水師的老兵。在大海之上,都能跟高麗戰艦一爭高下。此刻用來對付遼國刺事人駕駛的漁船,簡直就是雙十壯漢欺負垂髫小童!
只有三五料載重的漁船,連掙扎的力量都沒有,便一艘接一艘,被巡河艦隊俘虜,然後被分隔開,單獨押向袁坤所指揮的那些巨艦。
個別漁船上的遼國刺事人不甘心束手就擒,稍稍露出一絲抵抗的姿態,張守忠立刻命令哨船發射弩槍,轉眼間,就將漁船點成了一支支火炬。
「嗚嗚,嗚嗚,鳴鳴嗚——」號角聲再度響起,宛若虎嘯龍吟。
袁寶帶著另外十艘百料巨艦,緩緩駛向北岸的筧橋。高大寬闊的船身,就像一座座移動的城樓,壓得筧橋上的遼國刺事人們,無法正常呼吸。
「先清理掉持著兵器的,然後放跳板接人!」按照韓青的將令,袁寶手指筧橋,高聲斷喝。
「遵命!」戰艦上的糧丁和礦工們,齊聲答應,然後居高臨下發射羽箭,將筧橋上的遼國刺事人紛紛射翻進河水中。
筧橋上的百姓紛紛逃走,將刺事人暴露得愈發分明。
其餘九艘戰艦,也陸續跟上,居高臨下向遼國刺事人發動打擊。
原本士氣已經降低到了底點的遼國刺事人們,瞬間崩潰,丟下兵器,抱頭鼠竄而去。
「放跳板,接百姓上船,挨個搜身。有攜帶兵器者登船者當場格殺!」袁寶想都不想,繼續發號施令。
他所在的戰艦立刻放下跳板,在自身與筧橋之前,連出一條窄窄的通道。兩隊礦工提著刀衝下去,朝著渡口周圍亂作一團的百姓們高喊,「登船,想活命的就趕緊登船。快,快,不要攜帶兵器,攜帶兵器者,當場格殺!」
「遼國的細作,就別上船了。即便搶到了船,你們也得被擊沉。何必白白送死!」
「快點,別擠,船多著呢,足夠接走所有人!」
……
走投無路的百姓們,試探著邁開腳步,走過跳板。很快就發現,大宋將士,的確是專程來接自己過河的,對所有未曾攜帶兵器的人,都毫無惡意。
而仍舊隱藏在百姓隊伍中的個別遼國刺事人,也知道宋軍健兒說的是實話。即便僥倖搶到了船,他們也躲不開巡河艦隊的攔截,還不如從一開始就放棄上船送死。
「殺回去,殺回去,他們的船雖然大,上面卻根本沒幾個人!」唯一不甘心的,只有大遼南面行人司副總管蕭摩柯,只見他,揮動彎刀逆流而上,接連砍翻了好幾名逃離筧橋的刺事人,逼迫著其他刺事人掉頭去跟宋軍拼命。
在死亡的威脅下,刺事人們停住腳步,哆嗦著重新整隊。然而,還沒等他們將隊伍整理完畢,又有十艘大小不同的戰艦,迅速駛到了筧橋附近。
隔著三百多步遠,就射出了一排燃燒的弩槍。轉眼間,就將遼國刺事人的隊伍,給燒了個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