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賊,殺賊!」漁船上,四名戴罪立功的登萊水師悍卒,吶喊著繼續撲向舢板。用身體砸得舢板左搖右擺。
舢板上的高麗將士,嚇得臉色煞白。而當口撲下來的登萊水師悍卒們,卻不待身體恢復平衡,就立刻向周圍發起了攻擊,轉眼間,就與張守忠一道,在舢板上清楚一塊落腳之地。
一個高麗都頭氣急敗壞,抄起長槍,直刺登萊悍卒的後心。「小心身後,小心身後!」漁船上,立刻有人高聲示警,得到及時提醒登萊悍卒果斷側身閃避,讓開槍鋒,隨即手臂下壓,將槍桿夾了個正著。
高麗都頭奮力抽槍,卻無法將長槍奪回。另外一名登萊悍卒趁著二人爭奪長槍的機會,揮刀砍去,將高麗都頭的胳膊齊著手肘切成了兩段。
「啊——」可憐的高麗都頭慘叫著掉入大海。兩名登萊悍卒互相點了點頭,再度揮刀殺向下一個目標,憔悴的面孔上不帶任何畏懼。
四名高麗戰兵結伴迎戰,卻耐於舢板狹窄,不得不分成了前後兩隊。以二對二,他們很難占到便宜,特別是在登萊悍卒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的情況下。
雙方正在膠著之際,三支冷箭從漁船上凌空射下,兩支落空。一支正中一名高麗戰兵後心。
平衡立刻被打破,登萊悍卒趁機前沖,將另外一名高麗戰兵砍落大海。舢板上瞬間又空出一小段兒,然而,因為其載重有限,漁船上的其他大宋登萊水師的悍卒卻無法繼續繼續下跳。紛紛從船舷後探出身體,居高臨下施放冷箭。
在友軍的支援下,張守忠和四名悍卒愈戰愈勇,邁動雙腿大步向前,沿途無論遇到高麗軍官還是高麗家丁,皆一刀砍成兩段。
轉眼間,舢板上的高麗人就被「清理」掉了一大半兒,剩餘的殘兵敗將亡魂大冒,不待張守忠這個殺星向自己殺來,就尖叫著跳進了大海。
對於跳海逃命者,張守忠也沒心情繼續追殺。哈哈大笑幾聲,快速朝漁船招手。自有弟兄丟下纜繩,將他和另外四名袍澤重新拉回船上。緊跟著,船槳划動,漁船再度加速,撲向距離自己最近的另外一艘舢板,如同惡虎撲向了綿羊。
其餘七艘漁船,也紛紛找到目標,或者衝撞碾壓,或者跳幫作戰,將乘坐舢板上的高麗將士殺得七零八落。
「射翻他們,射翻他們!」在一艘成功調轉的船頭,正在沿著原路撤離的高麗戰艦上,指揮使王渾不忍心看到自家兒郎被幾艘小破漁船肆意追殺,果斷下令戰艦上的弩車朝著漁船發射。
粗大的弩槍來勢洶洶,卻沒有什麼準頭,徒勞地在張守忠所在的漁船附近,砸出一個巨大的水柱。
「撞過去,撞過去!」高麗指揮使王渾大怒,指揮著戰艦沖向漁船。張守忠也是水戰的行家,怎麼可能將漁船停在原地等著挨撞?立刻下令調整航向,直奔臨近的海岸。
王渾指揮著高麗戰艦緊追不捨,才追出十多丈遠,他腳下的戰艦忽然一頓,將他和半船的高麗人,都摔成了滾地葫蘆。緊跟著,戰艦的底部,就傳來了刺耳的擠壓聲,「咯吱吱吱吱——」。
「快退,快退,水下有暗礁!」高麗指揮使王渾如夢初醒,扯開嗓子高聲尖叫。不用他指點,船上的高麗水手也知道戰艦擱了淺,急忙操動船槳奮力向前撥水。
然而,戰艦卻只是晃了晃,再也無法移動分毫。
「哈哈哈哈……」已經逃到二十丈外的漁船上,張守忠放聲大笑。隨即,抓起一隻號角,奮力吹響,「嗚嗚嗚嗚嗚——」
「嗚嗚嗚嗚——」岸邊有同樣的號角聲,與他遙相呼應。隨即,兩艘剛剛下水,卻裝滿了乾柴和油脂的舢板,快速朝著擱淺的高麗戰艦撲將過來。轉眼間,就與後者撞在了一處,緊跟著又化作了兩團烈焰。
高麗指揮使王渾不得不搶了舢板,棄艦逃命。附近的其他幾艘高麗戰艦,眼睜睜地看到王渾上當受騙,再也不敢隨便改變航向。一艘接一艘,沿著來時的道路快速逃向港口之外。沿途哪怕看到自家袍澤,被駕駛著小破漁船的宋軍肆意屠殺,也只能視而不見!
「傳令,左右分艦隊放下所有舢板,進港救人。港內的戰艦,立刻原路撤出,不要戀戰!」登州港外,高麗水師都指揮使蔡仁願急得面孔抽搐,卻咬著牙,發出一道極為冷靜的命令!
太缺德了,守衛登州的大宋將領太缺德了。居然在最近半個月內,神不知鬼不覺地,堆積了無數暗礁和暗樁。
登州港內的漁船吃水淺,當然不用擔心水下的暗礁與暗樁。載重高達一百多料,還裝滿了兵卒和補給的高麗戰艦,遇到這種人工布置的暗礁和暗樁,卻必「卡」無疑。
於今之際,對高麗水師來說,最佳的選擇就是壯士斷腕,先將前鋒分艦隊當中,尚未被擱淺、撞漏和燒毀的戰艦,盡數沿著原路撤出海港,然後找地方重振旗鼓。
至於已經棄艦求生的高麗水師將士,蔡仁願只能儘自己最大努力去援救。卻不會因為他們,再搭進去更多的戰艦。
這個命令,不可謂不理智。
當即,急得如同熱鍋螞蟻般的左右兩支分艦隊,就有了主心骨。紛紛放下逃生用的舢板,每一艘舢板,都只由兩到三名水手駕駛,冒死衝進港口。
水下的暗樁和暗礁,不會對漁船構成威脅,當然也不會威脅到吃水更淺的舢板。很快,便有舢板靠近了跳海求生的高麗士卒和水手,將他們一個接一個拉出水面。
登萊水師都頭張守忠見狀大急,連忙指揮著麾下的漁船去阻截。然而,衝進來的舢板卻有上百條,八艘漁船攔得住這條,攔不住那條,只能看到更多的高麗落水者,被救上舢板。
港口內倖存的高麗戰艦,頓時也沒了任何牽掛,按照海螺聲傳遞過來的命令,加速撤向外海。眼看著,高麗水師前鋒艦隊所剩餘的三十多艘戰艦,就要成功逃走一大半兒,海岸旁,忽然又傳來一串高亢的號角,「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鎮守在港灣出口的左右兩座瞭望台下,也隱約有龍吟般的號角聲呼應。緊跟著,海面上水波蕩漾,三條黑色的鐵鏈子,緩緩從海面下拉出,依託兩座看台、和諸多水下的暗樁和暗礁,來了個鐵索攔「江」!
「砰!」一艘剛剛逃到港灣出入口處高麗戰艦,被第一道鐵索攔了個正著。發出沉悶的撞擊聲後,繼續前行。
鐵索被拉成一道弧線,越繃越緊,不斷發出刺耳的聲響。眼看著,其就要不堪受力而斷裂。高麗戰艦的首部,卻又撞上了第二道鐵索。
又是「砰」的一聲巨響,卻比先前弱了許多。高麗戰艦晃了晃,再也無法繼續前進分毫。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龍吟般的號角聲,連綿不絕。兩座瞭望台下,隱藏的水門大開。
數以十計的舢板,載著稻草、油脂、乾柴,結隊衝出,浩浩蕩蕩,撲向被鐵索攔下的高麗戰艦。
站在舢板上的漁夫們,用火摺子點燃了稻草之後,立刻縱身跳水逃命。而舢板,卻在慣性的作用下,繼續前進,直到與戰艦相撞,化作一團團巨大的火球。隨即,又彼此連接在一起,沿著鐵索,燒成一道火牆。
陸續逃過來的高麗戰艦,被鐵索和火焰阻擋,徹底成了瓮中之鱉。登州城內的廂兵們,手挽角弓,蜂擁而出,利用漁船、舢板,靠近羅網的高麗戰艦,將點燃的火矢,不要錢般朝著戰艦上招呼。
更多的戰艦被點燃,登州港內,火光熊熊。
已經進入港灣內救人的舢板,也全都成了砧上之肉。駕駛著舢板的高麗水手們,望著港灣入口處快速成型的火牆,一個個欲哭無淚。
「賊子,賊子!」港灣外,高麗水師都指揮使蔡仁願,眼睜睜地看著二十多艘戰艦被鐵索攔住,然後又被舢板載著稻草點燃,氣得眼前發黑,破口大罵。
那個大宋提刑官韓青,根本不懂水戰。
從開始到現在,姓韓的那廝,沒有一招使用的水戰的招數。
那廝甚至不敢派一艘戰艦出來交鋒,只管藏在登州港內,龜縮不出。
那廝陰險地將整個登州港都變成了一個巨大的陷阱,讓高麗水師的優勢,蕩然無存!
「喊,多謝蔡都監贈柴!」瞭望台上餘燼未熄,韓青帶著鎮戎軍老兵們,卻快步走上,先衝著遠處的戰艦挑釁地揮舞了一下長槍,隨即,大笑著高聲吩咐。
上輩子,他在論壇上看到過一個笑話,傻瓜如何打敗聰明人?答案是,將聰明人智商拉到跟自己一樣低,然後再憑藉豐富的經驗打敗他。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韓某人的確不懂水戰,卻懂得,如何把蔡仁願的水平,拉到跟自己一樣低!
「多謝蔡都監贈柴!」
「多謝蔡都監贈柴!」
……
大勝在即,武又等鎮戎軍老兵,爭先恐後也心花怒放。齊齊扯開嗓子,將韓青的話一遍遍重複。
「賊子!」站在高麗水師旗艦上的蔡仁願,將喊聲一字不漏地聽進了耳朵里。張口噴出一口老血,身體晃了晃,向後便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