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奇招(上)

  「我再強調一遍,每人只負責一個時辰。但具體出擊的時間和招數,自己做主。總之,目的只有一個,別讓呂子明和他手下的人睡好覺!」掖縣的縣衙大堂內,韓青正襟危坐,高聲補充。舉手投足間,隱約真有了幾分名將味道。

  「得令!」武又、李遇、張帆、劉鴻和另外四個糧丁里挑出來的指揮使,齊聲答應。然後按照官職等級高低依次上前,接過令箭,大步出門執行命令。

  縣衙大堂很快變得空空蕩蕩,韓青稍稍緩了口氣,將身體轉向丁謂,輕輕拱手,「樞直,您看……」

  「就照你的安排,老夫是文官,不懂這個。先前你沒回來,老夫趕鴨子上架。如今你回來了,老夫剛好安心歇息幾天。」丁謂非常好說話,笑呵呵地拱著手回應。

  這話既不是謙虛,也不是客氣。

  捫心自問,他無論如何也打不出兩百破六千的戰績來。也沒那個膽子和本事,只帶區區兩百弟兄,就去直撲敵軍主帥寢帳!

  更何況,韓青做事也足夠大方。即便他丁謂不參與,只在旁邊看個熱鬧,向朝廷的報捷文書上,也沒少強調他的支持。

  如今,放眼京東東路,有誰不知道,韓提刑勇冠三軍,丁樞直多謀善斷?既然一切交給韓青,就可以將里子、面子全都賺得盆滿缽圓,他丁謂有何必硬著頭皮去畫蛇添足?

  」既然樞直沒有其他指示,那其他人就還是恪守本職。記住,沒有樞直和我的聯名手諭,任何本地官員和閒雜人等,都不得靠近城牆和城門!」彼此之間已經很熟悉了,韓青也不跟丁謂多客氣,將面孔轉向剩餘的將校,笑著吩咐。

  「得令!」在場將校,齊齊拱手,然後大步離去。一個個昂首挺胸,意氣風發。

  雖然這年頭,戰功已經遠不如太祖和太宗皇帝在世時值錢,可架不住分到大夥頭上的戰功數量和分量雙雙十足。

  從上個月離開青州到現在,大夥跟在韓提刑身後,功勞就沒斷過。因此,等平定了純陽教之後,恐怕每個人的官職,都能向上跳一到兩個大級。

  此外,因為立功不斷,幾乎每名將士,都打心底生出了一股子傲然之氣。覺得生死搏殺,也就是那麼一發狠的事兒。

  將士們心裡有了這股子氣,整個隊伍,精神面貌就大不相同。雖然人數還是原來那些,身份還是以糧丁為主,可乍一眼看上去,比起朝廷最為倚重的禁軍,也沒差多少。

  「樞直如果沒有其他吩咐,下官也告退了!」目送最後一名將領離開,韓青自己也從帥案後站了起了,笑著向丁謂請示。

  「一起走,一起走,老哥我讓廚房燉了雞湯給你。軍中不能飲酒,老哥今晚就用雞湯代酒,跟你好好喝上幾大碗!」丁謂也立刻起身,一把拉住了韓青的胳膊,笑著發出邀請。絲毫不因為自己年紀比韓青大了一倍,官職比韓青高了一大級,就抹不開面子跟對方稱兄道弟。

  面子這東西,抹得開抹不開,得看跟誰。

  大宋官分九品十八級,七品到六品是一個坎兒,四品到三品則是一個龍門。

  他丁謂雖然掛著一個樞密院直學士的頭銜,正式職位卻是四品轉運使,相當於一腳踩在龍門裡,一腳還在龍門之外。(註:宋代官制極為複雜,具體要看實際差遣。頭銜只能算是一種榮譽。)

  如果能在五十歲之前,把兩隻腳都跳過龍門,他這輩子就有機會做參政知事(副相),甚至知樞密院事(宰相)。

  如果五十歲之前飛躍不過去,哪怕五十歲之後還有機會,頂多也就是個翰林學士,聽起來清貴無比,實際上就是官家面前的擺設。

  他丁謂如今不缺資歷,不缺門路,唯獨缺的就是政績或者戰功。

  而跟韓青合作的這幾個月,他撈到的政績和戰功,抵得上以前五年的總合。

  這種情況下,他丁謂再計較什麼年齡、官職和面子,就是一頭蠢驢!

  「多謝樞直!」知道丁謂是什麼性格,韓青也不跟此人客氣,笑著跟對方一起走向後堂。

  一路轉運使請客,當然不可能只喝一碗雞湯。

  二人在縣衙後堂剛剛分賓主坐定,很快,便有各色時鮮菜餚,流水一般被僕人們端了上來。

  丁謂先邀請韓青將幾樣自認為味道不錯的菜餚,挨個品嘗了一遍。隨即,命人端上雞湯,一邊喝,一邊跟對方探討起了眼前的局勢。

  在韓青擊殺楊行彥的第二天,呂子明就帶領大軍,殺到了掖縣城下。丁謂則果斷下令關閉了四門,無論純陽教徒在城外如何叫囂,都堅決不肯出城迎戰。

  期間城裡有幾波純陽教的信徒,試圖製造混亂,裡應外合。卻無奈人心都在官府這邊,百姓們痛恨純陽教跟人販子勾結,非但不肯聽他們的忽悠,反而主動幫助丁謂派下來的糧丁,捉拿「人販子的同黨」。

  結果,呂子明眼巴巴地在城西等了三天三夜,也沒等到城內的教眾打開任何一座城門。反而等來了楊行彥全軍覆沒的噩耗。

  到了第四天頭上,他終於下定決心想要對縣城展開強攻。卻不料,韓青已經帶著麾下精銳和新招募的一千五百弟兄,大搖大擺地,從東門進了縣城。

  隨即,戰事就進入了僵持階段。

  純陽教那邊人馬眾多,卻缺乏有效攻城手段。

  韓青這邊兵少,從俘虜中新招募來的弟兄,一時半會兒也形不成什麼戰鬥力。

  雙方半斤對八兩,一時半會兒,誰也奈何不了誰。

  白天,呂子明指揮著純陽徒向城頭髮起一輪又一輪進攻,始終無法踏上城頭半步。

  夜裡,韓青多次親自率部偷襲,卻驚訝地發現,呂子明汲取了楊行彥兵敗身死的教訓,在其營地周圍明哨暗哨放了一層又一層。

  「說出來怕你不信,雖然是後知後覺,但是,你斬殺楊行彥招數,愚兄卻能看得懂。」雖然喝的只是雞湯,丁謂的臉色,仍舊很快就開始泛紅,嘴裡說出來的話也變得隨意,「想當年,甘興霸百騎劫曹營,用的便是此招。裴注在《江表傳》里,寫的清清楚楚。」(註:裴注,南北朝史學家、文學家)

  「樞直慧眼如炬。」韓青上輩子,雖然沒讀過什麼《江表傳》,卻讀過《三國演義》,知道丁謂將自己上次的行動跟古人掛鉤,是在變相替自己揚名,因此立刻笑著點頭。

  「不過,這次,愚兄卻看不清楚了。你半夜去試探呂子明之後,立刻安排武又等人輪番佯攻。此招究竟是什麼名堂?」丁謂以雞湯代酒,敬了韓青一口,繼續笑著說道。「你若方便,不妨向愚兄透漏一二。左右這後堂不會有純陽教的耳目,待愚兄心裡有了底兒之後,也好全力為你提供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