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賊子竟敢騙我!」武又的臉,頓時紅得宛若豬肝,拔出鋼刀,兜頭就剁。
「饒命——」那陸文雖然胖得就像只狗熊,身體卻頗為靈活,迅速在地上打了滾,躲開刀鋒,同時嘴裡繼續高聲叫喊,「提刑饒命,卑職有重要軍情向您匯報。卑職跟楊行彥不是同黨,他賺錢從來沒分給過卑職!」
韓青才不相信,此人不是楊行彥的嫡系,卻肯留下來捨命為他創造脫身之機。冷哼一聲,拔腿便走。
武二見狀,立刻縱身撲上,先一腳踩住了陸文的後背,隨即鋼刀高舉,就準備將此人大卸八塊。
「饒命——」陸文雙手被捆,後背上還踩了一隻大腳,掙扎不得,只能繼續扯開嗓子尖叫,「遼國刺事人就在楊行彥身邊,遼國刺事人就在楊行彥身邊。他之所以走到今天這步,完全是上了遼國刺事人的當!」
他的第一句話剛剛喊出口,武又手中的鋼刀就停在了半空當中。待最後一句喊罷,非但武又知道此人恐怕現在殺不得,原本準備離開的韓青,也遲疑著停住了腳步,「遼國刺事人?你怎麼知道楊行彥身邊有遼國刺事人?你剛剛還說,自己並非他的心腹!」
「小人的確不是他的心腹。小人在大帥曹彬討伐南唐的時候,就已經在水師服役了。到現在,仍舊是個都頭。」陸文頓時悲從心來,鼻涕眼淚齊流,「楊行彥是登萊水師左軍的都虞侯,都監被他架空了,躲回了家中,一年到頭也露不了幾次臉兒。小的只能聽楊行彥的話。但是,小的跟他從來都不是一條心……」
「別囉嗦,說重點,你怎麼知道楊行彥身邊有遼國刺事人!」嫌棄此人孬種,武又狠狠踹了他屁股一腳,厲聲提醒。
「哎,哎!」陸文打了個哆嗦,趕緊停止哭訴自己的倒霉經歷,將話頭轉向正題,「楊行彥一開始,只是仗著有船在手,打著出海巡視或者訓練的名義,幫嚴、楊等豪門大戶買賣私貨去遼國和新羅。」
「後來,他認識了一個遼國那邊的坐商,名叫楊雲卿。對方路子很廣,他無論運什麼貨物過去,都能吃得下。」
「再往後,楊雲卿就跟他說,遼國那邊貴人喜歡用大宋的孩子做丫鬟和小廝,可以用孩子做禮物疏通關節。楊行彥照著做了,果然在遼國那邊,稅金就少交了半成。」
「然後,就有更多的關節需要疏通,他賣一個也是賣,賣兩個也是賣,將孩子也當成了貨物,一整船一整船地往遼國那邊送……」
他只求活命,不敢再做任何隱瞞,竹筒倒豆子般,將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都說了出來。
韓青和武又聽了,恍然大悟之餘,忍不住又將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怪不得嚴、楊兩家明明光憑著海上走私貿易,就能賺出金山銀山,卻仍舊要賺販賣人口的缺德錢。
原來,是遼國的刺事人以少交稅的由頭,勾著楊行彥一步步走上了這條路。
而遼國刺事人之所以拿巨額稅金折扣,來換大宋的少年男女。恐怕為的就是,讓楊行彥越陷越深,最終只能任其擺布!
上次韓青聯合丁謂,攻上芙蓉島,將島上的孩子盡數救出。無疑給提前引發了遼國刺事人給楊行彥布置的陷阱。
所以,在遼國刺事人的唆使下,他乾脆鋌而走險,打著「討逆」的名義造反。
如果楊行彥成功拿下登萊,就等於為遼國獲得一個從海上夾擊大宋的有利據點。如果他造反失敗,也可以憑藉熟悉海戰的特長,退去遼國,為後者操練水師,補齊遼國人不擅長水上作戰的短板。
「提刑明鑑,小的發現楊行彥已經投了契丹人,就一直想逃走。但是,小的一直沒找到機會!姓楊的也看出小的跟他不是一路,所以今夜發現提刑率部打到了招遠寨,才把逼著小的跟他換了衣服,與他的家丁一道留下來等死!」唯恐韓青仍舊不肯放過自己,招供過了楊行彥投靠遼國的始末,陸文繼續哭喊著補充,看模樣,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饒不饒你,不在我,在國法!」韓青聽了,輕輕擺手。「帶下去,將來統一交給朝廷處置吧。是死是活,看他的命數。」
對方骨子裡未必有多壞,只是切身利益沒受損失之前,便習慣於隨波逐流罷了。而這種人,在大宋隨處可見,無論落到什麼下場,都不值得可憐。
「小的可以戴罪立功,戴罪立功!」陸文閱歷豐富,知道自己這種人留在韓青身邊,哪怕做一輩子苦役,都比被交給朝廷統一處置好,立刻又哭著叩頭。
「戴罪立功,想得美,你會做什麼?」武二聽得心煩,上前拎著陸文的脖子,像老鷹抓小雞一樣拖走。
「小的知道楊行彥準備去哪,小的還知道遼國刺事人楊雲卿,長什麼模樣!楊雲卿跟楊行彥商量好了,要去投奔呂子明,然後奪了呂子明的兵權,攻打州城。他們倉促逃命,身邊沒幾個人。您現在帶著小的去追,肯定能將他們留下!」陸文腳跟拖地,大喊著補充,努力延遲自己被拖走的速度。
「武又,還能騎得動馬否?」韓青聽得怦然心動,立刻將目光轉向了武二。
「末將能騎得動!末將以前追隨李帥,最長在馬背上趴過兩天一夜!」武二想都不想,立刻高聲答應。
「帶上他,再帶五十名弟兄去追殺楊行彥!」韓青點點頭,果斷命令。
不待武二答應,他又笑著補充,「追不上也沒關係,別讓你自己和弟兄們受傷就好。咱們能打敗他第一次,就能打敗他第二次。不急著今晚就宰了他!」
「遵命!」武二朗聲答應,隨即,單手拎起陸文,快步去召集弟兄。
「來人,把俘虜全都押到招遠寨中,幫忙滅火。」目送武二去遠,韓青想了想,再度高聲吩咐。
雖然沒抓到楊行彥,但是,今夜的行動,仍舊非常成功。這讓他對自己的領兵能力,增加了許多信心。
此外,他先前之所以不敢與敵軍正面交手,只能一次次兵行險著,最大的原因便是麾下沒有足夠的兵馬可用。
而眼下,卻有大把的俘虜,可以供他挑挑揀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