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簡茹並不知道趙熙在做什麼,她決定留在京城繼續經營調味料,甚至為了一已口腹之慾開了間私菜坊,上下三層,連大堂加包間總共十間,不大,但很精緻,每天只有晚上營業,到時間就打烊,隨心隨興致,有了愜意生活的模樣。
大宋不像盛唐,凡事講究貴氣繁複處處彰顯富態,它簡約、淡美,用現在話來講就是極簡,是古代社會最早的極簡,典型的就是瓷器與建築。
宋簡茹也是無意中淘到這幢夾雜在鬧市中左右窄前後深的小三層,從街道正面看它,極為不起眼,甚至有些簡陋破舊,可當穿過長長的前正堂走廊,後面有一方天井,仰面望天,豁然開朗,她一下子愛上了這幢窄型小三層,馬上就想到辦個私房菜坊。
小樓內里裝飾相當有大宋簡約味道,除了部分整改以外,宋簡茹並沒有改變它原來的風貌,所以私菜坊前後裝修不過十多天,她就掛上了私坊菜的門匾——簡心私菜坊。
簡既是她的名字,也是她的人生態度——簡單,隨心!
三層向上有個閣樓,宋簡茹臨窗,席地而地,面前擺了個矮几,矮几上擺了幾個時令小疏、甜品,還有葡萄酒。
一邊喝酒,一邊欣賞窗外風景。
人生莫不過如此了!
小窄樓臨邊,也是個食肆,也是三層,卻只有一樓、二樓營生,三樓與閣樓好像住的是掌柜與店裡的夥計,宋簡茹看到感到心疼,多好的環境,真是浪費了。
閣樓對面的閣樓,窗戶緊閉,屋內黑漆漆的,一中年婦人透過木板窗縫看出去,「添哥,你確定她是柔兒?」
中年男人仰躺在地板上,望向屋樑,「雖然十年沒見,她也長成大姑娘了,可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她就是梅姨拐賣給我們的那個小娘子。」
婦人貼著窗看向對悠然喝酒的小娘子,「像,越看越像,可惜鴆已占雀巢,她這輩子怕是沒機會再做衛國公夫婦的女兒了,再也沒那樣精貴的身份了,還真是可憐。」
「可憐?」中年男人一個鯉魚打挺坐起身,好笑一聲,「這房子裝了十多天,我就打聽了十多天,這小娘子雖沒了精貴的身份,可是賺錢卻是一把好手,有傳言她年入幾十萬兩白銀。」
「什……什麼……幾十萬兩?」婦人顯然被嚇到了,伸手捂嘴,雙眼睜得老大。
中年男人眯起眼,「只是……」他感覺奇怪,有一天,他又去打聽事,被前來查看工期的柔娘撞到,雖然他避的極快,但他確定她看到他了。
可她一點反應也沒有,好像不認識他一樣,難道因為那時小,她沒有記憶?又想到,十多年前,被他們賣了兩年又買回來的小柔娘,那時只有六、七歲,她可是很快就認出他了。
田添總覺得那裡出了問題,「花娘……」
「添哥……」婦人看到對面閣樓上了一對年輕男人,嚇得連忙縮回頭。
「怎麼啦?」他還想跟她說事情呢!
「添哥,你看,那位小郎君是不是我們租住在平江府的鄰居?」
田添緊張的拉過婦人,自己一隻眼貼到窗縫往對面看過去,還……真是。
宋英娘成婚滿月,終於可以出門找宋簡茹,帶著夫君進了宋簡茹的私人閣樓,「這裡真不錯。」清靜雅致。
「還行。」宋簡茹笑眯眯看向英娘的夫君,一位在京城謀事的舉人,「姐夫,不好意思啊,最近忙,也沒有空請你吃頓飯,不介意在這裡吃頓簡便的吧。」
「菇娘客氣了。」徐文俊雙手揖禮,書生氣十足。
「英娘,姐夫,請坐。」宋簡茹一邊說一邊請她們入座,「梓安、玲娘與冬娘等一會兒就到。」
宋英娘朝徐文俊微微笑道,「二妹讓你坐,你就坐吧。」
徐文俊這才客氣的落坐。
宋家兄妹還沒有到,三人相坐總不能不說話,剛好,一直以來都沒什麼機會跟英娘的夫君說過話,「聽說你是平江府人?」
「是。」他笑著看了眼身邊妻子,「聽英娘說你也在平江呆過?」
「嗯。」宋簡茹回道,「據說小時候被人販子販到平江,在那裡住過。」
宋簡茹被踢失去記憶之事,徐文俊聽英娘與梁嬸說過,他深感同情,「這三年,你去南邊遊歷是為了找家人嗎?」
這也是宋英娘想問的話,一直沒好意思問。
宋簡茹搖搖頭,「世界之大,人海茫茫,往哪裡找。」她又不是本尊,根本就沒想過要找親人。
徐文俊卻若有所思,「三年前,席公子曾向我打聽我的鄰居是不是衛國公府的嫡小姐。」
「還有這樣的事?」宋簡茹沒想到他竟跟席慕白認識。
「是啊。」徐文俊道,「我就是因為席公子才與英娘相知相識。」他邊說邊望向宋英娘,眼裡充滿情義,那是男人心喜女人的眼神。
沒想到英娘竟找到了她的人生伴侶,宋簡茹真為她高興。
宋英娘也笑,笑容雖滿足,眼尾卻有意難全,在她的心底,她第一眼喜歡的人是席慕白,他是她放在心底最深處的白月光。
白月光是白月光,當星星追求她,她也沒有拒絕,對她來說,能遇到舉人徐文俊也是她人生的天花板,她配不上他,她懂的。
他卻並不嫌棄她,更沒有放棄她,她便接受了他,認清現實,活得理性,人才能順風順水的過一輩子。
看到英娘與徐文俊二人互動,情瑟和鳴,宋簡茹微笑,隨口反問了一句,「你的鄰居就是衛國公府認回去的嫡小姐嗎?」
徐文俊微笑凝住了。
「……」宋簡茹不明所以的看向他。
他搖頭,「並不是。」
「哦。」宋簡茹也就是隨便聊聊。
徐文俊目光停在宋簡茹的側耳廓上,「咦,茹娘你耳朵上那顆褐痣,好像我鄰居小娘子也有。」
宋簡茹下意識伸手去摸耳廓,「這麼巧?」
徐文俊不覺得,「也許你就是我的小鄰居呢?」要是沒失去記憶,說不定在他第一次去宋記時就把他認出來了。
宋簡茹的大腦不知為何沒停留在要不是失去記憶就能認出的點,而是轉到了英娘如何認識她夫君的點上來,「你剛才說……席公子像你打聽……」
「嗯。」徐文俊用力點頭,突然想到什麼,伸手一指,「難道你可能是衛國公府的嫡小姐?」
宋英娘悄悄拍了他手背一下,「衛國公府已經認回嫡小姐了,你別添亂。」
「小時候帶你住我家隔壁的夫婦,男人叫添哥。」徐文長思索半刻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