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憐看向宋簡茹。
她根本一頭霧水。
小憐被趙曜手下趕出正堂。
屋內只餘二人。
幹什麼?宋簡茹滿臉疑問。
趙曜被她蒙昧迷茫的神態逗笑了,「怎麼,捅了這麼大樓子這麼快就忘了?」
「噝……」宋簡茹倒抽一口氣涼氣,事情果真比她想像的還要嚴重的多,她現在就想跑人。
「現在知道怕了?」趙曜端起杯子又喝了幾口茶。
宋簡茹拘緊的站著,腳尖碾著地,大腦不停的想著如何逃跑的計劃。
趙曜目光從她秀氣的腳尖收回,「膽子還真大。」
她想膽子大嗎?
「王爺明查,不是民女膽子大,是他們太過分了,一開口就要罰民女一萬兩,民女那裡有這麼多銀子賠,只好動了點歪腦筋。」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
那股委屈、害怕、心虛的小模樣,落到趙曜眼裡,不知為何,竟變得如此撩人,他內心一陣悸動,恨不得……別過頭,疏緩情緒,勾嘴淺笑,「動了點……歪……腦筋?」重點字重點音。
男人語調慵懶,哪裡還有來時的端方如玉,嘴角擒著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一身紅衣怒放,完全彰顯了他的恣意傲慢。
當然是些歪腦筋,宋簡茹從候四手裡要了四個死屍,都是跟成公府有瓜葛的名門世家,一方面轉移成國公府的注意力,另一方也是她宋簡茹向成國公府發出的警告:別以為她人微式小就可以隨意欺負。
對面小女人緊抿嘴角,一副倔強不認輸的樣子,他感到好笑,「不管是蔣鋥還是他妻子,隨便那個出手,隨時都可以要了你的小命。」
「大宋還有沒有王法?」宋簡茹生氣了,抬眼,滿眼怒氣。
嘿,還衝他發火,還真有她的,趙曜又氣又好笑,「這話你當著他們面說,不要跟我說。」
對於沒有人權的古代社會,權力大於律法,宋簡茹是知道的,可是……如果她不反擊,將來搶了東西訛她錢的事將屢禁不止,那她還做什麼生意。
「你是王爺,你得為民作主。」此時此刻,宋簡茹不知道趙曜來的目的是什麼,她試探他。
「我是王爺就一定為你作主?」趙曜反問,擒笑的嘴角變得意味深長。
「王爺不姓趙麼,大宋可是趙家的江山,我是大宋子民,難道王爺不為他的子民主張正義?」果然有目的,是為了銀子還是調料味的方子?一個王爺竟與民爭利麼?宋簡茹感到心寒。
跟他說什么正義,竟跟朝堂上的御史台夫子一樣,一本正經的小模樣竟該死的饞人,趙曜眸光幽深,垂下眼眸,伸手又端起桌邊茶杯,發現杯中茶水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被他喝光了。
笑著把空杯口對向小女人。
呼!
宋簡茹噔噔兩步,走到桌邊,給他倒茶端水,「王爺,請——」
趙曜並不接茶杯,抬眸看她,黑眸如曜石般黑亮透澈,看向她的目光奪目灼人。
驀然之間,宋簡茹秒懂他來的目的,卻又不敢相信,哧得下意識退後,目光望向別處,「王爺不想主張正義那是王爺的事,民女無話可說。」
她讀懂了他的目光。
好吧,他承認,她是個聰明的姑娘,低頭,看向茶水,「做我的人,白雲蒼狗、世間浮沉,我都會給你遮風避雨,如何?」他抬頭,睫拓下淡淡陰翳,此刻半眯著眼瞧她,一副勢在必得的模樣。
宋簡茹無法不驚訝,「王爺,我剛從江南回來?」言下之意,她什麼時候入他法眼,怎麼就讓他起這種心思了?
剛剛回來麼?趙曜盯著她,三年來,那個大年夜的晚上,那一眼相撞,無時無刻不在他腦海里回放。
宋簡茹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王……爺……,如果沒……」
趙曜嚯一下起身,走了幾步,停在宋簡茹身側,男人語調慵懶,透著不容置喙的強勢,「給你三天時間。」
「不要三天時間,我現在就可以回你,不可能!」宋簡茹同樣倔強。
「因為謝衡?」趙曜眯起危險的雙眼。
「這跟他有什麼關係?」宋簡茹感覺好笑。
趙曜微眯的雙眼一動不動盯著對面小女人的表情,她眼尾稍稍上挑,流露出的情感並非像男女之情,這就是他的厲害之處,洞察人心,只需要通過一個人的微妙表情就能判斷。
難道三年遊歷只是遊歷?謝衡如此正人君子?他目光不自覺掃了眼她的臉,「趙熙?」
再次聽到這個名字,宋簡茹有片刻失怔,公子他早就忘了她吧!畢竟她只是他生命中一個不起眼的過客。
小女人的表情驗證了趙曜的猜想,果然主僕一場不簡單,「那你為何還要離開他?」
宋簡茹都跟不上趙曜的節奏,「王爺,你在說什麼?」這些貴公子真是閒得發慌了嗎?都想幹什麼?
趙曜輕嗤一聲,揚長而去,出了門檻,想了想又頓住腳步,「什麼時候想通了什麼時候找我。」他第一次對一個女人這麼寬容。
竟容她去考慮。
他的背影消失在宋簡茹的視線里,她低頭望向自己,難道她傾國傾城到讓寧王一眼看中的地步?
寧王離開,小憐才敢回正堂,「菇娘,怎麼了?」
「我長得傾國傾城?」
小憐愣了一下,笑道,「比傾國傾城好看。」
「這是什麼話?」宋簡茹失笑。
小憐得意的抬頭,「漂亮的女人到處都是,可是像姑娘你這般如男子有趣的女人千里挑一,哦不,萬里都挑不了一個。」
「老天,你這評價也太高了吧。」宋簡茹倒是不好意思了。
「真的,菇娘,我要是男人我就娶了你。」小憐嘻嘻笑道,心道,他家公子要不是她舅舅,估計早就把姑娘娶了。
古人還懂有趣的靈魂?宋簡茹失笑。
嘿,這話說的,什麼年代的人都懂,好不好!
真是奇怪,寧王趙曜怎麼會來美味鋪子,趙左看向避在一旁的主人,難道是為了四具屍體的案子?可是方世子不是說移交給京兆府了嗎?
趙熙目光落在趙曜身上,他上馬車之前,轉頭盯著鋪子門頭看了幾息,目光意味深且長。
難道茹兒會成為太子與成公國鬥爭的犧牲品?他的目光猛的一束,袖管下的手節骨繃緊、泛白。
葛麗娘沒有想到,沒有了謝衡的照拂,奚懷秀不僅沒有被弄死,竟還還了一擊成國公府。
看著怒火無處盛放的世子妃,她輕啟櫻桃小口,「世子妃莫要為這種賤人動怒了,小心傷了身子,難以添麟兒。」
「你敢詛咒我?」趙媛琳怒氣沖的臉都變了形。
葛麗娘立即跪下,「世子妃明鑑,奴婢只是想替你分憂。」
「替我分憂?」
「是,世子妃。」她小心的抬起臉,一臉擔心為主分擔的神色。
「你想怎麼分憂?」趙媛琳束眼。
葛麗娘爬到她腿邊,小聲道,「我在外面認識幾個乾哥哥,別的本事沒有,神不知鬼不覺,弄死個把人還是可以的。」
「真的能神不知鬼不覺?」太子與十二皇子處於奪位的要緊當口,公公已經警告過,她不得不小心行事,卻又咽不下被賤人擺了一道的氣。
「世子妃,你放心,就算有什麼批漏,也不會讓人想到是我們做的。」
這話趙媛琳愛聽,拔弄著漂亮的指甲,「你要是能幫我處理了這個賤人,我就讓你爬上世子的床,生個一兒半女傍身。」
「真的?」葛麗娘驚喜萬分。
「我說話還會假麼。」都一樣是賤人,看著她的嘴臉,趙媛琳輕屑的回道。
「多謝世子妃。」葛麗娘對於爬不爬蔣鋥的床無所謂,但是要表現出對主人拋出的鏽餌感興趣的樣子,要不然主人對她不放心,那就不好了。
日落黃昏,忙碌了一天,宋簡茹從鋪子出來,回望了眼鋪子,拋售兩天了,鋪子裡的醬料銷了大半,再有兩天就差不多了。
她又要離開京城了!這次離開跟上次離開完全不同。上次是遊歷擴展生意,這次離開是被逼離開,心境不可同日而語。
「菇娘……」小憐也捨不得,「要不,我們去北方,去找謝公子。」
宋簡茹道,「先把梁叔送回故鄉,等他安定了再說。」
「哦。」
晚霞滿天,走在繁華的汴京街頭,五月的風迎面吹來,空氣中散發著炊煙的味道,夾雜著大街小巷裡頭飄出來的飯菜香氣,這種香氣,不僅是作為廚師的嗅覺經驗,還是一種家的感覺。
不知怎麼的,宋簡茹生出股『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的感覺。
突然之間,她特別想有個家,一個安定而溫暖的家,就像某首歌中唱的那樣『……一個不需要華麗的地方……』在她疲倦的時候她會想到它,在她受傷流淚時,能有一個人為她拭去臉上的淚痕……
可是無論前生還是今世,她一直都是一個人行走,孤孤單單,不曾享受過家的溫暖,就這樣長大,抬頭,太陽漸漸消失在地平線。
黃昏就像生命的領悟,引著人去領悟人生那一份平靜與淡泊,黃昏不代表哀傷,在匆匆世俗中,人生總要經歷千辛萬苦方能得到,世俗之事又如棋,誰是棋,誰又是執棋人,不到最後,誰也無法分辨。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突然有婦人尖叫,「我的錢袋子,我兒子的救命錢啊……」
宋簡茹被吵雜聲驚醒,「小憐前面怎麼回事?」
小憐惦腳看了下,「好像有小偷偷了一個中年婦人的錢袋子。」
「哦。」宋簡茹不放心的問,「有巡城捕快嗎?」
小憐左右前後看了眼,「好像沒有。」
「唉。」可憐的中年婦人。
兩人一邊同情一邊避讓被前面擠兌過來的人群,小偷居然朝他們兩人方向跑過來,邊跑邊調頭看身後婦人和追趕的人群。
眼看就要撞到宋簡茹,小憐一把拉過她,護著她側身避過。
宋簡茹看到小偷手緊捏著偷來的荷包,「小憐,快,伸手搶過來。」
小憐聽了她的話,跟著跑了兩步,伸手就去抓小偷手中的荷包,沒想到他跑得賊快,她想放棄,忍不住回頭,宋簡茹雙眼期待的看向她。
唉,她這個主人什麼都好,就是有副好管閒事的熱心腸,三年遊歷,對於這樣的事她已見怪不怪了,看了眼一直不遠不近跟著她們的小武,放心的去追小偷了。
小武見小憐幫忙追小偷,他趕緊跟上來,卻不知從那裡涌過一群人,硬生生把他擠在原地不得動彈。
傍晚的大街,人來人往,宋簡茹根本沒想到有人當街劫人,當她意識到有人從她身後靠過來時,她鼻口瞬間被人捂住。
意識一晃,轉眼間,她昏了過去。
兩個扮成婦人的男人,一左一右,好像跟宋簡茹說話一樣,架著她,不動聲色的滑過了人群,拐進了一個人行稀少的小巷子。
小偷轉眼就不見了,小憐眉頭一皺,轉頭就去找宋簡茹,一下,兩下,等她轉了一圈後,發現怎麼也找不到菇姑娘了。
「茹娘,茹娘……小武……小武……」這下輪到她急叫了。
被『偷』荷包的婦人見同伴得逞了,不動聲色的離開了人群。
轉眼之間,大街上好像從沒有發生過小偷偷荷包之事。
「茹娘……」
小武被人擠得滿頭大汗,好不容易擠到小憐身邊,「我們中計了。」
「怎麼辦……怎麼辦……」主人把外甥女交給她保護,她居然把嫡小姐給弄丟了,她……她真該死。
小武伸手制止她自打,「方世子是兵馬司指揮使,你去找他幫忙。」
「那你呢?」小憐急得滿臉是淚。
小武道,「我恍乎看到他們朝那個小巷子裡去了,我會留下記號,你趕緊找方世子來幫我。」
「好。」小憐飛奔。
人群中,同樣有人飛奔。
某路段,一輛低調奢侈的馬車緩緩而行,分明是下署衙回家的趙熙,馬車後面,有人飛奔而來,「趙大人……」
趙左勒住馬,朝聲音望過來,那是放在宋簡茹身邊的侍衛,連忙跳下馬問,「怎麼回事?」
「回趙大人,宋姑娘被人迷昏拖走了。」
「有人救了嗎?」
「大人,我們的人盯上去了。」侍衛有些擔心的道,「這些人善於偽裝,我怕我們的人跟丟了。」
趙左感覺事重,連忙走到馬車邊,「爺,有人迷昏拖走了菇姑娘。」
車窗簾嚯一下被揭,露出趙熙半邊冷凜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