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流言 警告(萬更)

  一場大雪下了好幾天,生意走上正軌,宋簡茹便如小松鼠一般窩在家裡,高興時親自下廚做好吃的犒勞自己,不高興就吃現成的。

  不管前世還是今生,她終於過上了悠閒的慢節奏生活。

  小憐坐在房門口做針線活,時不時問趴在床上看話本的主人:「茹娘,你怎麼不講了,我還沒聽到結果呢?」

  宋簡茹講累了,也沒興趣翻書,放下書,翻了個身躺在床上:「能有什麼結果,就是女主原諒男主,然後他們一起回故鄉,從此過上了幸福的生活。」就跟王子與公主終於結婚了,從此過上了幸福的生活一樣,標準的童話,都是用來騙人的。

  「原來是個好結局。」小憐高興的咬斷了線頭,舉起手中的小棉襖,「菇娘要不要試試?」

  「好啊!」宋簡茹一骨碌翻身下床,「小憐,你怎麼這麼厲害,會打架還會針線。」

  「打架沒辦法學的,可是女人會針線不是很平常嗎?」小憐奇怪的反問。

  宋簡茹嘻嘻一笑,嘿,跟這些古代小娘子說這些幹嘛,伸手接過掐腰小棉襖穿上身,小豎領,對襟盤扣,正正好合適,下身一條厚厚保暖的百褶裙,她隨手拿了兔毛圍脖配上,梳了流蘇髻,整個人顯得細佻而清麗。

  「姑娘,這一身太漂亮了。」

  宋簡茹轉了一圈,並不覺得,「還行吧。」

  小憐搖頭,「姑娘你太謙虛了,不過這種襖子我第一次做,你是怎麼想出來的。」

  「這還要想嗎?」宋簡茹低頭看對襟掐腰棉襖,很平常沒什麼特別呀。

  「這種掐腰身要不是你提醒,我根本想不出來這麼收腰。」

  「哦。」宋簡茹心道,那也不是她想出來的,是現代服飾的款式太多。

  小憐笑嘻嘻的問:「姑娘,我也做一身穿,好不好?」

  「當然可以啦。」

  宋簡茹把家裡的三個僕人當家人看,生活上吃穿住用都一樣對待。

  小憐高高興興給自己做棉襖去了。

  宋簡茹坐到八仙桌前,倒了杯水喝,準備核一會兒帳,剛剛出去的小憐又回來了,「怎麼啦?」

  「小喜兒來了。」

  她一聽到小喜兒來了,高興的就蹦出去,「小喜,小喜……」

  附馬府的丫頭、婆子有休息天,一個月一天或是兩天,有的甚至三天、四天,這要看身份與等級,一般粗使或是不得用的丫頭婆子一個月只能休息一天;得用的丫頭婆子兩天或是三天,管事們就有四天以上了。

  小喜兒沾了宋簡茹的光,她一個月有三天休息時間,宋簡茹正愁怎麼把海鮮醬給趙熙呢,她就來了,真是雪中送碳。

  「菇姑娘!」

  「叫我小茹。」不管是本尊,還是現在的宋簡茹,都得了小喜兒不少幫忙,她們兩人之間早已情同姐妹。

  小喜兒跺跺腳上的雪,「我和婆子們一起出來的,下午與她們在街口匯合。」

  「不急不急。」宋簡茹把小喜兒迎進房間,接過她脫下的厚外套,朝門外喊,「小憐,中午我們吃火鍋。」

  「好哩。」小憐拎了茶水、糕點、堅果、水果進來,擺到桌上,請小喜兒吃,「你們先吃著,我去廚房跟何嬸講一下吃火鍋。」

  「讓你忙了。」小喜兒客氣的笑道。

  「看你說的。」都是熟人了,小憐讓她不要客氣,招呼好她才出了門。

  小喜兒坐到八仙桌邊,雙手捧著熱茶杯,打量宋簡茹的房間,「你真厲害。」一個人就把家立起來。

  「你也可以。」宋簡茹笑眯眯的也坐下來,陪她吃點心。

  小喜兒搖頭,「不可能。」就算是男人出來打拼也不定有她能幹。

  宋簡茹是經過現代十幾年教育的新女性,與大宋女人只能主內的思想並不能相提並論,她岔開了這個話題,笑問,「最近怎麼樣?」

  「老樣子。」小喜兒並不想說,自從她走後,起居院的丫頭個個排擠她,要不是主人讓他靠近侍伺,她怕是早就降為粗使丫頭了。

  宋簡茹聽出了她話中的失落,「要不要贖身,我有銀子。」

  小喜兒失笑,「銀子我自己也存了,但是贖身出來,又不能馬上嫁人,我靠誰養活呢?還是先做丫頭吧,等有人娶我了,我再贖身。」

  她的話說得宋簡茹一愣一愣的,差點說出小錢兒想娶她,可是大腦及時制止了,都不知道小喜兒喜不喜歡小錢兒,冒然說出來,不要原本有緣份的事被她弄得沒緣份了;再者,像小喜兒這樣的女孩子,她說的沒錯,除了嫁人,很難在現在社會上找到合適的工作,就算找到了,勾心鬥角、人心險惡,還不如呆在附馬府里做丫頭安穩。

  「沒想到你考慮的挺周全。」宋簡茹心道,小喜兒跟她一樣,都十三四歲,就算小喜兒喜歡,談婚論嫁怕也是四五年以後的事了,等到有合適的工作介紹給她,再勸她贖身吧。

  兩人說話聊天,又一起吃了午飯,一直到小喜兒不得不回去,宋簡茹才讓小憐把準備給趙熙的海鮮醬拿給小喜兒帶回去。

  「爺肯定很高興。」

  上次帶回去的禮物,趙熙一直簪在頭上。

  「他喜歡就好。」宋簡茹其實並不想跟他多接觸,一個是他們的生活圈子不同,二個怕有心人說她攀附權貴。

  兌現了說過的話,宋簡茹就把事情拋置腦後,該幹嘛幹嘛了。

  小喜兒帶著給趙熙的兩壇醬回到府里,首先把醬給小吉兒檢查,能不能拿給主人,這是吃的,跟簪子不一樣,作為附馬府的丫頭,她還是很緊慎的。

  小吉兒不僅仔細檢查了醬,還親自試吃了,直到第二天沒問題,才讓小喜兒提到趙熙面前,「這是茹姑娘給爺的海鮮醬。」

  趙熙並沒有小喜兒想像中的高興,甚至一張沒有什麼表情的臉變得冷凜陰沉,瞥過一眼,冷的讓人渾身打顫。

  怎麼跟上次收禮不一樣了?小喜兒嚇得一個哆索,跪了下來,「爺……」

  海鮮醬放在一邊,全身趴地,行了大禮。

  趙左等人也納悶,明明那天爺要的,而且心情不錯,怎麼今天收到禮物生氣成這樣?

  只有與趙熙坐一起吃飯的聶流雲看懂了,暗暗搖搖頭,原來他需要的不是禮物而是親自來一趟啊!

  自贖出府的丫頭又有什麼資格來駙馬府見他呢?以客人的名義還是……不管什麼都是不合適。

  宋簡茹讓小喜兒帶回海鮮醬,這事處理的恰到好處,並無不妥。

  趙熙冷冷的起身,走到小喜兒身邊,伸腳就踢翻了兩壇海鮮醬,可惡的丫頭,作為郡王,他想吃什麼吃不到,還輪到她讓丫頭帶東西給她。

  就算她親自捧到他面前,他都不屑好吧!

  負手而走。

  身後,海鮮醬流了一地,一股沖鼻的海鮮味溢滿房間,小喜兒暗暗流淚,承受主人的怒火。

  門外丫頭婆子們直等趙熙離開,紛紛進來,一邊打掃,一邊奚落小喜兒。

  惹怒了主人,這下不能近身服侍主人了吧,太好了,機會來了。

  良兒一把推開小喜兒,「不要把外面不三不四的東西帶回來,死遠點!」

  小喜兒緊緊的抿著嘴,不讓眼淚流下來。

  小查搖搖頭,看不過去,走過來,喝一聲,「一個個都湧進來,成什麼規矩,都給我滾出去。」

  良兒舔著笑:「小……」

  「滾!」

  「你……」她被小查兒羞的沒臉沒臊,咬牙出了廂房。

  連領頭大丫頭都滾了,其餘丫頭婆子那還敢杵在房間,紛紛退了出去,房間終於清靜了,小查兒拿條帚過來掃碎片。

  小喜兒一把搶過,「我來吧。」鼻音濃重,「謝謝你小查哥。」

  小查兒安慰道,「爺不是針對你,他就是心情不好。」

  「我……我知道。」小喜兒道,「他想茹姑娘來見他。」

  小查兒一聽這話,倒是氣笑了,「你明知這樣,為何還要幫茹姑娘帶回來?」

  小喜兒抬頭:「讓一個小娘子來見男子,於禮不合吧!」

  原來小喜兒什麼都懂。

  小查兒語噎:「可爺是……」郡王啊,他想見一個小娘子,當然能揮之即來。

  小喜兒吸吸含淚的鼻腔,搖搖頭,並不多言,仔細的清掃地上的碎片,菇姑娘已經不是爺的丫頭了,他沒有權力揮之即來,如果這樣,他跟那些紈絝子弟又有什麼不一樣呢?

  宋簡茹並不知道她送的海鮮醬成了垃圾,對她而言,言而有信,把東西送到就行了,她與趙熙之間也就主僕一場。

  至於那些卿卿我我,在當時的那刻也許超越了身份,很情真,可是不平等建立的情感,終會被時間沖淡一切,直到他們成為陌路人。

  年節下,富貴圈內,王候公子們之間流傳一個有趣的故事:鎮國大將軍府嫡幼子——謝衡迷上了從附馬府自贖出來的小丫頭,聽說這個丫頭用廚藝把他迷的神魂顛倒,竟跟她一起賣黃豆醬。

  「哈哈……真的假的……」有年輕公子笑得前俯後仰、樂不可吱,「怪不得幾個樓子都看不到他身影了,原來跟小娘子去賣醬了。」

  「幾文錢一壇?」有人調笑。

  「我家小廝買過,小壇十文,大壇三十文。」

  「喲,還挺貴的嘛,哈哈……」

  「是啊,這麼貴,一個月豈不是要賺幾十兩,還真不少呀。」

  眾人鬨笑!

  聲音傳到了外間走廊。

  趙熙負手前行。

  聶流雲摸摸鼻子,輕聲說了句,「大國舅宴請各世家公子。」與他們打得火熱,通過他們,把他要的名目傳給了各家公子哥的老子,再由老子到度支支帳。

  趙熙一身清冷,周身散發的冷氣比外面的數九寒冬還要冷。

  走廊另側,酒樓大管事正在訓話:「這裡可是豐樂樓,都是王候公子們出入的地方,都給我打起十二分精神來伺候,要是你們當中誰入了這些王候公子們的眼,那就是你們的造化,但是誰要耍不入流的手段,可別我手段狠辣,聽懂了嗎?」

  「是,大管事……」

  「聽明白了!」

  ……

  歌舞姬人群中,葛麗娘目光卻掃向對樓的走廊,她看到了趙熙,目光閃閃,腦子中都是喝小曲時聽到的八卦消息。

  他曾經寵愛的丫頭跟謝衡搞在一起,他沒聽到嗎?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

  等她醒過神來時,已經到了包間,坐在幾個樂師前面,隨著舞姬開場,她的咿呀之聲亦響起,耳畔不停傳來王候公子們的嬉鬧聲,還有那個一個月掙幾十兩的笑話。

  幾十兩?她冷笑一聲,幾千兩都不止,聽說那女人的黃豆醬不僅賣給京城,還向四周擴散,居說通過謝衡,竟賣到了北方軍中。

  奚懷秀啊奚懷秀,真是好手段!

  嬉笑的公子哥中,有位年輕的公子很特別,他不苟言笑,邊上眾公子都圍著他,奉承他,給他講笑話,他就是皇后的弟弟——蔣國舅。

  花了十多兩銀子擠進豐樂樓來喝小曲,看來還是值的,見到的都是頂級權貴,她又不知不覺的想到了趙熙,他跟誰一起吃飯?

  她什麼時候才有機會殺了他?用怎樣的方法?

  突然,有僕人走到蔣國舅身側,套著他耳朵不知說了什麼,在他聽僕人說話時,目光下意識朝歌姬看過來。

  與葛麗娘撞了個正著。

  她心一慌,連忙垂眼,手中柳琴、口中曲子卻不亂,咿咿呀呀抑揚頓挫,婉轉纏綿,帶著一股子勾人的媚勁。

  蔣鋥目光一動。

  小僕問,「國舅爺,你要過去跟九皇子打個招呼嗎?」

  他勾嘴,端起酒杯,兀自喝酒。

  僕人懂了,這是不去,悄悄褪了出去。

  趙曜抬杯抿了一口清酒,「會不會被御史台的人摻一本,說咱倆結黨?」

  趙熙抬眼,嘴角微扯,「殿下既以知道,為何還請臣下吃飯,而且來豐樂安這麼招遙的地方。」

  「這不是你口袋裡有銀子嘛。」趙曜笑嘻嘻的。

  趙熙瞥了他眼,「你用的銀子又不走我這裡。」

  趙曜雙眉一抬:「我那樓店務的銀子不從你那裡過?」

  趙熙不語。

  二人喝酒。

  趙熙實在是個無聊的人,不說公務,那也說些風花雪月嘛,趙曜笑道:「聽說你的丫頭跟謝衡一起賣黃豆醬?」

  他甩了個無聊的眼神過來。

  「哈哈……」趙曜大樂,「還真不要說,自從上年大年夜,她對謝衡評頭論足,我就知道這兩人肯定有故事,沒想到你放手的這麼快,還就真成全了謝衡。」

  趙熙拿杯子的手節骨繃起,指甲泛白,慢慢放下,鬆了手,「王爺,你無聊到這種程度了?」

  趙曜雙眉高抬,「誰讓你喜歡一個丫頭那麼高調,不想讓人知道都難。」

  「……」怪他羅?趙熙吸口氣,繼續端杯喝酒。

  眼見趙熙的臉能滴水,趙曜放過他,又提另一個話題,「聽說你的未婚妻與京中的名門閨秀打的火熱,看來以後是個賢內助呀。」

  真是那壺不提那壺,趙熙就差氣絕,與寧王的友誼小船差點翻了。

  放下杯子,「寧王爺,你要是喜歡,我到皇上面前求去。」

  趙曜眯眯眈笑,「你知道她鑽營我的側妃人選?」

  趙熙都不屑。

  方沐柔怎麼上躥下跳,其實都沒關係,重要的是她背後的衛國公府,衛國公府是一等一的國公府,在京中地位超然,衛國公參與大事議,有置度權,衛國公世子方沐霖掌著京城兵馬司,擁有實權。

  趙曜確實要為他太子大哥爭取這樣的後盾,可是父皇已經口頭允了謝昭的提議,真的很微妙。

  「你就這麼不想娶?」傳言趙熙好男風,但是趙曜查過,他沒有召過清倌伶人,與身邊的謀士聶流雲的關係,他也找人疏理過,真真假假難以辨別,甚至,他身邊的幕僚猜測過,趙熙於那方面可能有隱疾,用斷袖能遮世人之眼。

  不過調查之後,他發現不是趙熙故意想表現什麼,而是有人故意抹黑他,至於抹黑他的人……

  他輕輕一笑,「最近有沒有喜歡的丫頭?」

  「……」趙熙抬眼。

  「好好好,我不說,我不說。」趙曜自己都樂了,今天晚上他怎麼就不放過趙熙呢!

  八卦的男女主角卻在月黑風高夜分錢。

  「謝公子,明年的海貨,你可要加大力度了。」宋簡茹提醒他。

  謝衡嗯了聲,隨即問,「你明年真要跟我去江南?」

  「是啊,作坊生產能力不夠,南邊的東西運來運去,成本又高,不如就以區域劃分,就地生產就地解決。」黃豆醬的成本不高、售價也不高,怎麼才能賺錢,當然靠量才能走上去,當然這既是明面上的,既掙錢也能掩人耳目,他們還有一半收入來自昂貴的海鮮醬與魚子醬。

  「人手呢?」

  這還真是個問題,不過這個問題,她已經想到怎麼解決了,笑眯眯看向謝衡,「找你呀。」

  「我幫你買人?」謝衡道,「你相信我?不怕我吞了你的作坊,你的銀子?」

  宋簡茹沖他一笑,「不知為何,我有一種直覺,謝公子不屑貪我的銀子。」說完,得意的小眉毛直挑。

  「哼!」謝衡冷哼,「你倒是膽大。」

  對於賺錢,對於有謝衡這棵大樹,宋簡茹還是很有信心的:「那是當然,沒有冒險精神,怎麼能賺大錢。」

  「你就不怕我把你賣了?」難道她知道了什麼?謝衡眼裡帶著探究。

  「幹嘛這樣看著我?」宋簡茹假裝害怕的樣子,「難道你在研究怎麼把我大卸八塊?」

  「去江南不是為了打聽身世?」他忍不住問。

  宋簡茹笑容微頓:「都不知道被販過多少道了,沒那精力。」搖搖頭,是本尊的父母,跟她沒關係,她才懶得找。

  好像不是說假話,「這輩子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

  又不是現代,有多種媒體渠道、有親子鑑定,古代什麼也沒有,她靠什麼去找,「不想了。」回的果斷乾脆。

  謝衡神色複雜。

  對方突然沉默,宋簡茹從帳本上抬頭笑道,「難道謝公子想幫我找?」

  「你需要嗎?」

  「要錢嗎?」

  謝衡拿手中的帳本敲她頭,「天下有白乾的活?」

  「那不得了,我可不想花錢。」

  「你……」謝衡真是拿她沒辦法,看來她是鐵了心不想找父母了。

  收拾好帳本,宋簡茹趕人,「本姑娘要休息了,謝公子好走不送。」轉頭,「小憐,送客。」

  「是,姑娘。」

  小憐恭敬的請:「公子,這邊請。」

  謝衡看了眼手中的銀票,五個月一萬五千兩的收入,這才是開始,如果明年真像她說的那樣,開分店,那年收入豈不是以十萬為單位。

  就是小小的調味料啊!

  他站起身,「過年前,真是買人的好時候,這事我來辦。」

  「不需要買呀!」宋簡茹輕淡淡的說。

  「……」謝衡不解的看向她。

  「謝將軍是不是頭疼退役老兵和傷殘兵卒?」

  謝衡猛的一驚。

  宋簡茹微微一笑,「我看到軍人的忠誠。」

  「你……」謝衡無比複雜的看向這個外甥女,差一點就說,你不虧是我鎮國將軍府的後人。

  呃……謝公子,人家就算認親,也是姓方!

  那血液里也流淌著謝家的血。

  好吧,也沒錯。

  夜半更深,不管是風月還是名利場,都散去。

  豐樂樓大酒店門口,眾公子們揮手道別都還沒有放過今晚的八卦,「剛才我家小廝說看到謝公子從趙郡王丫頭小院出來,想必已經風流快活過了!」

  「老天爺,怪不得趙熙放人了,再不放,這頭上都快成草原了。」

  「就是……就是……」

  ……

  眾人看到寧王從門內出來,個個噤聲,連忙上前打招呼,「王爺……」

  「王爺……」

  蔣鋥被眾人拱到了寧王面前,抬抬手,「王爺,這麼早就回去?」

  「你不也這麼早?」趙曜挑眉反問,「世子妃會不會關上房門不讓你進?」

  世子妃向皇后告狀,以此約束蔣鋥,已經是京城公開的秘密,一般人不敢觸這個逆麟,可他再怎麼貴,也貴不過皇子皇孫,他在寧王趙曜面前,只有吃癟的份。

  「進不進,都有個門兒。」言下之意是,你還沒婆娘,連門都沒有。

  趙曜笑笑,一個繼室的弟弟,竟這麼囂張,敢諷剌他沒找到婆娘,有種,有些帳不急著算,轉身,揮揮手,一步一抬離開了。

  矜貴天成。

  趙熙隨後,望了眼被眾星拱月的蔣國舅,負手而走,連招呼都沒打。

  傲的很。

  惠平公主獨子,皇帝重用的外孫,眾世家公子們沒人敢置喙,目送他上了馬車,才重新喧騰起來。

  騎上高頭大馬,趙左轉頭,看向身後遠處那一群公子哥,今天晚上,他們怕是把公子調笑的不成樣子了。

  宋二娘啊宋二娘,你要是再這樣跟謝衡搞在一道,就不要怪他們不客氣了。

  天寒地凍的北方,謝昭收到弟弟的來信時,很感意外,自從五年前,他被騙京城從此不能染指軍中開始,除他特意回京,他們能坐到桌上一起吃個飯,其餘時間,不要說對面聊天了,書信只言片字更沒有。

  「大將軍,小將軍說什麼?」貼身隨從拿的信過來,他替大將軍高興。

  謝昭把信從頭到尾看了三遍,直看得熱淚盈眶,「小衡……小衡……」

  「大將軍怎麼啦?」隨從嚇得不知所措。

  謝昭感慨半天,情緒才恢復過來,「衡兒給我寄了一萬兩銀子過來,還給我安排了退役的老兵,他……他終於長大了。」

  「大將軍……」隨從驚喜極了,軍中缺錢,小將軍這時寄銀子過來,簡直雪中送碳,「真是太好了。」

  謝昭長長舒口氣,「真的長大了。」他再次感慨。

  隨從笑道,「大將軍,那你不罵他賣什麼黃豆醬了吧。」

  「這……」謝昭想起小弟賣到軍中的黃豆醬,那曾想小小的東西竟能賺這麼多錢。

  隨從見他不吭聲,笑道,「軍中缺菜缺肉,黃豆醬下飯,將士們可喜歡了,個個發了軍餉就買幾壇囤著。」

  「倒也是。」

  不知為何,謝昭跟老父一樣欣慰,也不著急京中那個真假不辨的外甥女與趙熙的婚事了,突然覺得自己有後盾了。

  自從離開駙馬府,除了小喜兒,除了那次吃飯偶遇,宋簡茹幾乎跟駙馬府沒有任何交集,沒想到小吉兒來找她。

  「小吉哥——」宋簡茹高興的把人迎進來,熱情上茶水糕點。

  小吉兒的神情卻很不自在,「菇……菇姑娘,你別忙,我……說幾句話就走。」

  「……」宋簡茹被他說得心一咯噔,難道小喜兒出了什麼事?

  小娘子驚訝的盯著他,小吉兒都不知道怎麼開口,端起茶不,別開頭喝水,並不對著她,說,「趙侍衛讓我帶兩句話給姑娘。」

  趙侍衛?他帶什麼話,宋簡茹想想,他跟她沒什麼交集吧。

  小吉兒憋著一口氣:「菇姑娘,你不能再跟謝公子走得近了,這對郡王不好,趙侍衛說,你要是再不顧及公子的臉面,他會對你不客氣的。」

  宋簡茹嚯一下站起來,「他怎麼能這樣,我都是自由的平民了,愛跟誰交往,那都是我的事,他憑什麼對我不客氣。」

  她真的氣得不清。

  小吉兒站起來,放下手中茶杯。

  嘆口氣。

  「話已經帶到了,菇姑娘好之為之吧。」說完,抬腳走了。

  宋簡茹氣急,「小吉哥,你也是這樣想的嗎?」

  小吉兒腳頓了一下。

  她等他話。

  他卻走了。

  宋簡茹不甘心,追上去。

  小吉兒頭也不回的走了。

  怎麼會這樣?宋簡茹一臉茫然,怎麼贖身還這樣呢?

  她並不知貴圈的流言飛語。

  謝衡聽到了,氣得咬牙切齒,「除了這趟結帳拿銀子,我那次跟小丫頭見面不是茶樓。」

  「還有酒樓。」小廝小心提醒,被趙郡王捉個正著,不知為何,他想笑。

  「酒……」個頭,謝衡真的憋出內傷,「那席慕白查到什麼程度了?」氣呼呼的問。

  小廝撅嘴,「估計跟公子你一樣,就差檢一顆痣了。」

  「吁吁……」謝衡真的氣得不輕,「還要驗什麼呀,外甥像舅,我跟她站一起,眉跟眼那樣不像?」

  小廝使勁的點頭,這還是他發現的呢,「就是,要是讓衛公國夫人出來,讓她倆站在一起,就是母女呀。」

  謝衡與長姐長得很像。

  宋簡茹的眉眼,細看之下,跟謝衡也很像。

  有時候,血緣就是這麼奇妙。

  不知為何,宋簡茹特別想見趙熙。

  想指著他罵一頓,憑什麼還不放過她。

  想想又算了,反正過了年,她就去江南了,她要在江南呆兩年,不,說不定那裡風景美麗,氣候宜人,她就在那裡定居了。

  再有兩三天就過年了,所有的人都忙成了狗。

  趙左抽空問手下,「宋二娘與謝衡還見面嗎?」

  手下回道,「沒有。」

  他鬆了口氣,聽話就好,他也不想不知不覺處理了她,畢竟她也是公子喜歡過的人。

  「看著她,要是再跟謝衡見面,馬上來回報我。」

  「是,趙大人。」

  成為自由人,第一次過年,宋簡茹作東,把大家請到她的小院過年,小年夜一起吃,大年夜還是一起吃。

  吃完飯,小錢兒等人非要去皇城看煙火,聽說今年收成不錯,皇帝高興,還要站在城樓,與民同慶。

  「每年都同慶。」玲娘笑道,在京城近兩年,她的八卦小道也不少。

  「不一樣。」小錢兒道,「我聽某府大管事說,今年皇帝會在眾民面前呆上一刻鐘。」

  「真的假的?」皇帝啊,宋簡茹忍不住心動了。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就算見不到皇帝,就看看煙花也是美的。」

  說的也是。

  一年忙到頭,掌柜夥計們想去看,那……就去看看。

  年輕人對於湊熱鬧都很熱衷,除了梁叔,他要在家照看大肚子婆娘,「我看家。」

  「那就辛苦梁叔了。」

  眾人一窩蜂的出發了。

  現在不比往常,日子好,他們有馬車,很方便。

  宋梓安又長高了不少,站在宋簡茹身邊,已經比她高一頭多了,要不是稚嫩的面龐,真是看不出小兩歲。

  「簡茹,過了年,你就十五了。」

  「是啊,你就十三了。」宋簡茹感慨,她突然想到,「英娘是不是十七了?」

  宋英娘聽到她的句字,轉過頭,「嗯。」

  那是不是要給她找婆家了,畢竟大宋律在那裡,二十不婚,要被罰錢的,她想了想,等回去,讓梁嬸幫忙。

  看到菇娘若有所思的眼神,宋英神馬上懂她在想什麼,臉一紅,別過頭,看向茫茫人群,他們終於安然長大,也到了成家生兒育女的時候,爹娘你們在那裡呢?我們還能見面嗎?

  皇城根下,看煙火的人很多很多,宋簡茹等人只能順著人流往前走,邊走邊看,邊走邊聊,喧騰熱鬧,真正熱鬧極了。

  皇城樓頂,南陽公主不停的派人下去打聽,「馬車登記處有他的名字,肯定就在人流中,你們再打聽。」

  「公……公主,下面的民眾都上萬了,就算是兵馬司的人也不好找呀。」

  「那就讓兵馬司的人找。」南陽公主很想下去,可是太子哥哥與九哥都不讓她下去,都找人看著她,真是氣死了。

  「公主,方世子也很忙的。」

  「忙什麼忙,本公主的事要緊,讓他趕緊來找我。」

  大宮女如英拗不過公主殿下,把方沐霖請了過來,「公主找何人?」

  「宋梓安。」

  方沐霖嘴角抽了抽,去年大年夜盯謝衡,今年又換了個人,公主殿下還真是……

  「是,臣下馬上就去找人。」嘴上先答應吧。

  南陽仿佛聽到他想什麼似的,「方世子,你要是不幫我找人,我就讓父母把成郡王家的五姑娘指給你做妻子。」

  成郡王的嫡長女是個黑胖子,每個世家子弟談之色變,方世子也不例外,老天爺,這是要他的命了,連連答應,「是,臣馬上就去找。」

  「別給我打馬唬眼,成郡王妻子是個絕世大美人,她女兒雖丑,說不定跟你生了孩子就又變漂亮了。」

  「公主殿下,你就饒過我吧,臣馬上就找給你行吧。」

  「這還差不多。」南陽公主道,「找到了告訴我。」

  「是,公主殿下。」

  找人這種事,說難就難,就不難也不難。

  方沐霖運費不錯,馬上就有手下回報,說是找到了。

  「把他們帶到闕樓下小方台。」

  「是,世子爺。」

  宋簡茹等人被官兵莫名其妙的帶到了城樓腰台上,難道有刺客或是奸細,他們被當作嫌疑對象了。

  個個嚇得瑟瑟發抖。

  「這位大哥,我們到底……」

  兵大哥颳了宋簡茹一眼,「安靜的呆著,別多問。」說完,讓人看著,他就下去了。

  宋家姐弟與宋簡茹面面相覷,幸好跟小錢兒他們走散了,要不然他們也被抓過來了。

  沒人擠,挺安靜。

  卻讓人害怕。

  城門樓闕台上,站滿了文武百官、世家子弟,個個小聲的交頭接耳,等待子夜大禮到來。

  人群一團一團。

  都有各自的小圈子。

  謝衡無聊,看到九皇子手下緊緊的看著南陽公主,感覺好笑,想起去年大年夜的事,仿佛就在昨天,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就因為她的任性,他有幸找到了丟失十多年的外甥女,還真是有意思。

  一個閃神,再回神,南陽不見了。

  咦,這個小丫頭又盯上誰了。

  謝衡眉頭一動,朝周圍看看,反正他這個無官無職的紈絝子沒人攀談,無聊,索性跟了上去。

  每個人都以為自己是局外人,殊不知早已被人盯上。

  「喂喂,快看,謝衡跟著公主離開了。」

  「咦,去年不是公主跟著他的嘛,怎麼今年換了個?」

  「真有意思啊,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嗎?」

  ……

  趙熙留意角落一群公子吱吱喳查,眉頭微蹙,像是有什麼吸引力似的,他竟也抬步跟了上去。

  「爺……」趙左試著制止,主人還是下了台階。

  方沐霖不放心,百忙中,抽出時間,去了腰台,拐彎上台階。

  聽到腳步聲,宋簡茹第一個轉頭。

  她的臉猝不及防映入到方沐霖的視線。

  猛然間,他好像看到了年輕時的母親。

  用力眨眼,眼前不花了,定睛看過去,原來是趙熙的丫頭,不過聽說她贖身了,而且她曾是宋梓安的童養媳。

  他們一在起,他既意外,又不意外。

  意外,趙熙的身份何其尊貴,以趙熙對她的寵愛,就算做個姨娘,這輩子也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沒想到她竟還回到了童養夫的身邊。

  品質好像不錯。

  「方世子——」宋簡茹帶著宋家姐弟給他行禮,「把我們帶上來是……」也不知道能不能打聽出什麼。

  方沐霖淡淡的並沒有回她的話,而是看向宋梓安,這個被南陽公主盯上的少年。

  第一眼看上去文質彬彬的,像世家培養過,可是方沐霖知道,他就是貧民子弟,沒想到短短兩三年間,跟在陸前相身後,淬練的如此出色,單眼皮,厚嘴唇,長相也不算驚艷,但勝在自然乾淨。

  「方世子——」宋梓安上前一步,行禮。

  他微微點頭,負手,正要考慮要不要告訴南陽人找到了,南陽公主擔著裙裾小跑下來了,「菇娘,梓安——」

  老天,這叫聲親切平常的就跟他們是很熟悉很要好的朋友似的。

  實際上,宋簡茹前後跟她見過兩次。

  宋梓安就見過她一次。

  一個公主自來熟成這樣,沒人管?

  「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

  齊齊行禮。

  南陽歡喜的走到宋簡茹面前,「你也不來找我玩?」

  公主沒開玩笑,她到皇宮找她玩?她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南陽公主嘴裡與宋簡茹說話,實際上,雙眼都落在宋梓安身上,一臉嬌嗔的少女情懷。

  不會吧!宋簡茹被南陽公主目光驚呆了。

  去年還追謝衡了,怎麼換成小弟弟宋梓安了?

  她下意識朝南陽身後看過去,想找管她的九皇子,卻看到了謝衡與趙熙齊齊下來。

  而她的目光不知不覺落在趙熙的身上。

  酒樓事件後,他們又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