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維現在開口的用意在於,不能讓元軍用這麼短的時間解決東瀛。
這不單單是給北條時宗爭取時間的問題,還關係到在這場戰爭中,能讓兩國消耗多少國力。
原因很殘酷,那就是:大宋打不過。
這是一個極為尷尬的現實,即使趙宋已經成功越洋,到達了美洲。
即使美洲的發展看起來十分順利,可是不爭的事實還是——趙宋依舊處於苟延殘喘的狀態,無論是精氣神,還是硬實力,都難以對抗蒙元。
所以,能為其爭取一天就爭取一天,能爭取一個月就爭取一個月。現在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趙維和疊山先生這兩個埋在大都的暗子。
不過萬幸,得益於趙維那個混蛋的人設,在很多特殊的場合允許他「胡言亂語」。
也不得不說,趙維和謝疊山的組合簡直就是絕配,正式場合有先生出面,像這種有些隱晦的的時候又能讓趙維說話,互補互助,配合完美。
就比如現在,站在疊山先生的立場,他是沒法開口的,甚至還要支持伯顏的言論。
因為他的形象就是忠於元帝的賢臣,能儘早解決東瀛,自然是最好的結果。
但是,趙維不一樣,他是個貪婪、沒有底限的渾人。看著山河圖看到的不是家國利益,而是閃閃發光的黃白之物。
一臉蛋疼地說出,「這麼大一塊地,一個月就解決掉,太可惜了吧?」也是相得益彰。
而這句話,也正打在伯顏的痒痒肉上。
伯顏不明白這個道理嗎?他當然懂!
如果真的一個月就拿下東瀛,那麼不管是天皇受降,還是被其殲滅,都昭示著東瀛被大元征服,四島之地淪為元土。
在元朝的土地上燒殺搶掠,和在東瀛的土地上燒殺搶掠,是有區別的。
伯顏自然傾向於不急著拿下京都,而是在本洲島上逐一攻破,讓將士們在本洲島上慢慢享受這份為數不多的饕餮盛宴。
而且,除了失去劫掠的時間,還有一點是伯顏不願意見到的。擊敗東瀛的首功,也一定落不到他頭上,而是讓張弘范撿了便宜。
為什麼這麼說呢?
攻克敵都,覆滅天皇,還不算首功?
不算,因為東瀛的主力部隊在九洲島和張弘范對峙。
一但伯顏以急速奇襲京都,拿下北條時宗和天皇,張弘范還來不及陷入纏鬥,那些東贏武士就變成了無主的沒頭蒼蠅。
到時只有兩個結果:
一,被張弘范全部收編。
二,沒士氣盡失的大潰敗。
那麼,到底是俘虜或大敗東瀛的主力軍功勞更大,還是奇兵偷襲京都功勞大?誰也說不清。
只有在張弘范與九洲武士軍陷入苦戰之後,他拿下京都,才能彰顯出這支奇兵的重要性。
但是,伯顏明知道極速進兵京都有這麼多的弊端,可也不得不這麼樣。
因為大元皇帝是忽必烈,一個讓任何人不敢造次的聖君明主。
順著疊山先生的意思,把你伯顏放在這個位置,已經是給了你好處。如果貪心不足,那就是失了分寸。
強如伯顏,也沒這個膽子在忽必烈面前失了分寸。
只能是硬著頭皮,放棄利益,放棄首功,依照元帝的意思進兵京都。
然而,趙維的那句話,卻是讓伯顏突然明白一個道理,這個寧國侯的存在到底有什麼用?
現在用處就來了,沒有比他更好的背鍋俠了啊!
不動聲色地看著趙維,「寧國侯此言何意?」
只見趙維指著自己,「我啥意思?丞相這不明知故問嘛?」
「要我說啊,在橫須賀登陸沒問題。可之後,什麼京都啊,鎌倉啊,著急打他們幹啥?必有重兵把守,陷入苦戰。」
「咱還不如直插入本洲內陸,一直衝到西海岸,先截斷京都與九洲前線的陸路聯繫再說。」
「到時,要麼倭國從九洲和京都抽調兵力來救,要麼就被咱們一點點蠶食城池和土地。」
伯顏「」
伯顏一陣無語,心說,這小子是真特麼貪啊!直插內陸,攻城掠地?他這是想一路搶過去呀!
不過話說回來,至少自己手下的那些將領肯定都喜歡趙維這條計策。
沒見身後列席的副將參軍一個個都倆眼發光嗎?畢竟大元可以攻打的地方不多了,搶一筆就少一筆。
但是,這些話可不能說出來,伯顏神情肅穆。
「寧國侯這不是捨近求遠嗎?」
「舍什麼近啊?」
趙維眼珠子一立,就好像誰反對誰就是和他有仇一樣。
「人家老爺子都說了,儘量減少此戰消耗,為日後追襲殘宋留有餘地。讓先生和我來,那也是在進兵的同時,去與天皇議和的。」
「丞相把活兒都幹完了,那還要本侯和疊山先生來干屁?」
「這」伯顏一陣猶豫。
涉及到謝疊山,他也不好直接反駁,看向疊山先生,「先生怎麼看?」
「這」謝疊山也是猶豫起來,「軍事之務,非枋得所常,還是聽丞相的吧!」
伯顏一翻白眼,我就多餘一問,謝疊山喝過多少墨水?人家會背這個鍋嗎?
這裡說的每一句話,將來都會呈到忽必烈面前,每一個決定都有被追責的風險。
所以,自己要把趙維套進去,謝疊山何嘗不是要把自己摘乾淨?
瞥了一眼趙維,心說:「可別怪我們老哥倆心黑,是你自己給自己找麻煩!」
向趙維一抱拳,「侯爺所言確實有理,但是」
「沒什麼可但是的!」趙維劫過話頭。
「於橫須駕登陸,孤軍犯險沒毛病吧?不知敵方虛實,以穩為上,沒毛病吧?進兵內陸,截斷鎌倉、京都和九洲的輜重往來,這特麼也沒毛病吧?
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老爺子又不在,他總不能還牽著咱們的鼻子打仗吧?
再說了,丞相行使統帥之職,本侯做為議和使臣,也得行使本侯的職責吧?」
「就這麼定了!」趙維直接拍板,「丞相領兵進軍,待有戰果,本侯先去京都轉一圈,看看那個狗屁天皇,還有什麼時宗的怎麼說?」
「啊?」伯顏一下沒反應過來,進兵內陸就進兵內陸,怎麼又扯到趙維要去京都這事兒上來了?
正懵著,「寧國侯去京都做甚?確是危險啊!」
沒想到,趙維貼了上來,在伯顏耳邊低語,「丞相那是不是有東瀛探子?給咱弄一份京都貴族的名單可好?到時候榨出多少油水,有一半兒都是丞相的!」
伯顏:「」
伯顏見鬼似的看著趙維,全懂了。
這小子是要錢不要命,他特麼是去撈錢的。
有些哭笑不得,這算個什麼玩意兒呢!
不過正好,伯顏要的就是這草包的這些話。
有了這些話,就算最後忽必烈怪罪,那也都是趙維一個人的鍋。
總之,此事就此議定。
待橫須賀登陸之後,伯顏領大軍棄鎌倉與京都不顧,直插內陸。待有戰果,趙維再擇期入京都敲詐。
啊不,是勸降東瀛天皇。
趙維那邊還挺美,下巴朝天地出了觀樓。
伯顏看著他的背影,小聲對謝疊山說了句:「之前還不明白先生為何委身侯府,現在看來,倒是妙哉!」
謝疊山尷尬一笑,「這個嘛,確是能省些許麻煩。畢竟寧國侯性情率直,一般人不好去他府上尋老夫的晦氣。」
「高!實在是高!」伯顏豎起大拇指,「不光先生,陛下用人也有如神助啊!」
「呵呵。」謝疊山再笑,卻是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心道:確實高!忽必烈作夢也想不到,一個渾人會是大宋派來的暗樁吧?
只是,偷笑之餘,也為趙維捏了把汗。趙維今天為了拖住伯顏,是兵行險招了。
伯顏這關雖然過了,也達到了緩兵的目的,但很難說日後元帝會不會怪罪。
一但問罪,趙維就危險了。
別忘了,他在忽必烈眼中就是一個可以利用,也可以隨時丟棄的棋子,絲毫都不會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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