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這個時候,張珏這條線上的事兒,基本就已經明朗了。
簡單來說,就是張珏被俘之後,押解入京。
在原本的歷史中,行至西京附近的時候,張珏不願受元人之辱,以弓弦自縊了。
但是,趙維托人給他送去的那封假旨意,改變了張珏的命運。
他沒有自殺,而是到了大都。只是元人讓他投降,他是絕不肯的。
開始只能是硬扛著,而忽必烈對於武將可沒有對文人那般溫和,消耗掉他的耐心,唯一的結局就是死。
也正當張珏身處危機,眼見不活的時候,趙孟禧出現了。
他偽造了趙顯和謝道清的勸降信,製造張珏崩潰發瘋的假象,使得張珏逃過一劫。
而且,在那次勸降的過程中,張珏和趙孟禧也達成了諸多謀劃。
第一,張珏這邊裝瘋要裝的徹底,為了保險起見,無論是誰來,張珏都不會認。
只有趙孟禧,而且必需是趙孟禧唱出那首秦腔的時候,張珏才會認為是絕對安全,恢復如常。
第二,那份詔書上,雖然只寫了讓張珏忍辱負重,千萬活著,可其中也能看出很多信息。
比如,趙宋並非逃亡,復國之志仍在。
比如,既然讓張珏活著,那就說明肯定會來救他,將來一定會來人。
於是,張珏便借趙孟禧,開始秘密的召集舊部,積蓄力量。甚至為營救文天祥,安插了王著、崔總管這樣的暗樁。
也就是說,從趙維一進大都城開始,他就被盯上了,就被懷疑是大宋派來救人的。
只不過,趙維幹了件蠢事。
他把張珏養在自己府里,張珏出不去,外人也進不來,張珏和趙孟禧的聯繫就這麼斷了。
他之前那個名聲又那麼臭,再怎麼向張珏表露身份,張珏也不能確定他是真心還是假意。
趙孟禧倒是確定了趙維的身份,可是他也沒法見張珏。
至於趙孟禧是怎麼知道趙維身份的?很簡單,謝道清一眼能看破,那趙孟禧自然也就知道了。
那老太太和別的後宮之主比起來確實不像國母,但是心思之細,也非常人可比。
其實,第一次見面,老太太就說了,「都是好孩子都是好孩子!」
指的就是趙維和趙孟禧。
此時,趙維理清頭緒,是又喜又驚,又有點丟人!
自己耍猴似的感覺還挺好,結果卻是個牽線木偶。
眼見著趙孟禧一身帥到炸的金甲衝殺在前,不自覺的有點自卑。
媽的,這混蛋也能洗白的嗎?真是沒天理了!
結果,正嫉妒著,前邊啊的一聲,兔兒爺受傷了。
好吧,這下趙維平衡了,起碼兔爺在戰場殺敵這方面不如趙維,那一身行頭就是唬人的,手上稀鬆。
趙維趕緊上去把他攙下來,索性甲比較好,傷的不重。
一手拉著趙孟禧,另一隻手還砍出一刀,放倒一個元兵。
「沒那兩下子,你逞的什麼能?」
只見趙孟禧一瞪眼,「我樂意,你管我!」
眼神之中,有著不正常的狂熱,掙扎著還要往上沖呢,趙維箍住他的胳膊,硬給拉了下來。
「別添亂!你一個人頂不住,死的不只是你,還有你身邊的人。」
趙孟禧:「」顯然老實了不少
趙維安慰一句道:「原本已經是均勢,你們的加入,使得戰事輕鬆不少,不用上去送死。」
把他拽到後方,簡單包紮,期間,「所以,我進大都第二天你就來了,還告訴我文天祥關在刑部,是有意為之?」
趙孟禧一笑,「試探你的。只要你對文相的所在有興趣,我無所謂是刑部,還是北兵馬司。」
「那王瑜呢?是你和我約的汗八里台,你沒去,但王瑜在。」
「沒錯啊!」趙孟禧道,「其實,那時我揚言要出使,也是怕大宋逃亡的時候會在東瀛留下痕跡,想去策應。但你一跳出來,我就知道放著文相的事不管,還要去東瀛,你肯定有去理由。正好,那天王瑜有麻煩,就把你引過去了。」
「那回來之後呢?」趙維擰著眉頭,「你為了搞掉留夢炎,把自己都搭進去了!?」
「切。」趙孟禧鄙夷,「確實有點危險,可也沒那麼危險,我又不傻。阿合馬那早留了後路。」
「你大爺的!」趙維惡狠狠地勒緊繃帶,「你現在這樣兒,讓我噁心!」
趙孟禧卻沒回懟,正色看著趙維。
「你現在這樣,讓我覺得所有冒險都是值得的,死而無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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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天,王勝那邊終於有了消息。
不是王勝回來了。
他歸路甚艱,繞了好大一圈想到回到正門,路上遇到了包申的哨探,這才知道前方情況。
包申自然不用老相公再到北兵馬司正門匯合,讓王勝帶他先去贏國公府,而自己這邊則是派人回報張珏。
「撤!!」張珏當機立斷。
「王立墊後,血頭之軍壓陣,余者向南門撤退。」
「王立!」張珏最後叮囑,「於南門正街一里處列陣阻敵!」
當下,王立帶人繼續封住營門,血頭的印第安戰士徐徐後撤,趙維攙著趙孟禧,亦尋路南走。
一路,邊走邊清點各軍。
趙維這才發現,這一個時辰,看似輕鬆,可是血頭的千人戰士只剩六百,包申八十哨探只回來二十人。
最慘烈的,不是王立的墊後之卒,而是趙安、曹琦、張起崖。
三人那二百肅清道路的敢死隊,兩百人只回來八個。
趙安戰死!
可即便如此,自北兵馬司至贏國公府五里之內,沒有一個活的元軍。
張珏的安排是對的。
一路上,遍地元卒死屍,趙維只要搭上一眼,便知這邊的戰鬥遠比北兵馬司慘烈百倍。
這是趙安、曹琦、張起崖和那兩百義卒,用命鋪出來的路。
眾人在馬上就到贏國公府之前,追上了王勝和文天祥。
與老人再次相見,趙維難免激動,可是礙於形勢,也無暇多言。
在血頭等人的簇擁之下,湧入贏國公府。
一進院,就見疊山先生、王應麟,還有謝老太太,還有趙孟禧的父親趙與芮等人,已經等在院中。
趙維一怔,皺眉看著王應麟父女,心說,二人不應該和馬小乙、黛西婭在一起嗎?怎麼在這兒?
然而,最激動的還不是趙維,而是文天祥。
文天祥一路走來,看到太多人身死雪夜。
此時,看到謝疊山,看到張珏,看著滿身是血的趙維和趙孟禧,看到福王,看到師長王應麟,看到那麼多認識的,不認識的大宋義士,老人家終於憋不住了,淚如雨下。
「我文天祥何德何能,勞諸公搭救!?天祥愧之若死啊!」
說罷,面朝趙顯和謝太后,大禮跪拜。
「天祥與陛下太皇太后,謝罪了!」
趙維趕緊上前攙扶,「相公不必如此!」
環視全場,說出許多人的心聲。
「我們搭救的不是相公一人,更不是張帥,而是人心!」
「是大宋舊民的救國之心,也是受難百姓的最後希望,所以相公萬不可再自責,路還長,大家儘早上路!」
王立只是幾百人,頂不住北兵馬司的追擊。城中各處元軍也在往這邊趕,一刻都不能耽擱。
張珏也道:「出城再續不遲!此時,城門已被峨眉武僧控制,但此事也必引來元軍重視,向南門靠攏。大家儘早上路,遲之晚矣!」
「走走走。」
趙維拉上眾人,就要走。
可是,以謝道清為首,謝疊山、王應麟,還有福王趙與芮,卻都沒動。
「且等等!」
是謝道清終於開口了,「哀家還有一事要辦。」
趙維無語,「我的嬸娘啊,什麼事,出了城再辦不遲!」
謝道清卻是慈祥一笑,「傻孩子,這事很重要。」
趙維:「」
眼見疊山先生,還有王應麟都沒動,顯然是在應和老太太。
「到底到底怎麼回事啊?」
謝道清一笑,「一個名份。」
「什麼名份?」
「國之名份!」
說完,看向趙與芮,示意他可以開始了。
只見趙與芮在所有人的矚目之下,取出一份黃軸錦卷,高聲唱喝:
「有旨意!」
「有旨意」
趙維差點沒暈過去,這是傻啊?還是瘋啊?跑路呢,幹嘛啊?
結果,趙維一聽,整個人都懵了。
直到此時,他才明白一個道理,他還是太嫩了,要學的東西太多太多了。
謝道清讓趙與芮念出來的那個東西,比他救文天祥和張珏都要有用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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