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容梨最終也沒有給宋洵聲打電話,對於這些禮物,她沒什麼要問的。閱讀他就是腦子一抽送過來,那麼她為了減少糾纏,沒必要再打電話過去。

  就原封不動送回去好了。

  找個同城快遞寄回去,容梨躊躇半天,普通快遞不靠譜,萬一丟件怎麼辦。快遞公司愛踢皮球,到最後難不成就損失了?

  最終,容梨找了個職業跑腿人,送到宋洵聲的家裡。

  當晚,跑腿人給容梨打電話,說對方已經簽收。

  宋洵聲不吱一聲就送了東西,見她拒絕,又收下,而她也沒跟她聯繫,想必這樣,界限就劃得非常清楚了。

  *

  容晨終於放假回來,小姑娘飽受義務教育的摧殘,累得不輕,整個人瘦了一圈,過了年就是高二下學期,進入一輪複習,時間緊迫。

  談起上次叫家長那件事,容梨問:「你當初怎麼想起來給宋洵聲打電話?」

  容梨表情正經,容晨有點發怵:「是溪溪姐姐跟我說的,她說你害羞,不好意思告訴我,才將姐夫的電話號碼留給我。」

  當時事發緊急,打容梨電話打不通,打林知溪電話也打不通,她只好怯生生地打了宋洵聲的電話。

  宋洵聲位高權重,她還害怕會不理她,聲音都顫巍巍的,沒想到打過電話十幾分鐘,姐夫就直接趕到學校門口了。

  「你以後不要跟這個人聯繫了。」

  「為什麼!」姐夫他人明明那麼好,還鼓勵她好好學習!兩次出手相助,這種神仙愛情哪裡去找。

  「沒有那麼多為什麼,」容梨淡淡地說,「現在就把他電話號碼刪了,也不要提這個人。」

  容晨訥訥地哦了一聲,裝模作樣地操作手機,容梨也沒有仔細去看,無意間瞥見宋晨打開手機通訊錄,就以為她刪掉了聯繫方式。

  放下心來,容梨問:「對了,周月為什麼次次針對你,還有那個張嫻,為什麼她們倆要合計起來算計你?」

  容梨做事情的習慣就是凡事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對待妹妹亦是如此。

  然而她這麼一說,容晨還以為姐姐在為難自己,眼圈紅了紅,嘴唇動了動,卻不知道怎麼開口。

  「你慢慢說。」

  容晨泫然欲泣:「就是一個男生,他說他喜歡我,可是張嫻好像喜歡那個男生,她們倆就合起伙想整我。」

  容梨笑了笑,忘記了妹妹都青春期了,青春期的男生女生總是很躁動。容晨又很漂亮,有男生喜歡很正常。

  她其實挺羨慕容晨的,可以坦坦蕩蕩走在校園裡,再長大一點,可以跟喜歡的男生正大光明牽著手。

  這些都是容梨人生的遺憾,妹妹能替她完成,這種感覺也很奇妙。

  不過現在,容梨只關心一個問題:「那你喜歡那個男生嗎?」

  容晨沒想過姐姐的關注點竟然在這上面,她頓了頓,臉上飛上兩抹煙霞:「不……不喜歡!」

  容梨意味深長地嗯了一聲。

  容晨:「我真不喜歡!」

  容梨輕拍她的後背,讓她放鬆一點。

  容梨懶懶抬眼:「喜歡也沒關係。」

  「現在是關鍵時候,不可以分心做別的事情的。如果你們對彼此都是真心的,那不妨等一等,熬過去這一年多,沒有人會阻止你們的。」

  容晨疑惑地看向姐姐,她沒想過姐姐竟然會不阻止,她本來不想把這件事告訴姐姐,就是怕姐姐多想。

  容梨嘆了口氣,似乎想到了什麼:「遇見喜歡的人太難了,如果是真愛的話,多久都值得等待。」

  容晨說:「你知道嗎?我們學校很多人都喜歡他,他高高瘦瘦的,喜歡穿白襯衫,身上的肥皂香氣很好聞,聲音也好聽,是我們學校廣播站的,我可喜歡聽他主持了。」

  談起自己喜歡的人總會滔滔不絕,容梨心疼妹妹,比她還小的時候就經歷了這個家四分五裂,而她工作繁忙,也給不了容晨太多陪伴。

  現在好不容易清閒下來,就想多跟妹妹說說話。

  容晨:「他長得很好看,是那種有點正經嚴肅的長相,我也沒想過……他會偷偷跟我告白。」女孩的臉紅了紅,又說,「他成績也很好,長大了一定能跟宋律師一樣優秀。」

  容晨托著腮:「宋律師那樣的人,就是理想的男朋友。」

  容梨:「……」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容梨說:「我們收拾收拾東西吧,明天回叔叔家。」

  容晨有點開心:「我也想見薇薇姐姐。」

  容薇對容晨最好,可惜容薇在國外讀書,而容晨又沒在老家,兩人聚少離多,感情卻非常深厚。

  老家距離有點遠,坐飛機也要幾個小時,所以她們也只有過年的時間能回去,這次也待不了太久,因為容晨開學早,初八就正式補課,總共只能住十天左右。

  兩人各回各的房間收拾,將衣服都收納好,也不帶回太多東西回去,免得贅余。就簡單拉個小行李箱,帶點平時的衣物跟化妝品就好。

  容梨坐在地板上將櫥子裡的衣服全部收拾了個遍,打算將不常穿的捐給災區。

  手機鈴聲響了,是宋洵聲的助理張力。

  容梨沒接,她想不透張力找她能有什麼事情,她現在就想跟他們保持距離。

  現在已經是晚上九點鐘了,張力還在工作嗎?不愧是萬惡沒人性的資本家,讓手下這個點還在工作。

  容梨腹誹。鈴聲響了幾秒鐘,總算停下,可又再次響了起來,她索性按了拒接。

  該不會因為項鍊的事吧?難不成她少退了一件?

  不可能,她都是原裝退回,除了那條最貴重的項鍊她拆開看了一眼,但連試都沒試。

  與其他女明星不同,容梨一直對這些珠寶鑽石都不太感興趣。

  要不畢姐怎麼總嫌棄她太佛,說她仿佛踏錯了行。

  鈴聲不依不饒地繼續響著。

  容梨終於決定接起來。

  那頭果然是張力,張力聲音很謹慎,仿佛害怕她下一秒就會掛掉:「容小姐,您千萬別掛,我說幾句話,就幾句話。」

  容梨淡淡應:「嗯。」

  「宋先生發燒三十八度九,他一直在叫您的名字,您能不能來看看他?」

  容梨皺皺眉,宋洵聲竟然發燒了?

  他常年鍛鍊,體質非常好,一年到頭幾乎也不感冒,對此,宋洵聲還非常驕傲。

  三十八度九,已經非常嚴重了。容梨能接受咳嗽,就是接受不了發高燒,那種頭重腳輕,暈暈忽忽的狀態最難受。

  「你應該把他送醫院。」

  「宋先生不肯去。」

  容梨抿抿唇,這麼大人了,怎麼還跟小孩似的?

  張力:「他一直叫您的名字,您現在有時間嗎?能不能過來一趟,勸勸他,或許他最聽您的話。」

  張力透過陽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燒得渾身發燙的男人,哀哀嘆口氣,情愛最磨人,前些天老闆還興致勃勃讓他幫忙挑選珠寶。

  可第二天臉就沉了下來。

  他今天到了宋洵聲家裡才發現,原來那些東西都被原封不動退了回去。

  老闆捧著一顆真心去,卻被人踐踏,張力想想都心疼。

  容梨在那頭沒有說話。

  張力又說:「容小姐,您在聽嗎?」

  「你把電話給宋洵聲,我跟他說句話。」

  緊接著就傳來推門的聲音,容梨的呼吸有一瞬間仿佛也停滯了,張力將手機交給宋洵聲,小聲對他說:「宋先生,容小姐有話跟您說。」

  宋洵聲出了一身虛汗,他皺眉接過手機,低啞地叫著她的名字:「梨梨。」

  仿佛被燒糊塗了。

  容梨閉了閉眼:「你為什麼不去醫院?我不是醫生,你想幹什麼?」

  默了默,那頭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濃重的鼻音:「想像從前那樣。」

  「從前?」

  宋洵聲嘆了口氣:「想回到從前,想讓梨梨照顧我。」

  這句話一說出口,容梨沒反應過來——她們之間,一直是他照顧她多一些,她不記得他照顧過他。

  在腦海里翻箱倒櫃一番,才想起確實有過這麼一段。

  但那畢竟是過去的事情了。

  上次醉酒,她過去看他,也只是因為承了他的情,於情於理都應該過去看看,可哪裡想過會弄成這般境況。

  半晌,容梨才沉沉開口:「我不會去看你的,你讓張力給你找醫生吧。」

  說罷,她就毫不猶豫地掛斷了電話。

  其實話說出口的那刻,容梨是有一點猶豫的。她不想讓自己這麼殘忍,情侶做不成,做朋友也可以。

  這是以前的觀點。可在宋洵聲身上不適用,兩個人要麼在一起,要麼就撕破臉。

  掛斷電話後,容梨簡單收拾了東西,最後發現越收拾越糟糕,竟然把夏天的衣服拉出來,和羽絨服放在一起。

  容晨走進來:「姐,你這是在收拾嗎?」怎麼櫥子裡這麼亂了。

  容梨勉強笑了一下:「你收拾好了?」

  「嗯。」容晨笑嘻嘻地又問,「我要不要給薇薇姐姐發個消息,告訴她我們就過去?」

  容薇一直在國外留學,現在都要年關了,怎麼都該回來了。

  「隨你。」

  「那我還是不要發了,明天到了給她個驚喜。」

  容梨仍然在疊衣服,容晨發現,姐姐的神色難以分辨,好像裝著很多莫名其妙的情愫,又有一點失落和彷徨。

  「姐,你沒事吧?」

  「沒事。」

  容梨的心卻像是綁上了石塊,墜得有點疼。

  三十八度九,應該會很難受吧?也不知道他現在叫沒叫醫生,現在退沒退燒呢?

  她看了一眼手機,發現距離張力打電話才過去半個小時。

  容梨想給張力發個消息問問情況,到底忍住沒發。

  可她沒想到,張力竟然會主動發消息。

  【張力】:容小姐,我給您發這個消息宋先生並不知道。您未免太殘忍了,您知道宋先生為什麼發燒嗎?就是他半夜兩點鐘送您去療養院感冒了,今天又發展成高燒。

  容梨看完這條消息,在鍵盤打字刪刪改改。只覺得心好像被一隻小小的手緊緊攥住了,好疼好疼。

  【容梨】:他現在退燒了嗎?

  【張力】:家庭醫生已經到了。

  容梨鬆了口氣,躺到床上思想放空,外面風聲呼呼,她揉著太陽穴,久久不能入睡。

  *

  容晨早上七點醒來,見到姐姐已經坐在客廳里,準備好了早餐。

  臉上掛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

  容梨沒化妝,皮膚白皙,黑眼圈顯得格外明顯。一直以來她都很注意形象,時時刻刻保持精緻,作息規律,不化妝氣色也是一級棒。

  現在這個狀態讓容晨非常意外。

  「姐你失眠了啊?」

  「嗯。」

  容晨撓撓頭,她們兩姐妹遺傳她們的爹,一直都是倒頭就睡。容梨失眠的次數兩隻手都能數過來,昨晚姐姐的狀態好像不太對?

  「姐,昨晚發生什麼了啊?」容晨小心翼翼,「跟宋律師有關嗎?」

  容梨本來在喝著粥,就被嗆了一下。

  她沒吱聲,等同於默認。

  容晨:「你還教育我呢,自己的感情都弄得糊裡糊塗……」容晨清了清嗓子,模仿容梨的語氣,「遇見喜歡的人太難了,如果是真愛的話,多久都值得等待。」

  容梨白了她一眼,敲敲筷子:「不吃我端走了。」

  容晨趕緊將包子和粥護起來:「我吃我吃!」

  根據姐姐躲閃的語氣和表情,她更加確定,姐姐對宋律師余情未了。

  *

  五個小時的飛機,姐妹倆降落老家寧城。

  寧城小而封閉,容晨在這裡長到十六歲,她所有有關青春和童年的記憶都發生在這裡。

  容晨跟著容梨在江城生活,對家鄉沒有多大感觸。

  小城市過年氛圍很濃厚,不像冰冷、管理嚴格的大城市,到處張燈結彩,賣鞭炮、對聯、年貨的小攤擺了一長串,也沒有城管來攆。

  寧城空氣乾冷,容梨圍好圍巾,戴著墨鏡,將自己捂得嚴嚴實實。

  這一路也沒有記者跟拍。

  她還是那個糊咖,如果明年能《吻情》小爆,就沒有這麼自由自在的時光了。人很矛盾,一方面想要賺更多錢,就必須犧牲自由,但心裡卻還想要自由。

  計程車司機很熱情,一路熱絡跟她聊天:「回家過年啊?」

  容梨笑著:「嗯。」

  容晨昨天去禮品店逛了好久,給容薇選了好幾樣禮物,放在書包里,小姑娘抱得緊緊的,誰也不給碰,滿腦子都是:「不知道薇薇會不會喜歡!」

  叔叔容向南家住在市區一套小別墅,比不得江城那種豪華的別墅,但在寧城也算得上有排面。

  容向南也是寧城商圈有頭有臉的人物。

  容向南前些天就問容梨,什麼時候回來,容梨也跟他敲定好今天。

  剛一進房子,就感覺到一股肅穆冷寂的氣息。

  女傭在外面晾衣服,見到容梨便問了好:「小姐回來了。」

  容梨不知道,這個家已經變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