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怎麼樣的一張臉呢？
面色青白，口吐長舌，最離譜的是，那明顯陰森恐怖的臉上，卻還帶著笑，那笑瞧著，是怎麼瞧，都讓人打從心底發冷汗的那種。
而另外一個呢？
面容兇悍，膚色青黑，這張臉倒是沒笑了，但是卻格外地嚴肅，那一眼瞪你，估計都能做到止小兒哭的效果。
就這麼兩張臉，突然出現在了黃毛和穆欣的面前。
而若是視線再往上一點，就能看到，這兩人的帽子上還寫著字。
一個上頭寫著「一生見財」，另外一個帽子上則是寫著「天下太平」。
雖然這兩個詞，和兩人的長相是格格不入，但是，這麼熟悉的詞彙，以及眼前兩人還算有標誌性的打扮……
「吵什麼吵，再吵把你們的舌頭割了。」
還不等黃毛和穆欣反應過來，其中那膚色青黑的就先開了口，一開口，那股子凶神惡煞的味道，就更濃了。
黃毛吞了吞口水，將到嘴的「黑白無常」又生生吞了回去，只能在心裡發出幾聲臥槽，來簡單發泄自己此刻的辛酸心情。
穆欣也有點被嚇到了。
她默默地往後退了一步，並且往黃毛身後躲了躲。
她這一動，扯動了鐵鏈，再次發出了鐵鏈碰撞的聲音來。
白無常因此，瞧了穆欣一眼，似笑非笑：「殺人的時候不害怕，現在怕了？」
穆欣：「？」
黃毛聽到這，思緒卻猛地接上了。
「我們沒有殺人。」黃毛忽然開口說。
他想到了之前的經歷，鍾馗說他們殺了多少生靈，可問題是，他們難道不是在遊戲中嗎？而且，那些能叫人嗎？所以，黃毛直接就是一個否認。
黑白無常卻並不驚訝。
黑無常瞪了黃毛一眼，說：「個人功過，自有閻王爺評說，你若無辜，自然能活，但若你詭辯……」
黑無常沒有說出結果，而是直接伸出手，前頭的光亮剛好落在黑無常的掌心上，當光亮遍布黑無常的掌心時，他忽然猛地一握手，就在那眨眼之間，掌心的光芒，以一種完全不合乎邏輯的情況，從黑無常的指縫中鑽了出來。
這些逃出來的光芒，照亮了四周的黑暗。
但，光亮帶來的，卻並非是光明，而是——更深層次的恐懼。
在他們這一行人的左右兩邊，好像是燃起了層層烈火，在烈火中，有無數鬼怪在嘶吼，他們的面容恐怖，殊死掙扎，卻根本躲不過這片烈火。
當火勢沾上了他們的身體，厲鬼毫不猶豫地就撕扯下了沾染了火光的身體部位，他們或許得到了一絲喘息，但很快，新的火光再次攀上了他們的身體。
於是，黃毛和穆欣就看到這兩邊的厲鬼，自行拽掉了自己的手、腿，扒開了自己的肚子，拉出了體內的五臟六腑，但最終，他們還是被火光所吞沒。
他們尖叫，掙扎，被烈火燃燒的悽厲喊聲，充斥著黃毛和穆欣的耳蝸中。
在這種恐怖的喊聲中，黃毛感覺自己整個心臟都跳動了起來。
撲通，撲通。
似乎下一刻，這心臟就要直接從喉嚨中跳出來。
然而，這一切還並非全部。
這些場景，只是在他們的左右兩邊，當火勢蔓延，漸漸地就照亮了前方路兩旁的情景。
那就是一番人間煉獄。
不，準確來說，那就是十八層地獄。
無數鬼怪被推著下了油鍋，入了刀山，各種殘酷的懲罰落在了這些厲鬼身上，他們悽慘地喊叫，而這樣，他們只會得到更加殘忍的對待，很快，這些鬼怪就變得殘破不堪。
猛然間，那些厲鬼突然抬起頭來，那雙眼珠子中，紅得發慌，此刻，正緊緊地盯著黃毛和穆欣。
他們仿佛被這眼珠子吸引了進去。
那一雙雙眼珠子裡的畫面，都是殘忍的廝殺戰場。
死亡，血，絕望，悲鳴。
穆欣只覺得自己整個腦袋都在疼，好像有人要將她的腦袋硬生生地撕成兩瓣似得。
還有她的眼睛。
痛，像是被火在燒，用刀子在刮似得，她好像感覺到自己的雙眼中流下了一道液體，她應該看不到自己的模樣，但恍惚中，她又好像從那些鬼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模樣。
她此刻和那些鬼沒有區別。
青色的膚色，青紫的嘴唇，她的眼珠，只剩下了純色的黑，她的眼睛中，忽然流出了血淚，鮮血從眼角滑落，沿著她的臉頰慢慢下落。
似乎是血的味道，讓周遭的鬼都開始興奮起來。
穆欣看到，那無數的鬼，包括那些在烈火中本該焚燒殆盡的鬼，全部都朝著她沖了過來。
那無數張恐怖的鬼臉，朝著她快速靠近。
「不……不要。」
穆欣想要掙扎，她動不了，她想要閉上眼睛，但她也動不了，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些鬼臉在她面前徹底放大，將她整整團繞，遍布她所有的視野。
那些鬼，在吸食她流下的鮮血，又似乎是通過那些血液，在蠶食她整個靈魂。
痛。
深入骨髓的痛，還有恐懼。
但她卻毫無反抗能力，只能被迫地接受這一切，這是一種非人般的折磨。
在那一刻，穆欣忽然覺得，被死亡之境抹殺，也不過如此，至少，能死得乾脆利落，不用遭受這些苦楚。
就在她升出這個念頭的時候，她的腦海中忽然傳來了一道溫和的聲音。
「魂歸來兮，你願隨我離開嗎？」
「隨我離開，你不會再痛苦。」
「來吧，讓我帶你離開這裡，你會忘記所有痛苦，獲得新生。」
「……」
穆欣……心動了。
她想要跟著這道聲音離開。
回想在死亡之境的經歷，她根本沒有什麼停歇，她真的好累，如果活下去這麼辛苦，這麼累，那麼死，未嘗不是一種更好的選擇。
死了，她就不用再提心弔膽，不用再為了自己的活著而疲於奔波，不用去防備自己的隊友，不用去謀劃，不用做很多很多她原本不樂意不想做的事。
或許她從一開始就錯了。
她不應該在死亡之境中掙扎，從一開始，她就應該坦然面對死亡。
穆欣的臉上忽然浮現出了一絲釋然的微笑。
她微微闔上了眼眸，開始朝著前方走去。
在她的眼前，是解脫，是新生。
穆欣所看到的，在她的眼前，那是一片恍若仙境的存在，她仿佛便要從這一切痛苦中解脫，但事實上，她是走向了她身旁的那片烈火。
她走動之間，拽動了鐵鏈。
鐵鏈再次發出了碰撞聲。
而這一次，碰撞聲，更像是一道催命符。
來吧，穆欣，走向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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