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1章老書生

  老書生似乎很是靦腆,笑著擺了擺手,然後連忙去收拾洞穴,張辰打量了一番,洞穴內其實還好,一般的家具還算齊全,一張連接著山壁的石床占據了小半空間。

  「年輕人,夜裡你就在這裡湊合湊合吧!」老書生笑道。

  張辰愕然,他見老書生抱著一條毯子準備出去,連忙問道「老先生,你這是……?」

  「哦,我這洞中只有一張床,你睡吧!我去旁邊鄰居那裡借宿一宿,這石床和普通的石頭不一樣,是特有的暖石,即使冬天臥於床上也不會覺得有絲毫寒冷,你若是飢了,洞中有些麥餅,不嫌棄的話盡可以自己取用。」老書生微笑道。

  張辰心中感激,請老書生坐下,他道「老先生請坐,現在天色尚早,我也睡不著,老先生不介意的話,可否陪我聊一聊?」

  老書生猶豫了一下,便放下毯子坐到了張辰的對面,張辰此時取出一張銀票,票面是五十兩白銀,對於一般人家來說,足夠衣食無憂的生活五六年時間了。

  張辰將銀票遞到老書生的面前,然後笑道「身無長物,請老先生收下。」

  老書生先是一愣,然後臉色漲紅了起來,張辰見他氣呼呼的道「你這人怎麼污人?在下好歹也是讀書人,未求你有所恩報,只是見你夜無宿所,心有不安,你這……你這豈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張辰沒想到老書生的反應會如此之大,連忙解釋道「老先生莫要生氣,在下絕無輕視之心,只是感嘆老先生高潔,若無所謝心中愧疚,僅此而已!」

  老書生呼哧呼哧的出氣,但是聽了張辰的解釋後不悅稍減,他道「你一個外地人,夜裡到了陵水寨,我作為地主理應待客,禮數而已,不必心存施恩之想。」

  張辰連忙點頭,他看了洞中一圈,見除了家具之外並沒有一本書,便道「老先生平日裡……不在這裡讀書麼?」

  老書生被問的臉色一紅,有些自嘲似的笑道「倒是想讀書,只是……只是生活不易,年輕時購買的書籍,這兩年為了度日……且都當了。」

  張辰愕然,一個讀書人到了要將書本當掉討生活的程度,這日子過的有多難可想而知了,而這種情況下還能心存善念,著實讓張辰感到佩服。

  「老先生既然是讀書人,想辦法討個生活應該不難,怎麼會到這種程度?」張辰不理解,他和林蕭蕭相處的這幾天,也對這個世界有些了解,知道在當下讀書人還是非常少的,只要識字的話,別的不說,討個溫飽的生活應該絕對不是問題。

  老書生臉上露出尷尬之色,這才緩聲道「你不知道,這陵水寨中的百姓,原本是百里之外陵水縣中人,只因為十年前得罪了一位貴人,整個陵水縣中孫,吳,張,葛四姓人家都被消了戶籍,從平民成了無籍的流民,而我朝規矩,流民只得從事賤業,不能有自己的產業,且有諸多的限制。」

  「我雖然能書寫,懂經義,可是並沒有資格去從事相關的工作,就算是代人寫上一封書信,若是被官府的人看見,那也是罪過,要處罰的,而我這個無用書生,人生前四十年都在苦讀,沒有一點其他的生活技能,也就……也就過的如此落魄了。」

  張辰點了點頭,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特點,封建時代就是階級的時代,往往一個人上人就能夠決定一群人的人生軌跡。

  張辰雖然心中感嘆,但他卻沒有能力去幫助老書生,除非他真的決定在這個世界待上七八十年,即使那樣,在這個自己境界受到限制的世界裡,自己能做的事情其實也不多。

  兩人隨意聊著,張辰又問到摩家窟的事情,老書生也如實相告,那摩家窟是幾十里外沙丘後的一個荒野之地,但是也是附近盜匪的源頭,那些盜匪以劫掠為生,可是一般不會對陵水寨這樣的地方感興趣,畢竟一個流民聚集地,窮的連蒼蠅都能餓死,盜匪們花力氣來這裡劫掠,那真是吃飽了撐得。

  當老書生知道張辰是個江湖中人,準備前往飛白山莊參加天下英雄會的時候,居然頗為羨慕。

  「哈哈……實話實說,我年輕的時候也想過投身江湖,只不過家裡人約束的緊,最後只能老老實實的讀書,現在想想還不如成為江湖人。」老書生笑道。

  張辰也笑道「江湖也不易,老先生看我風塵僕僕,而且每日裡刀鋒上度日,誰知道什麼,時候就丟了性命。」

  老書生聽張辰這樣說,也微微點頭道「確實如此,江湖中人快意也不易,像老夫這樣的性子,說不定真的行走江湖,現在屍骨都已經找不見了。」

  張辰聽老書生說的有趣,便在洞中尋了兩個喝水的茶碗,然後從酒葫蘆里倒了兩碗酒,他道「老先生既然不願意收下我的謝意,那就喝一碗我這濁酒如何?」

  老書生顯然也是嗜酒之人,此時不用張辰說,已經喉頭涌動,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年輕時也好飲酒,只是落魄後實在買不起,時間長了還以為早就戒掉了。」

  「哈哈……請老先生慢飲!」張辰哈哈笑道,端起酒碗示意,兩人稍稍碰了一下,便各自飲了起來。

  老書生喝的小心,生怕滴出來半點,一口過後誠心道「好酒啊!這酒怕是不便宜。」

  「人說禮輕情意重,這酒貴賤又如何?總歸要和對的人共飲,既然人對了,也就沒有必要去介意酒的貴賤了。」張辰笑道。

  老書生連連點頭稱是,然後反身從一張竹簍里端出一盤子炸過的蠶豆,笑呵呵的道「且當個下酒菜。」

  兩人一邊聊一邊飲,大約到了月上中天的時候便收了,老書生已經喝醉過去,張辰只能將他拖上床去,自己則在凳子上閉目休息起來,對於他來說睡在床上和睡在凳子上都沒區別。

  到了後半夜,張辰忽然聽到一陣呼喊聲,他雙眼猛的睜開,疑惑的看向山洞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