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富貴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中,他不敢!
他不敢選!
他怕一旦作出了選擇就無可挽回。
可是屋裡傳來的慘叫聲跟刀子似的扎著他的心,割著他的肉。
他身上再沒有往日吊兒郎當的模樣,也沒了平日裡總是吼著趙氏幹這干那的精氣神兒,就跟一個絕望的孩子樣,想哭,不敢哭,想說話,卻一個字兒都沒法子從嘴裡蹦躂出來。
「爹,我不會讓娘親跟弟弟有事兒的!」珍珍在屋裡吼了一嗓子。
這一嗓子如驚雷,劈醒了袁富貴。
他一下子就回魂兒了:「對對對,有珍珍在怎麼可能有事兒,不可能有事兒的!」
「破腹!」
「您趕緊給珍珍娘剖腹!」
曲神醫又道:「只是男女授受不親,你能不能接受我……」
袁富貴推著曲神醫進屋:「都什麼時候了還講究這些,我只要珍珍娘活著!」
曲神醫讚許地看了他一眼,就吩咐道:「熱水,乾淨的帕子,趕緊送來……」
「穩婆也跟著進來,放心,無論如何錢不會少你的!」
穩婆看向袁富貴,袁富貴推了一把她:「母子平安給你一百兩!」
穩婆一咬牙,心說反正她是打下手的,就一跺腳,跟著曲神醫進屋。
圍在袁家外頭,趴在袁家牆頭看熱鬧的人們見袁富貴選擇剖腹,紛紛嘀咕說:「哎喲喂,這咋可能啊!」
「這人還活著呢就動刀子取孩子,還不得將人活活疼死的!」
「這算是害命麼?」
「誰家閨女攤上這麼個不靠譜的夫家,她娘家人得心疼死吧!」
「可不咋的,剖腹還能母子平安,大白天的騙鬼唷!」
這話落到趙翠鳳跟木棉等人的耳朵里
,她們頓時就不樂意了,木棉哭著吼那些人:「你們胡說!」
「我小姨不會有事的!」
「我妹妹說能救就能救!」
說完她還跑去將大門給關了,趙翠鳳則去尋了根兒竹竿兒,只管對著騎牆頭的人一竿子打過去。
讓他們嘴碎!
讓他們咒她妹妹!
周遭的人見趙翠鳳這麼彪悍,紛紛隔著牆咒罵,趙翠鳳氣得跑去灶房舀了一盆燙水,端到牆角之後就去搬凳子,想用燙水去潑那些人。
然而卻被耿三順給攔住了,趙翠鳳面色一白,以為耿三順要訓斥她在這個時候胡鬧。
哪知耿三順只悶悶地說了一句:「我來!」
說完他竟單手端起了滿盆兒的水,然後十分輕鬆地往牆外潑去。
牆外頓時傳來一片慘叫之聲。
接著耿三順兩下攀上牆頭,翻越了過去。→
趙翠鳳沒聽見有人慘叫,只聽見一陣兒悶響聲兒,沒一會兒耿三順又從牆頭翻回來了。
外頭鳥悄的,再沒有討人厭的議論聲。
木棉跑到趙翠鳳身邊,沖她勾了勾手指頭:「娘,我剛才從門縫裡看見,三順叔揍他們了,全揍趴下了,他們都不敢吭聲兒,三順叔好厲害!」
其實不是外頭的人不敢吭兒,而是耿三順的手段太過凌厲,上去先卸下巴殼子,再胖揍及拳頭。
揍幾個人之後,起了震懾的作用其他人之人就跑了。
娘耶!
這家人太可怕了!
平日裡瞅著和和氣氣的,原來並不是好惹的人
家兒!
就瞅著那獨臂揍人的狠勁兒,不會是從哪個山頭上下來的山大王吧?
算了算了,往後還是離這家人遠點兒!
簡直不能招惹!
……
產房中,珍珍捏著趙氏的手,用小臉兒去貼她汗津津的臉:「娘,別怕,相信我,我跟曲先生會讓您和弟弟平安的!」
「您不會有事兒!」
「弟弟也不會有事兒!」
「生了這個咱們往後就不生了,我有一個弟弟就行了!」
「反正以後舅舅成親了生的孩子也是我的弟弟妹妹……」
趙氏努力給珍珍扯出一抹笑容來:「娘知道,有珍珍在,娘一定能長命百歲!」
「珍珍,倒三粒麻沸丸出來給你娘服用下去。」曲神醫將一個小瓷瓶遞給珍珍,在裡頭幫忙迎春忙將一碗溫水遞上去。
趙氏服藥之後,曲神醫對趙氏的道:「得罪了!」
說完就讓珍珍拿剪刀來,將趙氏肚子上的衣裳剪開。
他仔細摸了摸趙氏的肚子,一邊摸一邊語速極快地說,珍珍能記住多少是多少,這個時候可不是能停下來慢慢教學的時候。
珍珍聽得很認真,但趙迎春卻聽得雲裡霧裡,正因著如此,她就更崇拜珍珍了。
遇事兒不慌亂,不著急,還那麼聰明,曲神醫說這麼快她都能聽進去。
反正珍珍是世上最厲害的人。
所以珍珍說小姨沒事就一定會沒事!
迎春不斷給自己做心理暗示,她嚇壞了,她害怕小姨沒了。
村里生孩子沒闖過鬼門關的婦人真的很多……
曲神醫用烈酒洗手,消毒他
要用的手術工具,他讓珍珍給趙氏行一套針,順便跟趙氏說說話。
等趙氏不搭理珍珍,眼皮子犯沉睡著之後,曲神醫就動刀了。
迎春嚇得不敢看。
珍珍卻十分認真地看著曲神醫的動作。
曲神醫語速極快地跟珍珍講,不時讓珍珍幫他的忙。
「準備熱水!」
「馬上就取孩子了!」
穩婆可比嚇呆了的迎春強多了,事實上經驗老道的穩婆在產婦死後,也會拿刀剖腹取遺腹子的。
「珍珍,你來幫我撐著傷口,將傷口拉大一點,對……就這樣!」
曲神醫一邊兒吩咐珍珍,一邊兒費力地將孩子取出來,減掉臍帶之後曲神醫就將孩子交給了穩婆。
穩婆麻溜地掏了下小嬰兒的嘴,又抬手拍了拍他,沒過一會兒,孩子就哭了起來。
聲音雖然不是很大。
但至少讓等在外頭的人知道孩子活了!
穩婆將孩子洗乾淨包好,抱出去塞給李氏:「趕緊抱屋裡去,千萬不能讓孩子著涼!」
「我媳婦呢?」袁富貴一把抓住穩婆的手,急切地問,他竟是一眼也沒看剛出生的孩子。
「恭喜大爺,是個小子,府上添小少爺了!」穩婆覺得五十兩銀子已經穩了,就先說了道喜的話。
「你這人耳朵有毛病還是咋的?我問你我媳婦咋樣了?」
「不許吵!」珍珍的聲音從屋裡傳出來,袁富貴一下子就蔫兒吧了,半句多餘的話都不敢吭。
穩婆就很懵逼,這男人剛才跟惡狗似的一副要咬死她的模樣,咋屋裡的小姑娘吼一聲兒他就瞬間變綿羊了呢?
敢情是個外強中乾的貨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