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137：蛇與龍

  市丸銀。

  入學一年生。

  特徵，個人偏矮，整體消瘦。

  頭髮沒有什麼修剪的痕跡，眯眼睛，一直都保持著讓人反感的莫名笑容。

  是個很難讓人產生好感的形象啊……

  被採訪到的面試教師皺著眉頭，用不確定的語氣說道。

  「為什麼讓他入學？當然是因為這傢伙的確有著比較出眾的天賦了……所謂的人不可貌相就是這種東西吧。」

  身為年紀主任的指導教師撓著頭說道。

  「呃，因為這傢伙剛剛入學的關係，所以大家對他的印象也絕對談不上是鮮明。」

  有過一面之緣的學生會成員眨眼說道。

  「要是相處時間再久一點的話，可能會知曉一些更具體的信息。」

  被評選為一年級優秀潛力代表生的男子雙手抱胸，點頭沉吟。

  「等到那個時候，大傢伙對他的感官應該也會多少改變一些吧？」

  看起來十分精神的同班女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畢竟還得彼此相處六年那麼久，所以慢慢來就行。」

  戴著眼鏡，看起來頗為知性的同班男子點頭笑道。

  「遲早都會認識的，所以只要有點耐心就行了吧。」

  原來如此。

  大傢伙對他的印象大概就是如此嗎。

  一邊整理著面前的資料，有馬靜也一邊低吟道。

  「出身於排名末尾，甚至連名號都沒有的流民區……真厲害，要在那種地方活下來可不容易吧。」

  說著，有馬靜也抬起了目光，向著面前之人笑著說道。

  「你覺得呢，市丸同學？」

  「只要小心一些，就算是蝸牛也能在獸欄裡頭活下來吧？」

  嚯。

  說的話的確有些意思。

  有馬靜也眉頭微挑，在此刻仔細打量起了面前之人。

  那是個模樣頗為古怪的……小孩？

  用這種話來形容一名真央靈術學院的院生，其行為本身就有種微妙的冒犯感。

  但在同時，有馬靜也卻亦是感覺到了無奈。

  畢竟對方的樣貌的確偏向於幼態。

  長著淺紫色短髮、幼細的眼睛。

  身高大概不過一米六出頭的樣子，即便是最小號的院生服，穿在了對方身上也同樣顯得寬鬆異常。

  不是，這傢伙有這麼誇張嗎？

  虎徹勇音已經算是瘦到一定程度的那種了，這傢伙甚至都已經貼近於竹竿那種的感覺。

  或許所謂的皮包骨，說的就是這種樣子？

  不過仔細回想一下劇情方面的內容，市丸銀最早跟還是副隊長牢師登場的時候，似乎同樣也是這種小孩樣的感覺。

  所以。

  只是單純的營養不良，還是因為沒有等到發育期？

  或許是因為視線多少有些古怪，對方在此刻忍不住張嘴問道。

  「所以，這位前輩您找我到底是有什麼要事嗎？」

  市丸銀的聲音將有馬靜也的思緒拽回現實。

  坐在了洽談室中，有馬靜也咳嗽了兩聲，在此刻做了個思索狀的表情。

  雖然按照常理來說，這種時候迂迴一下，之後再找其他機會慢慢試探會來的比較穩妥。

  但。

  對方不是什麼泛泛之輩——在原著線裡頭以一年的速度畢業靈術學院，之後很快地就幹掉了席官上位，並成為牢師的心腹之一。

  能有如此潛力，算計，心機。

  跟這傢伙玩心眼子，這明顯就不是有馬靜也擅長的賽道。

  所以還是開門見山的比較好。

  念及至此，有馬靜也頓時露出了個頗為爽朗的笑容。

  「市丸同學，你還記得我這張臉嗎？」

  「……」

  對方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一下子變得有些僵硬。

  似乎是完全沒能料到這種情況，以至於在此刻的氣氛都變得極其微妙。

  得是沉默了一會兒，市丸銀才訕笑道。

  「前輩您開玩笑了，我怎麼可能會記……」

  「好些年前的流民街，我，一個帶著眼鏡男子，和黑皮膚的瞎子。」

  想不起來？

  沒關係。

  我來幫你加深一下記憶。

  「被取走了某個東西的好友，束手無策的你，還有留下了半袋環的……」

  有馬靜也面露戲謔地抬起了右手，在此刻指向了自己的臉。

  「我。」

  咣當一聲響。

  是市丸銀幾乎是不假思索地推掉了身前的長椅，企圖將其砸向了有馬靜也的動靜。

  這傢伙雖然看起來個頭不大，但力氣倒是不小。

  憑藉著這個砸人的動作，他在此刻更在同時背轉過身，企圖想要直接離開這裡。

  不能死。

  更不能在這種時候被對方控制。

  明明跟這傢伙沒有正面碰過什麼的，為什麼就能對自己的印象如此深刻？

  大意了。

  應該更小心，更仔細一點的才行。

  心中的懊惱與悔恨交織，市丸銀仿佛知曉了自己的結局般，在此刻想要奪門而逃。

  「動作很流暢，看起來消瘦的身材，但實際上力氣卻完全不小。」

  「只是憑藉著外觀對你做出判斷的話，任誰都會吃些小虧吧。」

  「原來如此，就是憑藉著這種韜光養晦般的行為，才能在那種環境下存活下來嗎？」

  值得讚賞。

  更是讓人忍不住地稱道。

  但在同時，這些東西卻又完全不夠看。

  「給你一個選擇吧。」

  聲音從背後傳來，伴隨著一陣猶如囈語的呢喃，仿佛攀附向上的淤泥，將其身覆蓋。

  有馬靜也平靜地注視著對方的背影，在此刻舉起了右手，將靈力凝聚指尖之上。

  「自我毀滅吧。

  隆達尼尼的黑犬，一閱之下、徹底燒盡……

  割斷自己的喉嚨吧。

  縛道之九——擊。」

  呼嘯而起的靈力成流，化作鮮紅色的光帶，以後發先至的速度直接捆綁在了市丸銀的身上。

  對方幾乎沒有任何抵抗的餘地，直接就被『擊中』，並重重摔倒在地。

  腦袋磕到了地板上，酸痛，脹癢，混雜著讓人絕望的思緒，在此刻徹底湧上心頭。

  「咕……」

  市丸銀的喉嚨翻滾了一陣，他不甘地咬緊了牙關，使勁地扭動身體。

  「放棄吧，以你現在的實力是絕對無法突破縛道之力的。」

  從椅子上起身，有馬靜也緩步上前。

  他的表情之上不見任何的悲喜，此刻目光凝落在市丸銀之身，說的話語也是平淡至極。

  「想要突破，自救的話，就得想辦法才行。」

  「你到底要幹什麼！」

  歇斯底里的聲音，源自於接近絕望的局勢。

  對方是學有所成，並且聞名十三隊的新秀。自己則是完全沒有任何抵抗能力的新入生。

  雙方之間的實力差距宛若鴻溝，更不會有任何翻盤的餘地。

  既然都是要死的了，那迄今為止的偽裝自然也沒有了任何的意義。

  看著市丸銀睜開了的雙眼，有馬靜也沉默片刻，隨後忍不住輕笑出聲。

  「淺藍色的瞳孔嗎？真是稀有啊，要是不經常做出那副陰陽表情的話，你肯定也會很有人氣吧。」

  感慨之餘，有馬靜也不忘提醒道。

  「另外，不用企圖通過大喊大叫去吸引別人過來幫忙。這裡雖然是校舍以內，但因為是上課時間，實際上並沒有人出現在附近。」

  換句話說。

  「你自以為能夠找到的求救路線，其實都不存在。」

  從一開始就已經被算計了。

  意識到了這點過後，市丸銀的嘴唇緊抿，最後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殺了我。」

  猶如放棄了一切的低吟，回應的則是頗為戲謔的腔調。

  「起碼現在不會做這種事，我剛才說過了吧？」

  有馬靜也半蹲在了市丸銀的面前。

  「我要給你一個選擇。」

  「……什麼意思？」

  有馬靜也向著市丸銀舉起了右手，在此刻豎起了食指與中指。

  「第一，你放棄抵抗，我把你幹掉。憑藉著我在學院裡頭的人脈，想要讓你徹底消失根本不是什麼難事。」

  絕對不是危言聳聽。

  市丸銀如今的身份雖然是記錄在冊了的院生，但按照有馬靜也的各種人脈，想要將與其相關的信息徹底消檔啥的……

  根本就不是什麼難事。

  京樂春水那邊只是打個招呼而已的事情，甚至再偏激一點，牢師的鏡花水月也能輕鬆辦到。

  如同字面意義上的必死之局。

  市丸銀意識到了這一點，並在此刻睜開了雙眼。

  這個選項一的本質，就是在逼迫著他做出其他的選擇。所以在『撕破臉皮』了的當下，他也沒有任何遲疑。

  「選項二吧。」

  「很乾脆嘛，那我就簡單描述一下吧。」

  有馬靜也輕笑著蹲坐了下來。

  他的右手重新抓握了起來，隨後再是緩緩張開，直至將食指矗立。

  「我剛才用來束縛你的行為，其本質是鬼道的一種延伸，名為縛道的一種能力。」

  「這是一種控制靈力的方式，也是你在入學之後肯定會接觸到的東西。」

  「將靈力凝聚，約束。再通過吟唱的方式，使其凝聚成形，最後變成用來控制對手的光帶。」

  市丸銀的耐心出乎意料的很好，他只是沉默著，就這麼傾聽著有馬靜也的描述。

  仿佛是蜷縮起了身體的游蛇，等待著最為合適的出手時機。

  「從現在開始，我將會再一次使用方才的縛道。」

  「我會仔仔細細地重新吟唱一遍，為你演示出最為完整，且毫無保留的過程。」

  「而這一次的目標……是你的脖子。」

  「我會不間斷地控制它，以一絲一毫的速度收攏，扣緊。」

  「就像是吊死犯人的麻繩一樣，在靈力耗盡之前都不會結束這個過程。」

  在平淡地說出這句令人毛骨悚然的話語過後。

  有馬靜也內心毫無波瀾地說道。

  「所以，你想要活下來的話就只需要做一件事便可。」

  「趕在自己的脖子被攪碎之前，重複我的縛道。」

  「用它，來攪碎我指尖的靈力團。」

  話音一落。

  有馬靜也的食指之上，頓時閃爍起了一陣明亮的光彩。

  而在一字一頓的吟唱過後，一層寬闊，又透著瘮人紅芒的光圈浮現在了市丸銀的脖頸之上。

  如同當年藍染對自己做出來的事情那般。

  有馬靜也此刻的確是懷揣著『殺掉也無妨』的意圖，做出了這種行為。

  ——既然之後反正都會對自己一行人不利，那不如先下手為強？

  非也。

  ——有了自己的幫助，藍染惣右介的宏圖絕對不會止步於原著的程度。

  故此。

  『若是想要奪回屬於亂菊的那部分東西，那就想盡辦法地活下來吧。』

  即便是如同螻蟻的凡人，也會在合適的時候發揮出超乎尋常的力量。

  有馬靜也不會無理由地看不起任何一個人，對於這名未來的『神槍』，他自然也是如此。

  要是不變比原著之中的男人更強，就根本毫無意義。

  展現自己的價值。

  也只有如此，有馬靜也才會認同他的價值觀，並給予字面意義上的幫助。

  「……！！！」

  沒有說話。

  但僅是表情上的變化，就已經足夠說明他此刻內心的複雜。

  開什麼玩笑？

  自己還沒有經過什麼系統性的培訓。

  就連靈力的用法都未曾知曉，甚至還沒有碰過所謂的斬魄刀！

  想要讓剛剛學會走路的稚童明白跑和跳的意義嗎？

  這種就是天方夜譚，完全無法想像的事情。

  但……

  話根本說不出口。

  因為猩紅色的光圈已經覆蓋在了自己的脖頸處。

  還未開始收束，但冰冷的靈力緊貼在了皮膚之上，透來的冰冷與寒意，甚至讓市丸銀都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死。

  與自己僅有一線之隔。

  強烈的求生欲如同泉水般噴涌而出，市丸銀的腦袋開始飛速運轉。

  該怎麼辦？這麼做才好？

  靈力的運作方式是什麼？吟唱能夠幫助成型，那也就是說我必須得通過口述的方式才能夠輔助能量成型？

  還是說這只是對方的一種釣魚手段？他只是單純地想要看著自己痛苦地死去？

  找不到啊。

  猶如墜落汪洋大海的求生者，在空無一物的海平面之上，市丸銀感覺到了強烈的窒息感。

  就到此為止了嗎？

  我？

  呼與吸在彼此交錯，而在有馬靜也的眼中，他正看著象徵著『擊』的能量圈在緩緩收縮，歸攏。

  脖頸處已經浮現出了明顯的凹痕。

  市丸銀的表情開始變得痛苦。

  凝固了的呼吸，之後就會進一步地壓迫血管。若是還沒有解決掉縛道，之後便是折斷頸骨，直至將整個的腦袋……

  都給一併擰下來。

  所以，你的故事就到此為止了嗎？

  看著市丸銀的眼睛開始外凸，嘴巴不受控制地張大。

  有馬靜也仿佛是無奈地想要閉上眼睛。

  而在這時，一聲脆響從身旁傳來——他平淡地掃了一眼過去，看到指尖之上的光團在此刻怦然破碎。

  飛散的碎屑之後，夾雜著並不屬於有馬靜也的紅色靈力。

  思緒凝落，市丸銀脖頸之上的縛道也隨之消失。

  「咳咳，咳咳咳……」

  狼狽的咳嗽過後，市丸銀掙扎著起身，在此刻露出了個嘲諷般的笑容。

  「哈，做，做到了啊……」

  「嗯，不錯。」

  該說不說，對方的確不愧是牢師曾經最為信任的手下。

  儘管只是低等級的縛道，即便是畢業了的庸俗院生，也能將其勉強運用的東西。

  但放在了當下而言，卻足以說明使用者的含金量……誠如市丸銀所言。

  在生死的交界線上，他這個只得是蹣跚學步的稚童，此刻的確領會了跑與跳的精髓為何。

  這樣的天賦的確值得稱道。

  那麼。

  「我再給你兩個選項吧。」

  有馬靜也回到了座位上，面帶微笑地坐了下來。

  「第一，你就此回去，按部就班地學習靈術學院的內容。」

  「天才如你，恐怕一年就能完全學會這裡頭的內容，並且成為萬眾矚目的新秀吧。」

  「但即便如此，你依舊無法取回自己想要的一切。」

  少年的目光平靜如水。

  「因為我在這裡。」

  市丸銀擦掉了嘴角的穢物，微微蜷曲著身體，緩緩站立起身。

  「第二個呢。」

  「跟我來，我來教你一切。」

  有馬靜也抬起了右手，拖著自己的下巴，以毫無波瀾的語氣說道。

  「斬，拳，走，鬼，四大項我會傾囊相授。」

  「對敵的方法，自保的理念。」

  「等等的一切……我都會毫無保留地教授於你，而作為交換，你也需要對我言聽計從。」

  當然。

  「這種行為本身並沒有什麼約束，而在將來，我也無法對你的背叛行為做出什麼懲罰式的行為。」

  「但是……你如果可以做到的，也盡可以嘗試。」

  「你不是自比為蛇嗎？」

  貪婪而又謹慎，隱蔽且陰險。

  有馬靜也笑著說道。

  「試試看吧？」

  「以你的胃口……」

  「到底能不能將龍噬盡。」

  PS：趕著寫了一章出來，好累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