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皇帝卻是不以為然,他說道:「這等小地方哪來這麼多明教的人?多半是打著明教的幌子招搖撞騙罷了。」
任老大卻說道:「這可不好說,明教的人數眾多,教眾的發展早就不再按著章程,管平章就圖人多,他常常就說人多好做事,也有氣勢,所以難保這些人都是明教的。」
洪武皇帝說道:「管他們是什麼人,別壞了我們的興致,來,喝酒!」
三人當然都不會把這事情放在心上,便開懷暢飲起來,三人仿佛真的都已經忘記了彼此間目前的身份與地位,閒話當年,說到興致之處皆發出了爽朗的笑聲。
那四個年輕侍衛都看得聽得呆了,這還是他們認識的那個不苟言笑,平日裡殺伐果斷的洪武皇帝麼?他們當然不會理解洪武皇帝與任老大和老夫子的這份感情,當年若不是任老大把他拉入明教,他還是廟裡的一個打雜的小和尚,是任老大讓他看到了另一個世界,也正是加入了明教以後才真正讓他樹立了謀圖霸業的決心。
而老夫子則救過他的命,且不只一次,他們這都是過命的交情。
若非這樣,他又怎麼敢將這兩個大能拴在身邊?
又吃喝了一會,便有一伙人闖了進來。
為首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胖子,個子不高,怎麼看都像是個皮球。
「是誰膽這麼肥,敢動我明教的人!」那胖子的聲音倒是洪亮,人雖然肥胖,可是從他走路的樣子就能夠看出來,這是個練家子。
在他的身後跟著十幾個人,手裡都拿著大刀,凶神惡煞。
洪武皇帝皺起了眉頭,吃頓飯怎麼就不能清靜一點呢?
任老大和老夫子對視了一眼,老夫子說道:「這胖子好生的眼熟。」
任老大苦笑:「當然眼熟了,他便是管平章的二徒弟,綽號小彌勒。」
老夫子一驚:「還真是他,看來他們真是明教的人。」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目光有意無意地瞟了洪武皇帝一眼,洪武皇帝苦笑:「看到了吧,我雖對明教打壓,但看他們的囂張程度又哪裡像是夾起尾巴做人的樣子?如若不對他們進行打壓的話,世人恐怕只知道有明教而不知道有朝廷了。」
老夫子再次站了起來,洪武皇帝卻拉住了他:「行了,這事情讓他們去處理吧,不宜把事情鬧大,別耽誤了我們的正事兒。」
說著洪武皇帝沖白衣男子那邊叫道:「喬志龍,趕緊把他們給打發了。」
那叫喬志龍的侍衛應聲道:「是!」
說罷他拿起桌子上的唐刀,領著那三個白衣侍衛向著那群人走去。
「是他們麼?」胖子指著喬志龍幾人不屑地向剛才被老夫子揍的那小子問道。
那小子搖搖頭:「不是,是那個老頭!」
胖子一巴掌打在了那小子的頭上:「你他娘的,一個老頭你們都干不過,明教怎麼會有你們這種人!」
「佛爺,那老頭好生厲害,我們都不是他的對手。」那小子苦著臉說道。
老夫子耳朵倒是很尖,聽到那小子叫彌勒為佛爺,他冷笑著對任老大說道:「還真是世道變了,小彌勒如今已經成了佛爺了。」
任老大說道:「看來剛才重八說得沒錯,江湖已經不是我們那時的江湖,明教也非我們那時的明教了。」
這邊他們在小聲聊著,那邊喬志龍卻與小彌勒對上了。
「小子,別以為你們穿一身白就能夠在佛爺我的面前耍酷,知道佛爺是誰嗎?當今明教教主的二弟子,若是惹惱了我,就你們幾個還不夠佛爺塞牙縫的!」
喬志龍的幾個手下臉上都露出不忿,「唰」,三把刀都出了鞘。
喬志龍卻沒有拔刀,而是從懷中取出了一面牌子,上面有「錦衣衛」字樣,彌勒一下子愣住了,他怎麼也沒想到面前這幾人竟然是錦衣衛的人。
先是一愣,但接著便笑了起來:「喲,幾位爺竟然是錦衣衛的人,這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家人不識自家人,今天這事情就是個誤會,誤會!」
說著他又給了惹事的那小子一巴掌,那小子被打得七犖八素,眼裡冒著金星。
喬志龍知道洪武皇帝也不想他們多生事端,便沉著臉說道:「既是這樣就趕緊滾吧!」
彌勒應了一聲,也不敢與喬志龍等人硬頂,他的心裡清楚,在絕對的權力面前明教算個狗屁,唬唬那些平頭百姓和小官們還差不多。
可人家錦衣衛都是什麼人?這些年由錦衣衛撳起的血雨腥風還少麼?
不過彌勒的心裡很是好奇,動手打人的是那桌吃飯的幾個老頭其中之一,而這幾個老頭竟然還帶了錦衣衛做侍從,那麼這幾個老頭又是什麼來頭?來頭一定不少。
他伸頭向洪武皇帝這邊望過來,卻讓一個侍衛攔住了視線。
看到喬志龍他們的樣子,他知道今天這場子他是找不回來的了,便招呼了那一眾手下離開了。
經過這一番鬧騰,任老大對洪武皇帝說道:「看來這兒是不能住了,要不我們趁天未黑盡繼續走路吧,往西走二、三十里有個李家坳,我們去那兒借宿。」
任老大這是為了洪武皇帝的安全計,洪武皇帝點了點頭:「好吧,不然還不知道他們會出什麼么蛾子。」
幾人讓老闆退了房,結了酒菜錢便又上路了。
且說這彌勒回到了住處,心裡卻很是疑惑,他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這兒碰到錦衣衛的人,他可是明教教主的徒弟,對於錦衣衛的事情他也很是清楚,像喬志龍幾人這架勢肯定不是在辦案,更像是在保護什麼重要的人物。
能夠讓錦衣衛保護的是什麼人?
一念及此,彌勒的心中加速,他想到了那三個老頭,當今聖上不也是個老頭嗎?莫非……
「來人,備馬!」彌勒的心裡忍不住興奮起來,他必須馬上將這件事情向師父匯報,說不準自己就能夠立下大功!
不到一個時辰的功夫彌勒就到了一處幽靜的所在,是位於應山的一個大宅。
「師兄,你怎麼來了?」
彌勒剛進門,才到得前院便見到了倍受師父寵愛的小師弟張遷。
張遷那俊俏的臉上帶著微笑,彌勒很不喜歡自己的這個小師弟,不就是生得俊一點,會拍馬屁討師父歡心麼,他可不覺得這個師弟有什麼真本事。
不過面子上他卻不會表露出來,否則這小子在師父那兒進什麼讒言自己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他也衝著張遷笑了笑:「我有要緊的事情要稟報師父,他老人家在麼?」
張遷說道:「師父正在打坐,規矩你是知道的。」
彌勒當然知道,師父在打坐的時候是不許人去打擾的,除非發生了天大的事情,否則的話師父很可能會震怒。
不過彌勒覺得自己的這件事情就是天大的事情。
他說道:「我有急事,現在就要見師父。」
張遷笑著說道:「師父說了,教內一應事務須先向我稟明之後才由我甄別再稟報他老人家。」
彌勒的臉色大變,張遷的態度讓他很是不爽,這擺明了是不給自己這個師兄的面子。
彌勒冷哼一聲:「這事怕還由不得你作主!」
說著彌勒便抬腿往裡走,張遷也不攔他:「二師兄,別以為你在安陸的事情我不知道,師父幾次三番的告誡大家,行事一定要小心謹慎,不要招搖,而今已不同往日,明教不能再有什麼閃失,可你呢?縱容手下胡作非為,遲早有一天你會把明教給毀了,把師父他老人家給坑了,師兄,你若是壞了師父的大事後果不用我說你應該是知道的吧?」
張遷的話讓彌勒的心裡一驚,他沒想到張遷對他的事情了如指掌,師父確實是交代過這段時間讓大家都夾著尾巴做人,別給朝廷抓到小辮子,否則朝廷就有了向明教出手的藉口,可是他的那幫子手下卻不省事,總是打著明教的旗號在外面亂來,起初他是想好好管束一下的,可是手下人卻進貢了他不少的好處,他也嘗到了甜頭便收不住手了。
張遷說得沒錯,此事若是讓師父知道了自己肯定會受到責罰。
他停下了腳步,轉身望著張遷:「小師弟,你也知道師兄手底下這麼多人,他們可都要過日子的,總不能讓他們喝西北風吧?放在從前朝廷還撥給一些養生的銀子,這些年朝廷斷了供,一切都只能靠我們自己了。」
張遷淡淡地說道:「師兄,你該怎麼做我管不了,我只是好心提個醒兒。」
彌勒笑了:「那我就多謝師弟的好意了,對了,你剛才不是說有什麼事先和你說嗎?那我就先告訴你吧。」
接著他把傍晚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張遷聽罷皺起了眉頭:「你是說那三個老頭當中很可能有當今的聖上?」
彌勒用力地點了點頭:「沒錯,要知道在大明朝就算是朝中的一品大員也無權調動錦衣衛的,那可是皇帝老兒的禁軍啊!所以我懷疑皇帝老兒已經出宮,甚至很可能就在那三個老頭當中!」
不得不說彌勒的心思還是很縝密的,他的分析也頭頭是道。
張遷聽了不敢含糊,因為他也覺得彌勒分析得沒錯,這是一個機會,明教不是想扶慶王上位麼?假如等洪武皇帝死後再爭奪皇位倒不如現在就把洪武皇帝給刺殺了,然後趁亂奪下皇位。
「走吧,我們去見師父,聽聽他老人家的意思。」張遷哪裡敢擅自作主?刺殺當今的聖上可不是一件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