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七一直都很低調,如同他所轄的「六扇門」一樣。
近年來「六扇門」被傳得神乎其神,不只是錦衣衛,就連朝中的一些權貴都因它的存在而心懷惴惴。
在此之前,一直是錦衣衛勢大,但在胡惟庸案和藍玉案後,毛驤和蔣瓛兩任指揮使都沒能善終,毛驤被殺頭,蔣瓛被賜死,錦衣獄被廢除,錦衣衛的地位也一落千丈。
接著便出現了「六扇門」。
沒有人知道「六扇門」到底在什麼地方,也沒有人知道「六扇門」里到底都有些什麼人,但卻沒有人敢懷疑「六扇門」是不是真的存在。
兩年前錦衣衛副指揮使林遷神秘失蹤,幾日後朝廷宣布林遷與宦官勾結,意圖對太子不軌而被處以極刑,梟首示眾。
一年前素有「盧青天」之稱的山西布政使盧盪在家中突然被一眾神秘人帶走,緊接著盧盪被抄家,在其家中搜出大量金銀財物,盧盪最後被「剝皮揎草」。
而這一切據傳都是「六扇門」的傑作,這個神秘的部門直接對洪武皇帝負責,再不受任何人的節制。不過迄今為止,「六扇門」所辦理的案件中竟沒有發生過一件冤案錯案,這便是讓人感到恐怖的地方。
其實這也是燕七的聰明之處。
他很清楚,「門扇門」的一切權力都是皇帝給的,他燕七不過是皇帝的一枚棋子,「六扇門」也不過是大明王朝維護其統治地位的一部機器。
他必須擺正自己的位置,做好自己的差事,只有這樣他才能夠安安穩穩地坐在「六扇門」總領的這個位子上,也只有坐穩了這個位子,他燕七才是一個人物,不然的話他屁都不是。
錦衣衛就是他的前車之鑑,他可不想落得和毛驤、蔣瓛一樣的下場。
所以他一直很理智,對自己嚴格約束,對屬下也嚴加管束。
正是因為他的謹小慎微這些年來洪武皇帝對他和他的「六扇門」還是相當滿意的。
可是這一次他卻很是鬱悶,很是疑惑。
「六扇門」從組建至今都是獨立辦案,可是這一次洪武皇帝怎麼就下了這樣的一道旨意,這讓他不得不重新審視自己近來的言行舉止,是不是有什麼不當之處引起了聖上的不滿。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自己就得多加小心了。
「大哥,弟兄們都已經到了。」
一個聲音打斷了燕七的沉思,他眯著眼睛看著面前的六人。
這六個人是他燕七的好兄弟,也是「六扇門」的精銳所在。
他們分別是燕一、燕二一直到燕六,而他是燕七。
他們本不姓燕,這是聖上賜的姓,而一到七則是他們的代號,他們甚至已經忘記了自己原來的姓名。聖上之所以要賜姓原因也很簡單,就是希望他們能夠像親兄弟一般,緊密團結、精誠合作,報效大明王朝。
很多人都以為一最大,七最小,可他們卻反其道而行之。
「六扇門」里燕七是權力最大的,他是總領,燕六是副總領,其餘五人均是緝校,每個緝校手下皆有五十名校卒,這便是「六扇門」的全部家底了。
「六扇門」不到三百人,其執行力卻遠遠超過了人數數萬的錦衣衛,這也是為什麼洪武皇帝器重他們的原因,但凡交到他們手裡的案子總是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告破,結果極盡公正。
可這一次竟然冒出來一個陳誠,這就讓燕七百思不得其解了。
「都坐下吧!」燕七的臉上露出了微笑。
燕七的笑容很是真誠,因為此刻他面對的是他的兄弟。
「西域使團的事情我想你們都已經聽說了吧?」燕七輕聲問道。
六人一齊點了點頭,燕六問道:「大哥,是不是聖上把這個案子交給了我們『六扇門』?」
燕七苦笑了一下:「是,也不是。」
他把密旨的事情向兄弟們說了一遍,六人的臉上神情各異,他們也如同燕七一樣猜不透聖上為什麼要這麼做。
兄弟之中燕五是最具智慧的,他是「六扇門」的智囊,「六扇門」之所以無往而不利他有著不可抹滅的功績。
所以大家此時的目光都望向了燕五。
燕五也感覺到了大家的期盼,他輕咳了一聲:「依我看來有兩種可能,其一,或許聖上只是出於這個案子考慮,他認為陳誠真能夠助我們查清使團案;其二,聖上對我們有所不滿,甚至有所懷疑。」
燕七微微點了下頭:「如果只是第一種可能的話那這差事便只是普通的差事,我們盡力完成便是了,可如果是第二種可能的話……」
他的話沒有說完,但他的眉頭卻緊緊地鎖了起來。
燕六說道:「這些年來弟兄們一直誠惶誠恐,竭盡全力為朝廷辦差,不敢有絲毫的懈怠,『六扇門』從上至下,也沒有人仗勢欺人、徇私枉法,弟兄們自認為對得起天地良心,聖上也應該是看在眼裡的。」
燕五搖搖頭:「老六,你說得沒錯,這些年我們確實替聖上辦了很多事,也正如你所說,我們也一直遵循著大明的法度,沒有行差踏錯,可是你想過沒有,我們這些年辦案得罪了多少人?而這些人多為達官顯貴,他們在朝中的關係盤根錯節,你能保證其中就沒有人向聖上進讒言,欲置我們於死地而後快嗎?」
燕六輕哼一聲:「聖上是當今明君,他又怎麼會相信讒言呢?」
燕五苦笑:「眾口鑠金,三人成虎的事情古往今來還少嗎?」
燕三說道:「若真是這樣我們又該如何?」
燕三這話問到了點上,大家又一齊望著燕五。
燕五站起來在屋裡踱了幾步,突然他停下了腳步:「假如真的這樣的話,那麼問題的關鍵就在這個陳誠的身上,你們想想,聖上若是對我們起了疑心,在這個時候派個陳誠來其目的何在?」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茅塞頓開。
洪武皇帝要真的對「六扇門」不滿,且起了疑心的話,這個時候派陳誠來主導此案恐怕便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其真實目的應該就是想要對「六扇門」起到監視與督察的作用。
燕七長嘆口氣:「看來我們還不能開罪了這個陳誠。」
燕五點點頭:「陳誠雖無品秩,卻是殿試三甲,同進士出身,這足以看出聖上對他的厚愛,我們非但不能開罪於他,更要給他足夠的尊重,既然聖上讓他主導此案,我們就全力配合便是,該怎麼做就怎麼做,只要這個陳誠不使壞,我想我們就能夠躲過這一劫。」
「可他若是使壞呢?」燕一問道。
燕五無奈地聳了聳肩膀:「要是那樣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當然,希望是我們多心了,或許聖上派他來就只是為了使團案而已。」
燕六嘆息道:「但願如此吧。」
燕七說道:「好了,就按燕五說的辦吧,對這個陳誠,我們就拿出積極配合的態度,該我們做好的事情也絕對不能含糊。明天一早我們就要前往肅州,燕一、燕二,你們和我一起出發,燕三,你是負責情報的,今晚就把探子給派出去。燕四、燕五,你們帶人分兩路往肅州去,沿路暗中調查,家裡就由燕六坐鎮。」
六人應道:「是。」
沒有人對燕七的布置有異議,一直以來他們都是這樣,一個團隊只能有一個聲音,做到令行禁止,任何人有過錯都必須勇於承擔。
燕三說道:「對了,我剛得到消息,顧長風領著宋、劉二人去了燕子磯。」
燕七「哦」了一聲:「他們一定是去找那個人了。」
燕六輕聲問道:「莫非是去找蔣……」
燕七微微點頭:「現在錦衣衛人才凋零,顧長風、宋天極和劉述三人雖說有些本事,但聖上說他們守成有餘,進取不足,以他們三人的能力,一個月內想要破了此案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他們只能去找蔣颯,要是蔣颯願意出馬那還真有幾分可能破案,只是想要說服蔣颯難啊!」
燕五說道:「大哥,陳誠只是一介儒生,手無縛雞之力,此去肅州,重重危機,步步陷阱,所以你必須得保證他的安全,倘若他出點什麼事我們可是沒法向聖上交代啊!」
燕五這話讓所有人都驚出了一身冷汗,他們還真把這檔子事給忘記了。
燕七忙說道:「嗯,燕二,你負責陳誠的安全,他若有什麼閃失我唯你是問。」
「是。」燕二躬身應道。
「大哥,錦衣衛那邊怎麼辦?」燕六問道。
燕七笑了笑:「有什麼怎麼辦的,他們查他們的,我們查我們的,一直以來都是這樣,他們在明,我們在暗,就讓他們替我們吸引對方的注意力吧,那樣更有利於我們的調查。」
燕一擔心地問道:「假如我們之間起了衝突怎麼辦?那蔣颯可不是個善茬,雖說他的兄長蔣瓛出了那事,可他卻仍舊是名符其實的錦衣衛第一高手!。」
燕七淡淡地說道:「各依其法,各行其事,只要我們不過線就不用怕他,況且蔣颯會不會出手還兩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