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很深了,使團的大營很是安靜,便連那些巡邏的士兵也儘量放低了聲音,他們知道每天這樣趕路的辛苦,所以他們也希望大家能夠好好休息。
就在這時,遠處火把通明,人聲鼎沸。
負責執夜的猴子心裡一驚:「出什麼事了?」
一眾士兵也都如雲裡霧裡,誰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猴子說道:「馬上通知蔣大人和賀將軍,緊急戒備!」
號角響起,大營里頓時便燈火通明。
陳誠聽到號角聲心裡一驚,難道是有強敵來犯麼?他趕緊起身來到了帳外,問守在外面的軍士:「出什麼事了?」那軍士指向了帳外:「來了一大群人,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一個軍士跑到了陳誠的面前:「大人,不好了,當地的百姓來,來找我們討個說法!」
陳誠的心沉了下去,他最擔心的就是與當地的百姓發生什麼不愉快的事情,現在看來是怕什麼來什麼,要真引起了民族間的矛盾的話自己這罪過可就大了。
「討什麼說法?」陳誠問道。
烏合台他們也都被驚醒了,烏合台和阿布多來到了陳誠這邊,聽軍士這話也是十分的震驚。
「說是我們毒死了一對母子,人家把這娘倆的屍體都給抬來了,就在大營外,看那架勢要是我們不能給他們一個說法他們便要衝進來了。」
陳誠還是不明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可是現在也不是深究的時候,目前最要緊的便是把這件事情給擺平!
陳誠大步走到了大營外,蔣颯與賀奇明正帶著人把這些百姓攔在外面,放眼望去,至少也有二、三百號人。
「交出殺人兇手!」
「對,讓他們交出殺人兇手!」
「讓他們滾蛋,從哪裡來滾回哪裡去!」
人群中不斷傳出叫喊聲,陳誠神色鎮定,冷眼看著那些叫囂的人。
他嘴裡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最後他的目光落到了地上擺著的那兩具屍體上,一個三十上下的婦人,一個七、八歲的孩子,兩人都是七竅流血,早已經斷了氣。
蔣颯嘆了口氣:「我也是才弄明白,這母子倆晚上曾到我們大營行乞,方漸鴻見二人可憐便拿了些乾糧給他們,還給了他們一點碎銀子,原本也是想做點善事,可是誰曾想這母子倆卻莫名其妙的就死了,接著半夜裡他們就抬著這母子倆要到我們大營討個說法。陳大人,我們的乾糧怎麼可能有毒呢,我估計應該是有人從中作梗,想利用這件事情做文章,只是他們也太狠了,這可是兩條活生生的性命啊!」
陳誠算是聽明白了,他馬上就醒悟過來,應該是遭人算計了。
從一開始兩母子來乞討就是他們計劃的一部分,讓他們來乞討,然後毒死他們嫁禍給使團。
這是很拙劣的伎倆,可偏偏這兩具屍體卻激起了這些百姓的義憤,這個時候就算自己這邊再怎麼解釋估計也是無濟於事的,這些人根本就聽不進解釋。
「諸位請安靜,安靜一下!」不管怎麼說這件事情已經發生了,現在只能想辦法解決問題,否則使團是根本不可能得到安寧的,便是天亮也無法離開,除非是把這些老百姓全都給殺了,可他們能這麼幹麼?當然不能,他們是大明的使團,是和平的使者,而不是來自地獄的惡魔。
面前這些老百姓仍舊你一言我一語的,根本就沒有把陳誠的喊話當一回事。
蔣颯湊到陳誠的耳邊輕聲說道:「我留意到了,人群中有幾個人專門在那兒瞎起鬨,那些便是唯恐天下不亂的人,估計這事兒十之七八和他們有關係,要不要我先把他們給控制起來。」
陳誠輕輕搖頭,這個時候還不能動他們,否則只會激起更大的民憤:「先等等,我和他們先溝通一下吧,聽聽他們都有什麼要求。」
蔣颯當然會聽陳誠的,他只是讓自己的人盯好了那幾個人,一旦他們有什麼動作便立即把他們給抓起來!
賀奇明見陳誠的聲音壓不過這些人,他大聲喝道:「都給我停下來,安靜!」他可是行伍出身,那嗓門很大,聲如洪鐘,他這一嗓子吼出去場面一下就安靜了許多。
陳誠沖賀奇明微微點了點頭,很感謝他這一嗓子。
「你們不是要理論麼,要說法麼,現在我們陳大人就在這兒,有什麼冤情好好說吧,記住嘍,好好說話,誰要敢亂來一定嚴懲不貸!」賀奇明可不能由著這群人的性子,所以也要嚇唬嚇唬他們。
陳誠清了清嗓子,他也放開了聲音,他要讓這些人聽到自己說的話。
「各位鄉親,我叫陳誠,是大明使團的使者,你們有什麼冤屈和我說,我會替你們作主,不過你們得有規矩才行,像剛才那樣七嘴八舌的你們讓我聽誰的好?現在我問你們,誰是苦主,站出來!」
陳誠這麼一問,這些人都微微一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這時便有一個中年男子站了出來:「我是苦主,這是我的妻子和孩子!」中年男子的臉上帶著怒氣,不過陳誠卻是一眼就看出這中年男子應該並非他自己所說的是婦人的丈夫和孩子的父親,因為他的臉上除了怒氣之外卻不見一點悲傷。
試想自己的妻子、兒子死於非命的話他怎麼可能沒有一點傷心呢?
不過陳誠卻也不說破:「好,你既是苦主,我且問你,你憑什麼說他們的死與我使團有關係?」
中年男子說道:「他們便是吃了你們給的饅頭才會慘死的。」
「是嗎?那我再問你,我們與你妻兒往日有冤還是近日有仇?」陳誠又問道。
中年男子的嘴動了動,這個問題他還真是答不上來,不過很快他便說道:「誰不知道你們就是來占我們家園,奪我們妻女的?你們根本就沒把我們的性命當一回事,你們殺人根本就是為了圖樂子!」
中年男子的一番話讓陳誠皺起了眉頭,雖然他知道中年男子根本就是在胡說八道可是在這個時候他還真不能將這男子怎麼樣,相反的他隱隱有些擔心,如果不把這件事情給處理好的話很可能真會激起民變,那樣自己這個使臣可就太失敗了。
「你確定你是苦主麼?」陳誠望著中年男子厲聲道。
不等中年男子說話,陳誠又向眾人問道:「各位鄉親,你們有認識這對母子的人嗎?如果有請您站出來,告訴我他是不是這婦人的丈夫,這孩子的父親!」
人群中一陣騷動,大家你看我,我看你。
「我認識,他就是他們的親人,沒錯!」一個無賴樣子的人站了出來,替這中年男子作證,他還望著人群:「你們怎麼不說話啊,說啊!」
他分明是在威脅這些百姓,蔣颯衝著王靜海使了個眼色,王靜海上前兩步抓住了這個無賴的胳膊。
「你,你想怎麼樣?」那無賴有些心虛地問道。
王靜海淡淡地說道:「你又是什麼人?」
人群中有個大膽的年輕人說道:「我認得他,他是山寨的人。」
無賴瞪了那年輕人一眼:「你胡說什麼,想找死麼?」
王靜海一巴掌打在了無賴的臉上:「他是不是想找死我不知道,我問你的話呢,你要是敢有一句假話我現在就讓你死。」
陳誠並沒有阻止王靜海,此刻他也看出來了,這些百姓看來並不齊心,至少他們與這無賴不是一夥的,甚至有人看到無賴被抓住臉上忍不住有喜色,還有一些更是在幸災樂禍。
無賴沒想到使團的人敢抓自己,他望向了人群中他的幾個同伴,便又有一個人跳將出來:「放開他,你們還想行兇殺人不成?」他的話音未落猴子便把他也逮了出來。
這時眾人都被唬住了,這些百姓原本不是被騙來的就是被逼著來的,如果一開始他們不明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了那母子倆的死還有些激奮的話,現在看到他們當中混雜站山寨的人也隱隱感覺有些不對勁了,他們素來就很憎恨山寨的這些賊人,此刻見山寨的人被抓住,都不願意上前替他們說話。
陳誠開口了:「眾位鄉親,今晚這事既然與我大明使團扯上了關係那麼我在這兒告訴大家,這件事情我們一定會管,我們一定會查出兇手,給死者一個交代,無論兇手是誰我們都絕不姑息,假如真是我手下的人,我會讓他以命償命,假如兇手是另有其人,我們也一定會將他繩之以法!」
陳誠這話說得鏗鏘有力,不等這些人回過神來他又道:「剛才有人說這兩個人都是山寨的人,我不知道那個山寨是怎樣一個來頭,但我懷疑這兩個人與這個案子有關係,所以我會暫時將他們收押,待查明案情之後再做處置,另外這個自稱是苦主的人,我看你們好像都不認識吧?」
人群里有人叫道:「不認識!」
陳誠心裡暗暗歡喜,看來這些人並沒有都被山寨收買或是蒙蔽,陳誠說道:「既然這樣他也得留下,至少在能夠證明他是苦主之前,他必須得先控制起來,因為我懷疑這其中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陰謀,我甚至懷疑便是他們殺害了這對母子。」
人群中又是一番騷動,陳誠知道自己這麼說或許還不能服眾,他又道:「我剛才也聽到了,他們說是我們的饅頭毒死了這對母女,我不知道是誰在血口噴人,這對母子行乞到我們大營,我們能無動於衷麼,所以我的士兵才會施捨他們饅頭,還給了他們一些碎銀,我們與他們並無冤讎,為什麼要殺害他們,再說了,我們又怎麼可能對這樣一對苦命的母子下這樣的毒手?我知道你們或許有人不相信,那饅頭我們便是我們今晚的晚飯,還剩下一些,你們可以派出幾個人跟我們進大營去看看便知道了。鄉親們啊,你們可千萬別讓那些別有用心的人給利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