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懷疑,心痛

  北平,燕王府。

  道衍和尚在棋盤上落下了最後一枚棋子,燕王朱棣望著棋盤,皺了一下眉頭,接著那眉頭又舒展開來,微微一笑:「你贏了。」他把手裡的一枚棋子扔回了棋盒子裡。

  道衍和尚嘆了口氣:「王爺似乎有什麼心事?」

  燕王點點頭:「你說倘若西安的事情我們不事先預警的話現在會演變成為什麼樣子?」

  道衍和尚冷笑一聲:「就他們能有什麼大作為?無非是利用秦王那六萬親兵作亂,吸引朝廷的注意,然後再設法對皇太孫下手,僅此而已。」

  「哦?你該知道那六萬親兵根本就不足為懼,也就是幾日朝廷大軍便能平叛,他們這麼做有意義麼?那駱忠就不知道一旦朝廷平亂之後他就死定了,就連那小秦王也會因他而受到牽連,這與他想扶小秦王上位根本就是背道而馳。」

  道衍和尚一臉平靜地說道:「按說以駱忠的智慧他不可能想不到,可是王爺可知什麼叫利令智昏?駱忠一心想成就他的千萬謀臣,若沒有張遷的加入他也不會如此地鋌而走險,他太相信張遷的實力了,他以為搭上了張遷,憑藉著張士誠的那幫子餘孽,再加上秦王府的六萬親兵就能夠舉事,當然,他應該也算定了會有藩王響應他,這麼一來便是不能與朝廷抗衡也能夠劃地為王。況且他還扣著秦王妃,持著小秦王,便是聖上想要剿滅他們也會投鼠忌器。」

  燕王搖搖頭:「那說明他還是太不了解父王了,父王是一個擰得清的人,莫說只是一個小秦王,便是拿皇太孫來威脅於他,他也不見得會妥協。」

  燕王說得沒錯,洪武皇帝並不是一個輕易能妥協的人,因為洪武皇帝很清楚,一旦妥協了一次便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甚至無限次。

  這便是為什麼他一直都很鐵腕很強勢的原因。

  他確實很疼惜小秦王母子,也寵愛皇太孫,但若你真想拿他們來威脅洪武皇帝那你便是大錯特錯了,他寧可犧牲自己的這些子孫也不會縱容與滋長這樣的行為。

  大明的江山社稷不是拿來做交易的,大明王朝的威嚴也不是誰都能夠隨便挑釁的。

  道衍和尚說道:「王爺是否覺得有些可惜,王爺是想看看西邊或是亂起來會有誰站出來呼應,聖上又會如何對待?」

  燕王不說話,算是默認了。

  道衍和尚微笑著說道:「其實根本就不用看,王爺剛才也說了,他們根本不了解當今聖上,一旦他們生事,不消幾日就會被朝廷的軍隊碾成了齏粉,至於那個張遷,我不否認他有些小聰明,但也僅只是小聰明而已,他做這麼多事又有哪一件是成了的?一個不知道隱忍的人,你指望他能夠成大事麼?不過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隱忍……」燕王喃喃道。

  道衍和尚用力地點了點頭:「沒錯,隱忍,譬如越王勾踐,若不是他的隱忍,三千越甲又哪能夠吞得下吳國呢?」

  說罷道衍和尚正色地說:「再者,便是想要登上頂點也必須有自己的是非與原則,不管怎麼說,秦王是王爺的兄長,他雖然不在了,可是王妃還在,小王爺也還在,他們都是朱家的人,是你的親嫂親侄,他們有難,你這個做叔叔的不能坐視,而大明的江山是你朱家的,有人膽敢動搖大明的根基那便是你朱家的敵人,你朱棣的敵人,且一旦戰亂,苦的還是黎民百姓啊!」

  「大師說得是,倒是朱棣狹隘了。」燕王微微欠了欠身子。

  道衍和尚說道:「聖上近幾年方才少了些殺性,又何必刺激他呢,凡事大事化小,小事化無,這才是我們要去做的事情。」

  「可惜啊,他們並沒能夠抓住張遷。」

  道衍和尚笑笑:「這便是那張遷的過人之處,他可以很準確的預知到危險。」

  「對於張遷的事情大師知道多少?」

  「王爺是想助聖上一臂之力?」

  燕王卻說:「不,我只是好奇而已。」

  道衍和尚說道:「這個張遷暫且留著他吧,估計以後王爺會用得著的。」

  燕王雖然有些不解,但對於道衍和尚他卻是深信不疑,便也不好再多問了。

  京城,春來茶館。

  燕七一身普通老百姓的服飾,坐在臨街靠窗的位子上品著茶。

  一個人來到了他的面前,同樣是一身尋常的服飾,來人是錦衣衛指揮使顧長風。

  待顧長風坐下,燕七才皺眉問道:「顧大人,什麼事非得弄得這樣神秘兮兮的?」

  顧長風輕嘆了口氣:「還不是那內鬼給鬧的。」

  燕七給他倒上一杯茶,顧長風抿了一抿:「茶不錯。」接著一口喝乾,自己又倒了一杯,還給燕七續上。

  燕七說道:「我們這些日子對劉述和宋天極進行了排查,並沒有發現什麼可疑之處。或許是我們弄錯了目標吧,錦衣衛位高權重的可不只這兩個人。」

  顧長風說道:「其他的人如今都不怎麼管事,對於錦衣衛的一些核心機密他們是接觸不到的,而且聖上遇刺的那個案子有牽連的也只有這兩個人。所以還望燕總領那邊再辛苦一下,我相信是狐狸就一定藏不住他的尾巴。」

  燕七淡淡地說道:「好吧,既是這樣我就讓他們再查仔細些。」

  顧長風道了聲謝,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燕七神情有些不悅:「有什麼話就直說吧,別這副吞吞吐吐的樣子,看著就讓人心急。」

  顧長風嘆息道:「我怕若是說了燕總領會對我有看法,以為我是在挑撥你們兄弟之間的關係。」

  聽鑼聽聲,聽話聽音,顧長風的話讓燕七馬上就想到了什麼:「你是說燕六么?」

  顧長風點點頭:「老實說我也不想懷疑他,可是那晚他出恭的點兒也選得太好了吧?偏偏在皇上遇刺的時候他去上茅房去了,如果當時他在,那刺客也跑不掉。更讓人想不明白的是他就算是要在那個時候上茅房也該選近處去,可他偏偏卻選了一個遠的。」

  「他有些潔癖,不喜歡太骯髒的地方。」燕七雖然在替燕六開脫,但這個疑問也同樣存在於他的心裡,燕六有些小潔癖他是知道的,但燕六從來沒有因為他的這個臭毛病而影響過行動,可這一次竟出了這樣的事情。

  顧長風抿了抿嘴:「那救走刺客的人,從個頭看與燕六很相似,當然,也只是相似,那人蒙著臉,根本就看不到他的樣子。」

  燕七的臉色微微一沉,並不是因為顧長風懷疑他的兄弟,而是因為他自己也對燕六生出了懷疑,他並不想懷疑燕六,但皇上遇刺那晚燕六的行蹤確實有些詭異。

  顧長風見燕七這個樣子忙說道:「燕總領,這只是顧某的猜測,作不得准,燕總領也莫要生氣。」

  燕七這才輕聲嘆息:「既是可疑,那便認真查查吧,顧大人,是你查呢還是我查呢?」

  他斜了顧長風一眼,他這麼問是有深意的,顧長風主動請六扇門幫著錦衣衛查內鬼,他燕七若是不做做姿態反倒落了話柄。

  顧長風擺了擺手:「還是燕總領你來查吧,目前我的手下根本就沒有可用之人,若是蔣颯在就好了。」

  燕七自然也不是真心想讓顧長風來查,不管怎麼說,燕七是他燕六的左膀右臂,這麼些年來燕六可是為六扇門做了不少貢獻,甚至說出生入死也不為過。作為兄弟,燕六可是給予了他不少的幫助,便拿這六扇門來說,若不是有燕六替他打理著內務他也不能放心地在外面查案。

  從洪武皇帝遇刺案發燕七就懷疑過燕六,可是他卻下不了決心對燕六進行調查,直到此刻顧長風把這層窗戶紙給捅破他才下了這個決心,但他的內心是苦澀的,相當的難過。

  他希望燕六是清白的,他希望燕六那個時候脫離自己的崗位真的只是個巧合。

  回到六扇門他便讓人把燕六給叫來了。

  「大哥,你找我?」燕六的臉上帶著笑。

  燕七也微微一笑:「老二啊,這兩天辛苦你們了。」

  燕六說道:「大哥說這是什麼話,不過最近這段時間還真是把大夥都折騰得夠嗆,偏偏還徒勞無功呢!」

  燕七為他倒了一杯茶:「你先把手上的活放一放吧,有件重要的事情需要你親自出馬!」

  燕六微微一怔:「哦?又出了什麼大事?」

  燕七說道:「聖上讓我們會同錦衣衛儘快抓住那個張遷,我想讓你和燕五帶些人去與錦衣衛的人一道追捕張遷,張遷一日不除,聖上一日寢食難安!」

  燕六眯起了眼睛:「可有那張遷的下落?」

  燕七點點頭:「錦衣衛的蔣颯此刻已經到了太原,便是他傳來消息,張遷可能就在太原,老二啊,希望你能夠趕在錦衣衛之前抓住他,記住,要活的,我還有很多的話要問他。」

  燕六聽了笑道:「好,我這就去收拾一下,明日一早就出發。」

  望著燕六的笑臉,燕七的心裡不是滋味,他在想,如果燕六真的便是那個內鬼的話,那麼他們兄弟之間便會有撕下臉面短兵相接的時候,到那個時候自己真能夠對這個曾經的兄弟下手麼,燕六呢,他會對自己出手嗎?

  燕七突然很想拉住他,把自己心裡的苦給倒出來,但他不能說,只能微笑著應付。

  當晚,燕七把燕五和燕四也叫了來,交代二人一明一暗一定要盯住燕六,燕四、燕五的心裡也很是鬱悶,他們沒想到燕七會交給他們這樣一個虐心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