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廬州府同知林桐求見巡按大人!」
陳誠正與燕七在房裡商議,門外傳來了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
燕七望向陳誠,陳誠則苦笑著搖了搖頭:「離京時聖上給了我一個明面上的身份,昨夜讓校卒入廬州城調遣軍隊便是用的這個身份。」
燕七點了下頭,他明白陳誠為什麼要這麼做,這是不想暴露他們「六扇門」的身份。
「那見還是不見?」燕七問陳誠。
陳誠說道:「他既然來了我們就見上一見吧。」
燕七打開了房門,只見外面站著兩個人。
兩人進了屋,為首那人衝著陳誠一揖:「廬州同知林桐見過巡按大人!」
他身後那人也躬身道:「廬州知縣郝大郅見過巡按大人!」
陳誠沒有著官服,只是朝二人拱了拱手,然後招呼二人坐下。
燕七則侍立在陳誠的身後。
要說官階品秩燕七比林桐、郝大郅要高出許多,不過此時他把自己的位置擺得很正,他就是陳誠的隨從,護衛。既然陳誠都幫著他們隱瞞了「六扇門」的身份,他自己又怎麼會暴露呢?一旦身份暴露,想要再進行秘密調查就難了。
「知府大人因為要處理緊急公務不能前來,還望巡按大人見諒。」林桐小心地說道。
陳誠微微一笑:「我們也只是路過此地,並不想驚擾了地方官員。」
郝大郅輕聲問道:「巡按大人,聽說昨晚你們帶兵上了老鷹山,老鷹山是下官的治下,不知到底出了什麼事?」
陳誠看了郝大郅一眼:「郝大人,昨晚我也一眾手下連夜走路途經老鷹山,在那兒我們遭到了歹人的襲擊,我的一個護衛被箭射傷,為抓住歹人,無奈只得向指揮衛司借兵搜尋賊人。老鷹山既然是郝大人的治下,我不得不說上一句,貴縣的治安堪憂啊。」
郝大郅的心裡一凜,他的臉色微微一變。
林桐瞪了郝大郅一眼,對陳誠說道:「巡按大人,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不過依我看應該是流寇所為。廬州府這些年來勵精圖治,已經剿滅了匪患,且百姓安居樂業,可謂是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當然,事情既然發生了,哪怕是流寇我們也一定要將他緝拿歸案,給大人一個交代。」
陳誠擺了擺手:「不必了,既然是流寇所為,說不定他們早就已經逃掉了,這件事情就算了,我不會深究。」
聽陳誠這麼一說,林桐和郝大郅這才長長地鬆了口氣。
陳誠可是領了聖旨的巡按,那就是欽差大臣,不管陳誠是什麼官階品秩,僅是欽差的身份就不是他們能夠怠慢的。
就在他們暗暗鬆了口氣的時候陳誠突然又問了一句:「兩位大人,你們誰聽說過老鷹山陰兵借道的事情啊?誰若知道麻煩說給我聽聽。」
燕七在一旁仔細留意著林、郝二人的反應,他發現當陳誠提及陰兵借道的時候兩人的眼裡都閃過了一抹恐懼的神色。他相信這二人應該是知道些什麼的,只是不知道他們會不會老實說出來。
林桐尷尬地笑了笑:「大人說笑了,哪會有那樣的事情?這些怪力亂神之說不過是山鄉村夫茶餘飯後的談資罷了,根本就不可能發生這樣的事情。」
郝大郅也附和道:「就是就是,山野村言,不足為信,不足為信。」
陳誠也笑了起來:「我就說嘛,哪有什麼陰兵借道,神鬼之說那都是騙人的,就算是有鬼,也是有人在裝神弄鬼,我說得沒錯吧?」
林桐和郝大郅點頭稱是,只是那模樣看上去有些滑稽。
林桐岔開了話題:「大人,我們知府大人今晚在望月樓備了薄酒為大人接風洗塵,還望大人莫要推辭。」
陳誠微笑著說道:「既然是知府大人的一番好意我當然不會推辭,二位,請喝茶!」
二人明白陳誠這是在端茶送客了,很是識相地站起身來準備告辭。
林桐像是想到了什麼:「對了,知府大人讓我給大人準備了一處院落,那兒要比這客棧的要清靜得多,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陳誠還是一副笑臉:「那就有勞林大人了。」
廬州府安排的住處還真是不錯,就在距離府衙不遠的地方。
雖然不大,環境卻很是幽美,後院還有假山亭台,水榭池塘。
「大人,你真準備在廬州住下了?」燕七的心裡有些不滿,原本他以為陳誠進廬州城只是稍事休息會繼續往南陽去的,可現如今卻像是要在廬州呆上一段時間的樣子。
在他看來時間是很寶貴的。
兩人正走在後院的長廊上,陳誠停下了腳步:「你剛才難道沒看到我提到陰兵借道的時候兩人的神色不對麼?再有,昨日那農戶家中老翁所言,廬州府上下都下了封口令,禁止百姓談論陰兵借道的事情,你不覺得奇怪嗎?」
燕七皺眉道:「大人是想從陰兵借道入手?」既然陳誠已經亮出了巡按的身份,燕七等人索性也就稱陳誠為大人,再繼續叫公子反倒不好。
陳誠微微點頭:「我想廬州府一定有人知道陰兵借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所以我才會返回廬州。」
燕七輕哼一聲:「其實不必這麼麻煩的,只要把他們抓起來,我就有辦法讓他們開口。」
陳誠白了燕七一眼:「我知道你們『六扇門』在處置一些案件上有著特權,而你們也一直都按著自己的方式辦案。不過現在是我在負責這個案子,所以一切都必須按我的規矩來。」
見燕七還有些不服氣,陳誠說道:「我也不是一個迂腐的人,若此事真能這樣便宜行事的話我也就不會繞這樣的一個彎子了,你或許又忘記了這個案子的複雜性。」
陳誠這麼一說,燕七這才冷靜了下來,他發現自己還是魯莽了,看來是長年來那種特權式的辦案模式在他的腦子裡作祟。
陳誠說道:「我們現在假設陰兵借道這件事情與使團案有關,而在大明境內能夠做下使團案這樣的大案最有可能的是那些藩王的話,那麼他們能夠逼使廬州府上下為其善後就不足為奇了。如果按你的法子,直接把廬州府的人抓了,嚴刑逼問,我相信你一定能夠問出結果,但知道了結果以後你怎麼辦?」
燕七回答道:「如初向聖上稟報!」
陳誠苦笑著搖頭:「所以聖上讓我來負責這個案子而不是你,知道為什麼嗎?」
燕七不說話。
陳誠說道:「聖上這一次要的不僅僅是那樣的一個結果,無論你查出使團案是哪個藩王乾的,若是往聖上那兒一稟報,會是什麼後果?聖上要如何處置?這些你想過沒有?」
燕七還真是沒有想,對於查案來說他或許有著他的一套手段,但他卻欠缺了對整個大局的考慮。
陳誠嘆了口氣:「在你來找我,將密旨給我的時候我就知道了聖上想要的是什麼。」
燕七脫口而出:「是什麼?」
陳誠說道:「第一,成功解救使團,第二,不在朝野引起震動,更不能因此事而導致朝廷出現亂局。我們能夠猜到使團案背後的陰謀,你覺得以聖上的睿智會猜不到麼?聖上立皇太孫為儲君之事已經讓各藩王對他這個做父親的有了想法,這時若再加劇了他與藩王間的矛盾的話,燕七,你能想得到到時候會出現什麼樣的局面嗎?」
聽陳誠這麼說,燕七總算明白了,一開始他們以為聖上讓陳誠來負責帶領他們查案是對他們起了疑心,現在看來是他們多心了。
也虧得有了陳誠,不然的話按著他們平素的辦案手段,指不定會生出什麼亂子來。
想到這兒,燕七不由得冒出了冷汗,後背都被汗水浸濕了。
「可若是這樣的話,聖上為什麼又要責令錦衣衛一個月破案呢?倘若錦衣衛那邊真查出了什麼而不顧後果地捅了出去的話豈不違了聖上的初衷?」燕七不解地問道。
陳誠淡淡地說道:「讓錦衣衛調查此案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畢竟晏無雙的出現很多人都看到了,他是錦衣衛的人,而錦衣衛對使團案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讓他們進行調查原本就是名正言順的事情,聖上若是不讓他們徹查的話也說不過去。至於給他們一個月的期限,也是聖上的高明之處,一個月的時間他們若查不出什麼,估計他們就沒有繼續調查的機會了。再說了,聖上並不認為錦衣衛能夠有能力在一個月的時間內查出什麼結果,如今的錦衣衛已經大不如從前了。」
燕七卻苦著臉擠出了一個笑容:「倘若大人知道此番錦衣衛出馬的人是誰的話或許就不會這麼說了。」
陳誠的笑容消失了,他正色地問道:「誰?」
「錦衣衛前指揮使蔣瓛的親弟弟,素有錦衣衛第一高手之稱的蔣颯。這個人不只是身手了得,而且心思智慧也不是常人能及。只不過自蔣瓛被聖上賜死之後,他便不再過問錦衣衛的事,只是吃著千戶的空餉,這一次也不知道顧長風他們怎麼就把他給說服出山了。」
陳誠聽了之後眯起了眼睛,對於這個蔣颯他也有所耳聞,據說當年在錦衣衛辦案幾乎就沒有失過手,再難的案子到了他的手上也都不是回事兒。
若真如燕七所言,這次由他親自出馬的話,很難說還真能讓他查出些什麼來。
不過很快陳誠就釋然了,這件事情原本就不是他們應該考慮的,既然燕七都知道蔣颯出山的事情,聖上能不知道嗎?既然聖上知道這件事情,自然就會有他的安排與布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