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竟又來到了楊潔的那家茶館。
不過這一回那店小二卻沒把二人給認出來。
小二熱情地招呼他們，奕度點了一壺老樹茶，也不敢多和小二攀談，小二送上了茶便轉向走了。
王靜海輕笑道：「看來這易容術還蠻好用的。」
奕度卻道：「這也只能騙過那些對你不熟識的人，若是太熟悉別說你是易容，單是從你的身形背影就能夠看出是你了。」
王靜海點頭表示贊同。
兩人便不說話了，聽著四周的茶客聊天。
「你們聽說了嗎？再有幾日便是平越曲家曲老太爺的壽誕了，到時候四大土司家都會派人前往，田家一直都是田融大少爺處理這些事務，如今田融大少爺不在了，便由二少爺田靖替代。」
一人說道。
便有人接話：「我聽說那田家二少爺可是鬼王的徒弟，厲害著呢！」
「那能有多厲害，田大少爺下葬那日我就在場，我親眼看到田靖少爺被那殺他大哥的兇手只是一掌便拍飛了。」
聊天的是兩個漢人，所以王靜海和奕度能夠聽明白他們說的話。
「唉，那兩人也不知道怎麼就和田家幹上了，在苗疆殺一個土司老爺家的大少可不是一件小事，如今幾大土司都已經下了令，一定要抓住那兩人，說是要拿他們點天燈呢。」
「之前就說要拿他們點天燈，可是人家不是逃掉了麼？我估計啊，他們應該早就離開苗疆了。」
「好像那兩人都是公門中人，是錦衣衛的？錦衣衛對田家出手是不是朝廷已經對田家有所不滿啊？」
奕度聽到這兒皺起了眉頭，他們公門中人的身份確實很容易讓別人誤會是朝廷的意思。
卻又聽到一人說道：「那倒不是，朝廷如果真要針對田家也犯不著用這樣的手段，指揮司不是已經出了告示麼，嚴令緝拿二人，我估計啊，應該是此二人與田家有什麼私仇，指揮司的態度便是朝廷的態度，朝廷是不會包庇這兩個人的。」
「就是不應該包庇，錦衣衛的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想想這些年來他們禍害了多少的忠臣良將！」
聽到對錦衣衛這樣的評價，奕度很是汗顏，他雖知道錦衣衛不得民心，卻沒想到錦衣衛在尋常百姓的心目中竟然是這個樣子。
王靜海輕咳一聲，望著奕度笑了，奕度輕輕嘆了口氣竟無話可說。
在茶館裡兩人聽的都是一些小道消息，倒是與二人之前的推斷差不多，不過好在並沒有提到錦衣衛想要庇護二人的這件事情，若是這件事情傳開了去，那苗人會怎麼想？
回到了住處，奕度的興致並不高，他還在為那些人對錦衣衛的評價心塞。
王靜海拍拍他的肩膀：「錦衣衛中也有好人，只是曾經太多的事情讓人不得不對錦衣衛有那樣的印象。」
奕度說道：「老實說，其實很多事情我們都想不明白，可是我們只是個小角色，上面讓怎麼做我們只能照辦，否則的話便是抗命不遵。就拿之前的藍玉案來說吧，我也參與了，當時我還與與我的頂頭上司發生了爭執，我就希望不要擴大了打擊面，不要牽連太多無辜的人，可是誰又會在意我一個小卒的話呢？很多人都覺得這是一個升遷的機會，仿佛手裡沾上的血越多便越是能耐，越能夠說明他們效忠朝廷與陛下的決心，不怕你笑話，如果當時我也如他們一樣的話，現在也不可能只是個試百戶了。」
王靜海相信奕度的話是真的，與奕度相處了這麼久他也發現奕度有著一顆善良的心。
「二位大人，你們總算是回來了，那叫梅香的老闆娘來了兩次了，好像是找你們有什麼急事。」
「哦？你去將她請來。」奕度說。
不一會，梅香便到了二人的房間。
「二少爺差人捎來口信，讓你二人明日便動身去平越。」
梅香說。
王靜海說道：「他還說了別的什麼嗎？」
梅香搖搖頭：「那倒是沒有。」
「那我們到了平越後又當如何？」奕度問道。
梅香說道：「這個也沒有說，一會我便讓人給你們準備快馬乾糧，再給些銀子你們做盤纏。」
王靜海淡淡地說道：「那就有勞了。」
梅香說道：「不必客氣，這些都是二少爺吩咐的。」那意思便是若不是田靖這麼吩咐她才懶得管這事兒。
梅香出去後奕度輕聲問王靜海：「田靖這是什麼意思？」
王靜海也是一頭的霧水，按說就算要啟程去平越也應該是三天之後的事情，田靖怎麼就讓他們現在去呢？莫不是出了什麼事兒？不過既然是田靖的意思二人當然不會說什麼。
此刻在楊潔的茶館後院，店小二正站在楊潔的面前，楊潔則在擺弄著面前的茶具。
那茶具很是精緻，便是牙舟出的牙舟陶。
「大小姐真是目光如炬，我還真沒看出那二人便是他們。」
小二拍著楊潔的馬屁。
楊潔看了他一眼：「他們是用了易容術，改變了他們的模樣，你一定覺得很是不可思議吧，可偏偏卻就是這麼一回事，這些漢人很聰明，他們發明了很多有趣的東西。」
小二說道：「那他們為什麼要到我們的店子裡來呢？」
楊潔想了想道：「向來茶館酒肆都是人多嘈雜之地，來來往往的人多了，消息自也就傳播得最快，所以本姑娘認為他們應該是想來打探消息的。奇了怪了，他們守著個那般能耐的梅香，還用得著跑到我們這兒來聽這些市井之言。」
小二沒有再說話，只是低著頭。
楊潔抿了口茶，接著又道：「昨日裡宋夫人來看望夫人，她問夫人倘若夫人死後水西當由誰人當家，夫人沒有作答。」
小二的眼睛一亮：「這一次楊家可否有希望接掌水西？」
楊潔搖了搖頭：「沒有希望，看得出來夫人還是想讓安家的人接掌水西。」
小二的神情又黯淡了下去：「小姐可是夫人的左右手，跟著夫人也有些年頭了，小姐的能力夫人應該能夠看到的，她難道就沒想過讓小姐接掌水西事務麼？」
「我畢竟是楊家的人，若我接管了水西那麼無形中便代表了楊家，你想想到時安家那些人又如何想？倘若由安家的人襲了宣慰使倒還好，要是換了旁人，難保宋家不會趁機發難，那個時候宋家便是苗疆一家獨大，到時候想要再對付就不是那麼容易的。」
「依小姐的意思也是想讓安家的人繼續執掌水西？」
楊潔柔柔地嘆了口氣：「這才是最好的選擇，朝廷如今並不希望苗疆大亂，朝廷一直扶持著安、宋兩家的勢力，一來是用他們對其他家族進行壓制，二來又讓他們彼此相互的牽制，只有這樣朝廷才能夠牢牢地將苗疆控制住，雖然朝廷在貴州屯了兵馬，但不到萬不得已，當今聖上也不希望苗疆大亂。」
「小姐好像對那兩人很感興趣。」小二也是楊家的人，和楊潔說話的時候倒是沒有什麼顧忌。
楊潔說道：「這二人倒真是很有意思的，我倒是要看看他們鬧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子當如何再在這苗疆呆下去。」
小二笑道：「我若是他們早就離開苗疆了。」
「可你不是他們，而且就算是他們想要逃脫又能怎樣，朝廷為了苗疆的穩定自會全力緝拿他們，用他們來換取苗疆的長治久安。」
楊潔看問題很是直接，她說目前王靜海與奕度想要破局那便只有一條路可走，查出真正的兇手，還自己一個清白，否則的話無論是他們二人就只能亡命天涯，時時都要躲避官府與四大土司家的追殺。
她很好奇，以王靜海與奕度二人之力當會如何做。
不過小二卻不相信楊潔只是對二人的結局好奇，楊潔雖性格直率，但卻也聰明過人，她所做的事兒都有她的目的。
「大小姐，你說有沒有這樣的可能？這二人與田家在合演一齣戲，不過他們演得太好，把一眾人都給騙過了。」
楊潔望向店小二，她的心裡也暗暗吃驚，她沒想到店小二竟然會有這樣的見地。
其實這一點她也想到了，只是王、奕二人從田融的葬禮上殺出重圍看著並不似在作偽。
據說田家還死了人，傷者也眾多，就連田靖自己也受了傷。
楊潔說道：「我倒是聽說鬼王因那姓王的小子一掌便震飛了田靖的事情大為光火，他已經說了，要親手給那姓王的小子好看，他已經帶了大徒弟親自出馬，到處在尋這兩個小子。」
「哦？這就有些意思了。」小二的眼角有著笑意。
「讓人盯著茶馬驛，留意那二人的行蹤，然後把他們的行蹤透露給鬼王。」
楊潔這麼說道，小二又說：「小姐，我們何不把他們給報給官府或是四大家族呢？那樣還能夠落下一個人情。」
楊潔不屑地看了小二一眼：「你懂個什麼，你以為此二人的背景簡單麼？若他們的身後真是大明的朝廷，我們這麼做就弄巧成拙了，再說了，我不但不會那麼做，待他們與鬼王遭遇後我還要誠意結交。楊家在四大家中一直處於弱勢，或許這便是楊家的一個機會。」
小二隱約有些明白了楊潔的意思，又不是很明白，不過楊潔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擺了下手：「你退下吧，近日我也累了，要好好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