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木頭人,燒餅歌

  「這一路上你除了喝酒,一句話都不說。」「禍水」看著蔣颯,帶著幽怨的神情。

  蔣颯又喝了一口酒,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向著栓在樹上的馬匹走去。

  「禍水」也快步跟了上去,她嘟著小嘴,顯然有些生氣,不過任誰看到她生氣的樣子都同樣會覺得嬌艷、可愛。

  誰都不會想到這個我見尤憐的女人竟然會是令天下英雄聞風喪膽的毒尤「禍水」。

  江湖上有很多關於她的傳聞,據說她犯下的人命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得罪了她的人沒有一個能夠善終。

  如終南薛家,太湖樊家,都是因為得罪了「禍水」而滅門,全家人都中毒而死,就連小孩都沒有放過。

  不,不只是小孩,家裡的貓貓狗狗都不能倖免。

  不過幾乎沒有人知道「禍水」到底長什麼樣子,於是乎在悠悠眾口之下她便被描繪成了一個醜陋無比的母夜叉的樣子。

  可蔣颯卻一眼認出了她。

  這讓她的心裡多少有些納悶。

  「我說你這人是木頭麼?」

  她突然攔在了蔣颯的面前,蔣颯皺起了眉頭。

  蔣颯的目光冰冷,像一把利刃,仿佛如果她不讓開的話那利刃隨時都有可能刺穿她的胸膛。

  她感覺到森森的寒意,不過她卻沒有退讓,反而將胸挺了挺。

  她原本就美艷無比,身材也是絕佳,就連她的胸也比一些女人的要大得多。

  她這麼一挺,蔣颯的目光不由得落到了上面,但很快就重新落在了她的臉上,只是那目光就更加的冰冷了,還帶了濃濃的殺氣。

  她再沒了剛才的氣勢,退了一步,幽幽嘆了口氣:「其實你若願意和我說話,一定能夠聽到很多有趣的事情。」

  蔣颯仍舊不搭理她,解下了自己馬的韁繩。

  她也只能無奈地上了自己的馬,可她的嘴裡卻說:「我若是你,我就不會管這個案子,因為弄得不好,你會把性命都搭進去的。」

  她這話讓蔣颯的身形頓了頓,原本準備上馬的他轉過身來望向坐在馬背上的「禍水」。

  女人得意的在心裡暗暗發笑,她早就知道「使團案」便是眼前這個男人的七寸。

  她又說道:「不過現在看來不管我說什麼你都不會罷手的,所以如果你想要查出誰是幕後黑手我可以幫你。」

  「你?」蔣颯並不相信女人的話。

  女人點點頭:「沒錯,就算我不能幫你,我也知道誰能夠幫到你。」

  「誰?」蔣颯倒有些期望女人沒有騙他,畢竟這是個無頭案,他確實還沒想好該如何著手。再者他的心裡也很清楚,這個案子很可能涉及到一個天大的陰謀,正如「禍水」所說,弄不好自己將會粉身碎骨,死無葬身之地。

  女人笑了,她的笑容永遠是那麼的甜美、嫵媚,就如一個美麗的陷阱,讓人明明知道底下可能是萬丈深淵也仍然會義無反顧。

  只是她遇到的人是蔣颯,她已經把蔣颯看成了一個怪人,她甚至有時候在想,面前的這個到底是不是個男人。

  因為只要是個男人,都不可能不對她動心的。

  「我可以告訴你,不過你不能再對我冷冰冰的。」女人提出了她的條件。

  蔣颯沒有說什麼,又給了她一個冷眼,翻身上馬,雙腿一夾,那馬便絕塵而去。

  蔣颯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他不會向任何人屈服,不會受任何人的要脅。

  別說「禍水」不能,就是當初面對洪武皇帝的威嚴他也沒有低下頭來服軟。

  那一次洪武皇帝真的差一點就連他也殺了,只是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卻改變了主意,讓他離開了,還讓他繼續留在錦衣衛,並告訴顧長風,無論他說什麼做什麼都別為難他。

  洪武皇帝為什麼突然改變了態度連蔣颯自己都不知道,不過他並不覺得他欠洪武皇帝什麼,欠大明朝什麼,他和大哥蔣瓛為了洪武皇帝出生入死,做的已經夠多的了。

  「禍水」沒有想到自己的一句話竟然又激怒了這個男人,她氣得銀牙狠咬,重重地跺了下腳,揚鞭打馬,她似要把氣都撒在這馬的身上。

  她在後面大聲叫道:「你要想找人幫忙,此人就在這附近,他叫劉廌!」

  「吁!」蔣颯猛地一下勒緊韁繩,馬的兩個前蹄高高抬起,停了下來。

  蔣颯拉馬回身,望向「禍水」:「你說什麼?劉廌?」

  女人用力地點了點頭:「是的,劉基劉大人的長孫劉廌,他便在此隱居。」

  蔣颯冷笑:「休想騙我,他此刻該在青田盤古結廬為他祖父和父親守墓呢!」

  女人又是一聲嘆息:「唉,你說得沒錯,按說他確實應該在青田守墓的,可偏偏他卻到了此間。」

  「你說的是真的?」蔣颯皺起了眉頭。

  女人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了一句:「你聽說過『燒餅歌』麼?」

  蔣颯眯縫著眼睛,坊間確有「燒餅歌」的傳聞,據說劉基當年面聖時,洪武皇帝便問他大明未來的國運,兩人的談話從洪武皇帝讓他斷測扣在碗裡的燒餅開始,故名「燒餅歌」。

  而這「燒餅歌」也被傳得神乎其神,說是能夠預測未來的五百年華夏氣運。

  對於這些坊間傳聞蔣颯是不信的,雖然他知道劉伯溫的術數很是厲害,但他絕對不相會相信一個人真正能夠預計一個國家五百年的運數。

  假如劉伯溫真那麼能算的話他自己就應該算到他和他的家人的命運,或許也就不會有劉家的那些劫難了。

  女人見蔣颯臉上的表情急劇變幻,隱隱也猜到了些什麼:「劉基大人精於術數,知天文,曉地理,自然也能夠知道自己家族的命運,只是既然是命,哪怕就是厄運他也只能逆來順受,人有時候是很可悲的,無論你是什麼人都逃不過命運,不是麼?」

  蔣颯淡淡地說:「我不信命,我命由我不由天!」

  「哈哈哈哈,好一個我命由我不由天,可是蔣大人,你的命運真能夠由你自己支配嗎?你不能,你大哥他也不能,當年你大哥多麼風光的一個人,朝中的達官貴人,王侯將相哪一個不敬他畏他?可最後呢,他又落得一個什麼樣的命運。不說他了,就說你吧,你真就敢說你的命運掌握在自己的手裡嗎?當年若不是洪武皇帝突然改變了主意,恐怕你也就跟著你大哥一道去了。」

  蔣颯的臉色更加的蒼白了,他的嘴動了動,卻說不出話來。

  「禍水」說得沒有錯,那個時候他確實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而他的生死,他的命運其實也不過就在別人的一念之間。

  這麼多年來他一直對這件事情耿耿於懷,可是他也清楚地知道,哪怕自己的本領再高,也不可能與整個國家機器相抗衡。

  所以聽了女人的話之後,他沉默了,女人成功地打擊了他的自尊心,自信心,他突然發現他的內心深處竟然埋藏著一種自卑。

  女人走到了他的身邊:「對不起,我說錯話了。」

  蔣颯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站在那兒,目光卻望向了遠方,也不知道此刻他在想些什麼。

  「劉廌是個聰明人,他雖是襲了爵位,受了封賞,領了個正一品的虛銜,吃著朝廷的俸祿,可他卻遠離廟堂,過著閒雲野鶴的日子。」

  蔣颯也將思緒拉回了現實:「你是說他到這兒是為了『燒餅歌』?」

  女人點了點頭:「他在整理其祖父和父親留下的一些著作,想編撰成集錄,而『燒餅歌』說是能夠知道上下五百年的奇談,他尤為重視,好像那下半部就落在此間某賦閒的大人手中,劉廌是來求那下半部稿子的。」

  蔣颯的神情變得嚴肅:「這事情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女人笑道:「你可別忘記了,我是『神仙居』的老闆娘,而『神仙居』遍及各地,你是錦衣衛的老人了,茶館酒肆這種地方是消息傳得最快的,我若想知道這些並不是什麼難事,只要有心,總能夠打探到的。」

  「你剛才說劉廌能夠幫我查破使團案,莫不是在指他知道些什麼?」蔣颯問道。

  「禍水」搖了搖頭:「我並不是這個意思,但也差不多吧,別看劉廌不問政事,專心著書立傳,但他的才智學識早已經不在其祖父劉基之下,他只是感其祖父和父親的遭遇,看破了世事,不願意步先人的後塵罷了。倘若他都查不出這個案子,我想就再沒有人能夠查得出來了,至少憑你個人的力量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女人說到這兒停頓了一下,拋出了幾個問題:「這個案子你也應該知道了利害關係,我且問你,這個案子一旦深挖的話,你知道該怎麼應對各方面的壓力嗎?再者洪武皇帝那邊你能夠過得了關麼?不管你是不是能夠查出事實的真相,你都是討不到任何的好處的。當然,若是他能夠幫你的話,一定能夠助你躲過此劫。」

  蔣颯沒有再說什麼,只有一句話:「帶我去找他!」

  女人笑了:「好。」女人沒有再向蔣颯提出任何的條件,她已經學聰明了,她知道要和這樣的一個男人談條件根本就不是一個明智之舉。

  這樣的男人別想著去駕馭他,你只能夠讓自己融匯他的思想,跟上他的步伐。

  這一回兩人並肩而行,蔣颯的心裡卻在重新評估身邊的這個女人。

  這個女人很聰明,而且仿佛知道很多事情,這樣的一個女人如果是朋友的話還好,若是敵人那就太可怕了。

  他不只一次地問自己這個女人到底為什麼要接近他,以這女人的本事,根本不需要跟在他的身邊,也不需要他來保護。

  她卻粘上了自己,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