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霧實際上是個商人,她並不指望得到比付出的更多的東西,為了安全起見,也並不接受高息貸款,而祈王殿下給阿霧的感覺是,他現在就是在誘惑、強迫她接受借款,可惜她如果收了,怕是別說本金,便是連利息也還不起。
而且這個世上,最難還的就是人情債。
阿霧如今恨不能楚懋利用自己,狠狠地利用自己也行,只要她有價值,而不是這樣的溫情脈脈。
所以,阿霧道:「怎麼這樣著急,其實京里也有幾家合適的,待我再仔細打聽打聽。」
楚懋看了阿霧一眼,「不用,白家不錯,家風也好,男子四十無子方可納妾,相思嫁過去,不會受委屈。」說實話,除了不在京城這一點,楚懋覺得阿霧真是全心全意在替相思著想,由此可證她心地磊落,並不是個落井下石之人,再反觀相思,楚懋皺了皺眉頭。
阿霧眼看著自己的手被楚懋握在手心裡,聽他道:「郝嬤嬤她……」楚懋的話雖未出口,但抱歉的意思已經很明顯。
為著這件事楚懋已經處置了相思,順帶也算是給了郝嬤嬤一個警告,阿霧已經滿意得不能再滿意了,她生怕楚懋再弄出點兒什麼來,趕緊道:「殿下,誰也不知道我有暈血的毛病,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會這樣嚴重呢。」阿霧將自己的毛病歸結於暈血。
楚懋沒說話,只是把玩著阿霧的手指,仿佛她的手是玉獅子一般,到最後楚懋將她的手擱到唇邊,嘴唇來回摩挲著她的指尖。
阿霧儘管已經無奈的接受了楚懋同她的親近,可是心裡還是覺得彆扭,微微紅著臉。
「討厭我這樣對你嗎?」楚懋看著阿霧的眼睛問。
這一問讓阿霧愣了愣,她覺得自己應該是討厭的,她討厭任何人的碰觸,可是她心底卻有個聲音在對她說,並不是討厭。只是彆扭、不習慣,並且害怕他下一步的親近。可是阿霧又不得不承認,這樣被楚懋對待,她內心是有一絲喜歡的,誰會不喜歡被人捧在手上呢。
阿霧被自己的想法嚇得紅了臉,但是在楚懋的視線里,她點不了頭,只能垂低了眼帘,搖搖頭。
楚懋的嘴角翹了翹,又聽得阿霧道:「可是殿下,我剛才上了香沒淨手呢。」
楚懋的臉難得的有一絲怪異的扭曲,猶豫半天,最終還是放下了阿霧的手。
阿霧滿意地收回自己的手。
回到祈王府,楚懋去了冰雪林,呂若興卻領了幾個人到玉瀾堂來。
阿霧在幾個人里一眼就看到了那個鶴立雞群的女子,大約二十四、五的年紀,冷如冰霜,五官鋒利,進來這麼久,眼睛都是直視前方,阿霧在她身上看到了一點兒圓春的影子,但是感覺更為深藏不露。
不過打從阿霧醒來後,她在王府里就再沒見過圓春,連她的消息也沒再聽見過。
呂若興向阿霧行了禮,臉笑得包子褶子都出來了,對著阿霧諂媚地道:「主子,這位是冰霜姑娘,殿下特地請來護衛主子周全的,殿下特意說了,冰霜姑娘只聽主子一個人的。」
阿霧心想,又來這麼一個人,祈王殿下難道就不怕自己再「閹」一回五皇子?不過既然楚懋特別點出,冰霜只聽自己一個人的,那意思就是再不會有紅藥山房那種事發生了。
「嗯。」阿霧看了看冰霜,「紫扇,你先帶冰霜下去安頓。」冰霜不同於一般的丫頭,算得上是請來的供奉一般,阿霧拿她同宮嬤嬤一般對待——好好養著。
再然後,呂若興笑得褶子更深地道:「這幾個是內院新來的管事媽媽,殿下讓奴婢帶她們來讓王妃瞧瞧。」
阿霧抬眼看去,見這幾人頭髮都梳得極為光潔,看起來乾乾淨淨,人也幹練,年歲都在三十上下。
聽呂若興說,頭一個穿薑黃褙子的是黃氏,如今掌管內院的一應人事。另一個穿茶色褙子的是花氏,負責府里的採買和廚房。穿棕綠褙子的是衛氏,掌管庫房,穿竹青褙子的是海氏,專司楚懋的一眾側妃、妾室的事情。
「殿下說,今後王妃如有用到她們的地方,直接叫她們來玉瀾堂就是,無需再經過紅藥山房。」呂若興恨不能笑出一朵花來。
阿霧算是聽明白了,楚懋這相當於是在府里最關鍵的事務上架空了郝嬤嬤,雖然這四個媽媽都還是歸紅藥山房管制,可阿霧也可以不經過郝嬤嬤就使動她們。
「今日勞煩呂公公了。」阿霧笑道。紫扇趕緊上去給呂公公塞了個荷包。呂若興笑得見眉不見眼地收入了袖子裡。
「奴婢惶恐,奴婢恨不能每天都來玉瀾堂,沾點兒主子的福氣。」呂若興拍馬屁也拍得太明顯了點兒,弄得阿霧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也難怪他被李延廣壓了那麼多年。
「哦對了,這許久怎麼不見李公公?」阿霧問道。
「李公公身體有些不好,殿下准他去別院先休養一段時日。」呂若興道。
阿霧點了點頭。
晚上,楚懋照例來玉瀾堂用晚飯,給阿霧念經,但並不在玉瀾堂歇息。兩個人說親近也不親近,說疏遠吧也稱不上。
但是阿霧越發怕與楚懋對視,每次被他盯著,阿霧都有一種自己化作了一塊兒紅燒肉的感覺。再然後便是,有時祈王殿下吃著飯吃著飯,就捉起她的手當筍子啃,啃得阿霧一點兒脾氣都不敢有。
阿霧有時候甚至惡意地猜測,她若肯把腳趾貢獻出來,只怕祈王殿下也是願意啃的。
當日晚飯後,楚懋給了阿霧一個小瓷瓶,「這是冰霜的解藥,每三月服用一次,你好好收起來。這裡頭有四顆。」
阿霧握著瓶子的手一緊,抬眼看著楚懋,心裡生起一絲感激。
楚懋捉了阿霧的手又摩挲起她的指尖。
到了二月裡頭,到處傳的都是好消息,阿霧只覺得再也沒人的日子能比自己的日子過得還舒心的了。
榮玠的春闈點了會元,這可是了不得的喜信兒。阿霧並沒有越過郝嬤嬤直接去尋管庫房的衛媽媽,雖然楚懋架空了郝嬤嬤,可是阿霧心想,他想必並不願意看見自己和郝嬤嬤互別矛頭的。
「你去同郝嬤嬤說,明日我想回一趟榮府恭賀大哥。」阿霧吩咐紫扇道。
不一會兒,紅藥山房的魯媽媽就過來回話,說是明日要用的車馬都準備好了。衛媽媽那邊也送了禮單來讓阿霧過目。
用晚飯時,阿霧還沒同楚懋說這事兒,他自己反倒先提了,「明日我同你一起去恭賀大舅兄。」
阿霧被楚懋的一聲「大舅兄」把一顆心熨帖得舒舒服服的,側頭沖楚懋莞爾一笑。
「如今我算是知道『回眸一笑百媚生』是個什麼意思了。」楚懋道。
阿霧覺得自己這時候不應該笑的,可是她的唇角怎麼按也按不住,她不得不承認,她喜歡聽這樣的話。阿霧甚至想,若自己是男兒當了皇帝,肯定是個只親諂媚的昏君。
去榮府前,阿霧特地囑咐紫扇她們不許將自己病過的事情告訴榮三老爺和崔氏。
進了榮府的二門,崔氏見阿霧氣色極好,心裡也安慰,她如今最擔心的就是阿霧在王府里受氣,又是奶娘管家,還有那麼兩個身份高貴的側妃,崔氏如何放得下心。「四皇子瞧著對你挺上心的。」崔氏道,否則以榮玠的面子,還夠不著皇子屈尊降貴親自來賀。
阿霧點點頭。
崔氏屏退了人輕聲道:「這都大半年了,你可有消息了?」
阿霧臉一紅,搖了搖頭。
「哎,你也別著急,這是急也急不來的,不過你可多用點兒心思,別以為自己生得好,就同四皇子鬧脾氣,多把他哄到你屋子裡,也容易懷上些。」都到這個份上了,彼此又是母女,還有什麼話不能說的,所以崔氏便口無遮攔了。
阿霧臉越來越紅,一副不想聽的樣子,便是崔氏,阿霧也不好意思同她說閨房裡的事情。
崔氏看阿霧這般,越發地著急,「我同你說,女人要緊的不光是樣子,難道你爹爹就沒見過比我更好看的女子,他還不是……」崔氏自己也紅了紅臉,「總之,娘給你的那個小冊子,你要仔細看。」
阿霧不語,那冊子早就灰飛煙滅了。
「你也要防著那些狐媚子些,男人誰不貪新鮮,你如今還年輕,四皇子又在興頭上,若是不趕緊懷上站穩腳跟,可怎麼得了。聽說今年要選秀,宮裡頭肯定又要給皇子們指人。娘也不是逼你,就是你爹,私下裡也跟我說,讓你抓緊些,四皇子如今膝下無子,可十分不利。」連崔氏都知道皇子無後,十分不利了。
阿霧如今既想念榮老爹和崔氏,可又怕回榮府,每回回來崔氏都要念一遍,「你不是說我年紀還小,懷早了不好麼?」
「傻姑娘,此一時彼一時,我已經替你找好了最好的穩婆了。」崔氏道。
阿霧沒法子只能道:「我去看看哥哥。」
不過阿霧沒想到的是她不願意同崔氏聊,有的人可是在外頭等了許久了,阿霧前腳才走,後腳崔氏那兒就有人來通報。
「你是說,四皇子要單獨見我?」崔氏又驚訝又不解,這做女婿的單獨見丈母娘,便是崔氏這等從不用腦子的都知道事情恐怕不妙。
而阿霧那頭不久後也知道了這個消息,「殿下單獨見了太太?」
在阿霧的心裡頭,楚懋可以單獨見榮老爹,單獨見榮玠、榮珢,可是單獨見崔氏,實在讓人無法理解,他同崔氏能有什麼聊的啊?
阿霧此時剛坐在榮三老爺的書房裡,她忽地站起身,「爹,我還有事。」說完也不管榮老爹的反應,匆匆地就去了崔氏的院子。
祈王殿下這時候還在崔氏的西次間裡,崔氏身邊伺候的丫頭、婆子全部站在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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