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芃這些年見過不少逼婚的手段,迂迴的委婉的,但大多還是在保全自身的情況下,柳詩韻這樣自傷一千傷敵八百的,她還真沒見過。
「我再說一遍,」秦芃冷著聲音:「你和秦書淮的事情,找秦書淮去,別找我,此事與我無關。」
說完,秦芃轉身往馬車上走去,柳詩韻上前一把拉住秦芃,秦芃想要甩開,旁邊柳詩韻的丫鬟尖叫起來,一旁圍觀的小侯爺看不下去了,上前道:「公主,小心孩子!」
小侯爺上前想要幫著柳詩韻,秦芃的侍衛便沖了上來,小侯爺的侍衛也沖了上來,也不知誰先動的手,一時亂了起來。
秦芃深吸了一口氣,柳詩韻既然敢認她有孩子,那她指不定真有一個孩子,今日出了事,三長兩短都的算她頭上。她擠出一個笑容,溫和道:「柳小姐,我與攝政王的確沒什麼瓜葛,你聽我說這些沒用的,你且放開,其他的,我們再說。」
旁邊已經打了起來,秦芃說完這些,冷眼抬頭,怒吼出聲:「都停下!」
周邊都安靜下來,秦芃將袖子從自己手裡抽走,這才得了機會上了馬車。
馬車離開了戲院門口,秦芃依稀還能聽見周邊的議論之聲,春素替秦芃整理著衣服,不滿道:「這柳小姐是怎麼回事,來您這裡鬧什麼?這樣的話也說得出口,真是……我都替她臊得慌!」
說話間,陸佑掀起了帘子,小聲道:「公主,王爺那邊確定無事?」
「什麼事?」
秦芃抬眼,目光中帶了冷意,陸佑縮了縮,卻還是道:「柳詩韻畢竟是個大家閨秀,這事兒應當不會瞎說吧……」
秦芃沒說話,她捻著手上的佛珠,思索著來龍去脈。
柳詩韻的舉動的確是太冒進,冒進得令人覺得不可思議。她喜歡秦書淮也不是一年兩年,過往都忍下來了,怎麼如今卻是要到這樣魚死網破的模樣?
「去查。」
秦芃抬眼,冷聲道:「派一批人日夜守著,柳詩韻和她身邊所有人,她說的每句話,見的每個人,發出去的每一封信,我都要知道。」
聽了這話,陸佑立刻反應過來:「您覺得她是別有所圖?」
「這麼著急,不會沒有其他因由。」
秦芃回到衛府時,前腳剛進門,秦書淮後腳就追了上來。
「芃芃!」
秦芃頓住步子,轉頭瞧了過去,秦書淮上了台階,皺著眉頭道:「我聽說懷恩府世子幫著柳詩韻出頭衝撞了你?」
「無礙了。」
秦芃點了點頭,轉身道:「進去說吧。」
秦書淮本來做好吃閉門羹的準備,不曾想秦芃居然就邀他走了進來。
這樣好的態度,秦書淮一時心裡居然有些忐忑,他面上故作鎮定,揣摩著秦芃的心思,思索著她必然是想做些什麼,在此前想好了一萬種道歉姿勢。
而秦芃領著秦書淮進了書房,讓他坐下,親自給他倒了茶後,她抬起頭來,皺著眉頭開口道:「柳詩韻……」
「不認識,不知道,不清楚。一切都是她瞎說,我和她根本沒說過幾句話。
話才開口,秦書淮已經猶如背書一般開口。面色冷靜道:「我希望你給我多點信任,不要胡思亂想。這些年我從來沒和其他女人多說過一句話,她胡說八道的內容我已經知道了,這絕對不可能。」
聽了這些話,秦芃不免有些好笑,看著秦書淮僵著故作正經的模樣,她哭笑不得道:「我不是問這個,我是想說,柳詩韻我覺得不對勁,你不要去查查嗎?」
聽聞是正事,秦書淮鬆了口氣,他思索了一下,卻是道:「如果她真的有一個孩子,那就不奇怪了。」
秦芃給他倒茶,秦書淮垂眸看著茶杯中印出佳人的面容,慢慢道:「她一向心氣高,總想嫁給她認為最優秀的人。若她有孕,將孩子生下來,那怕是一輩子都不可能嫁給她心裡那個人。」
「你是怎麼招惹上她的?」
「不清楚,」秦書淮搖了搖頭:「我一直不清楚她的心思。不過我與她認識,卻是很多年前了。」
秦書淮抿了口茶,思及過往:「當年我和姜家爭權,姜家盤根錯節,我在北方經營多年,在軍中威望不輸於姜家,但在朝中卻無人可用。這時是柳家來信,願為我和董丞相牽線搭橋。」
「後來我與柳書彥相見才知,此事是柳詩韻一手促成,她原意是讓柳家與我結盟,她嫁給我,結姻親之好。只是柳家一方面不願干涉此事,不想將女兒婚姻牽扯上政治。另一方面卻也怕見姜家做大,意欲扶持我以滅姜氏,於是折中說服了董家與我結盟。」
聽了這話,秦芃明白過來:「所以當年姜漪的死,也有柳詩韻在其中推波助瀾?」
「某種意義上,」秦書淮皺著眉頭:「你的確可以這樣認為。」
「那董婉怡呢?董婉怡的死,又和她是怎樣的干係?」
秦芃如今是明白了,自己的死。或許或多或少都有柳詩韻的影子。
柳詩韻當年和董婉怡乃閨中密友,這件事大家都知道,但她嫁給秦書淮後,卻幾乎不見這位好友。當年她也疑惑過,覺得這事兒蹊蹺,但柳詩韻不來也免得她露餡,她也就沒有深究。
如今卻是明白,或許柳詩韻早就看上了秦書淮,自己做的嫁衣,卻穿在了好友身上,心裡又怎能甘心?
然而了解了這些,她卻更加疑惑:「既然她對你如此死心塌地。為何還會懷上別人孩子?」
「這……」秦書淮也有些遲疑:「我便不知了,或許,這是個意外?」
秦芃沒有說話,她敲著桌子,認真思索著。秦書淮見她認真想著事情,也不打擾,秦芃想了一會兒,有些頭疼道:「先注意著她吧。」
「其實……有個很好解決的辦法。」秦書淮低頭出聲:「我有了王妃,也就沒人惦記了。」
秦芃微微一愣,隨後不由得笑起來:「且再等等吧。」
秦書淮猛的抬頭,目光灼灼:「你什麼意思?」
秦芃沒有回他,起身道:「天晚了,我送您出去。」
「天晚了,」秦書淮慢慢道:「要不我就不走了吧?」
秦芃微微笑開,從旁邊拿了雞毛撣子:「出去。」
秦書淮知道,秦芃這人瘋起來六親不認,今天換趙鈺在這裡她也照樣打,為了保住他的顏面,他決定晚上再來。
於是秦書淮不情不願出了門,等了晚上,他又悄悄摸回了衛府。
趙一跟著秦書淮翻牆蹲上房頂,他頗為無奈道:「主子,你白天被打出去和夜裡被打出去,都是打,有什麼區別?」
秦書淮想了想,終於道:「也許晚上……就不打了呢?」
趙一嘆了口氣,秦書淮吩咐他:「你在上面等著。」
說完就翻身下了屋頂,從房間後面的窗戶悄無聲息翻了進去,悄悄將自己塞進了被子裡。
秦芃在外面批摺子批得專注,隱約聽到了一些聲響,她停下筆來,又聽了一會兒,覺著可能是夜貓,也就沒多想。
等了半夜,她也有些困了,洗漱後讓春素下去,自己回了床上,一掀被子,就察覺不對,然而在她出手前,對方動作更快,一把就將她撈進了被窩,一個滾就壓在身下,捂住她的嘴道:「是我!」
秦芃睜大了眼看著秦書淮,秦書淮見她認清了人,這才放開手,兩人大眼瞪小眼,秦芃深吸了一口氣:「你來做什麼?」
秦書淮抿了抿唇:「我想你了。」
如今他大概已經分清楚秦芃的情緒底線,什麼時候能惹,什麼時候不能惹,什麼時候耍耍無賴能混過去,他都猜的八九不離十。
比如說今日,他就覺著,他在秦芃這裡危險期大概過了。
秦芃微微一笑,抬手環住他的脖子:「想我了呀?」
說著,她順勢滾到上面,秦書淮被秦芃的主動搞得有些措手不及,頗有些驚喜道:「芃芃……」
話沒說完,他就看見秦芃從床邊抽出雞毛撣子,含著笑道:「這麼上趕著找打呢?」
秦書淮沒說話,他看著那雞毛撣子,閉上了眼睛:「你打吧。」
秦芃坐起來,握著雞毛撣子有些哭笑不得:「秦書淮,你好好一個攝政王,被雞毛撣子打不丟人嗎?」
「嗯。」秦書淮翻過身去,露出背來給秦芃打:「你打,我不覺得丟人。」
秦芃瞧著趴著準備給他打的秦書淮,心裡有小小的歡愉跳上來。她抿了抿唇,同他道:「坐起來!」
秦書淮有些奇怪,卻還是聽話坐了起來。秦芃攤開手,揚了揚下巴:「把手給我。」
秦書淮不是很明白秦芃的意思,卻還是乖乖將手交到了她手中,秦芃握住他的手,用雞毛撣子輕輕打了幾下,隨後將雞毛撣子一扔,翻身就睡下,扯過被子悶住頭,小聲道:「睡了。」
秦書淮看著自己的掌心,慢慢合攏自己的手,悄無聲息笑了。
他睡在秦芃身後,將她攏入懷中:「芃芃,」他溫和了聲音:「我知道你沒有放雞毛撣子在床邊的習慣,等我很久了吧。」
聽了這話,秦芃臉瞬間爆紅。
「睡覺!」
兩人睡下後,柳府卻是雞飛狗跳,柳太傅將柳詩韻按在牌位面前,怒吼出聲:「你給我跪下!你做的這是什麼骯髒事!我柳家書香門第的名聲都被你敗得一乾二淨,你不要臉,我柳家還要臉!」
柳詩韻拼命掙扎,柳夫人急急忙忙趕進來,焦急出聲:「做什麼,這是做什麼!」
「出去!」柳太傅怒吼出聲:「都是你,怎樣教養的女兒,教成這樣子!」
「你這話怎麼說的?」柳夫人變了臉色:「她是我教的?她到底是誰教養你心裡不清楚嗎?」
「你閉嘴!」
柳太傅抬頭,怒道:「你回去,別添亂了!」
柳夫人冷哼出聲,轉頭帶著丫鬟們走了出去,祠堂里就剩下柳詩韻和柳太傅,柳太傅冷著聲道:「你給我留在這裡反省!」
「我反省?」柳詩韻大笑出聲來:「我做錯什麼了?我如今不過就是和母親做了一樣的事,錯在我了?」
聽了這話,柳太傅愣了愣,他呆呆瞧著柳詩韻,一瞬之間,仿佛是老了數十歲。
「你是在怨恨我。」
「我不該嗎?」
柳詩韻冷靜抬眼,柳太傅沒說話,許久後,他苦笑起來:「詩韻,你一點不像你母親。」
「是啊。」
柳詩韻抬手將頭髮挽在耳後:「我像你,像你一樣,卑鄙無恥不折手段。」
「今日我便將話放在這吧,」她抬頭看向柳太傅:「我要嫁秦書淮,如今你不同意也得同意,否則我便將這個孩子生下來,你放心,」她微微一笑:「柳家的名聲,我敗定了!」
柳太傅沒說話。
他靜靜站著,看著跪著的姑娘。他突然覺得特別疲憊。
「詩韻……」他嘆息出聲:「其實我不在意什麼名聲不名聲,我只在意你過的好不好。你答應我——」
「就任性這一次,以後活得好一點,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