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拿的什麼?」
秦書淮將目光往下移去,眼裡帶著笑:「我看看?」
方才秦芃還在挖坑的時候,他就來了。
他本來是要入宮的,但是走了沒兩步,卻突然想到,秦銘病了,以秦芃對他的戒心,必然第一時間是要封鎖對他的消息的,以往秦銘的事兒從來沒找過他,怎麼這次就找他了?
聯想著今日他參了柳書彥,雖然不知道秦芃要做什麼,但秦芃的性子從來不是坐以待斃的,估計要干點大事。
於是秦書淮立刻就折了回去,讓影衛迅速開始搜府邸各處,很快影衛就來報了,後院被人潛進去了。
秦書淮沒讓人驚動秦芃,悄悄帶了江春落到了後院,就看見秦芃在地上挖坑。
秦芃向來是講究儀態的,但如今挖得急了,倒是帶了幾分率真可愛。秦書淮在暗處瞧著,覺得仿佛是瞧見一隻小倉鼠在搬自家糧食,這小倉鼠可愛極了,讓他心裡哭笑不得。
等秦芃把東西挖出來了,他迅速閃了出去,將陸祐點了穴,怕嚇著秦芃,便站在一邊,先打了個招呼:「找著什麼了?」
他自以為這是打招呼,然而對於秦芃而言——
嚇死人了!
好在秦芃心理素質一向很好,短短一瞬間經歷了驚嚇、錯愕、疑惑等大起大落的情緒後,她回歸了平靜。
「哦,沒什麼,就一點私人的東西。」
秦芃把裝著銀票的盒子往袖子裡一塞,輕咳了一聲道:「王爺半夜還不睡啊?」
秦書淮笑意盈盈瞧著秦芃,他雖然覺得這時候笑有那麼些不合時宜,但笑容卻真實壓都壓不住,低頭看向秦芃在袖子裡塞著盒子的袖子道:「應該是我問公主,大半夜不睡,是來我府上挖什麼?」
「陸祐以前在貴府埋了點東西。」
秦芃咳嗽了一聲,有些不好意思道:「現在來取,但覺得驚擾王爺有些不大好,我們就不請自來了。」
秦芃說話間,用一隻手迅速在袖子裡完成了開盒、將銀票拿出來、將一把匕首放進去的高難度動作。
這動作正常人根本無法完成,好在秦芃平日一直在練習習武,她那套功法講究的就是快,因此雖然勉強,倒也最後算是完成了。
完成後,秦芃內心安定了許多,秦書淮看著她緊張的神色,抬手道:「我府里挖出來的東西,這該是我的吧?」
「就一點小玩意兒。」
秦芃尷尬道:「沒什麼好看的。」
秦書淮不說話,攤著手,秦芃便明白他的意思了。同樣的話他不說第二遍,但也不改這主意。
秦芃嘆了口氣,從袖子裡將盒子拿出來,放到他手心,無奈道:「真的沒什麼。」
秦書淮低頭打開了盒子,盒子裡放了一把匕首。這匕首造型特殊,應該是讓人特別打造,秦書淮認出來,這是他給趙芃設計的匕首,這匕首有好幾種用法,當年趙芃用得很順手,他不願意讓趙芃知道自己為她費了那麼多心思,便哄騙趙芃說這是齊國一種刀,很少有人知道,是齊國皇室出品。
如今齊國的皇室都死了,就剩下秦書淮和秦芃,李淑出身卑微,不知道這種東西也不要緊,於是秦芃就真當這匕首是齊國皇室的匕首了。
如今見到這把匕首,秦書淮不由得有些懷念。
這個人雖然已經離開他很多年了,身邊卻依舊滿滿的都是他的痕跡。
他將匕首拿起來,匕首上還有些溫度,他掂了掂,抬頭道:「從我府里挖出來的,這便是我的了。」秦書淮將匕首放在了袖間。「不過,為了報答殿下,我用一份禮物交換吧。」
說著,秦書淮將秦芃手拉過來,為她細緻擦拭著她手上的泥土,秦芃被秦書淮的舉動嚇傻了,任由秦書淮為所欲為,最大的勇氣也就是時不時抬頭看他一眼,確認一下自己的生命安全程度。
秦書淮把秦芃的手擦乾淨里,這才從懷裡拿出一塊玉佩。玉佩帶著暖意,由他交到她手心裡。
「你體寒,平日夜裡出行,記得帶著。」
這話讓秦芃回了神,她覺得今晚的秦書淮特別可怕。她嚇得將暖玉往秦書淮手裡一推,匆匆忙忙道:「匕首您也上繳了,我和陸祐沒什麼事兒了,我就先走了。」
說著,秦芃就著急去給陸祐解了穴,隨後拖著陸祐就要走。
然而走了沒幾步,就聽秦書淮道:「柳石洲的事情你不用忙活了,明天這摺子會被壓下去,你不用管了。」
秦芃頓住步子,皺起眉頭。
她轉過身去,看見秦書淮眼裡帶著溫和:「柳書彥答應我外調,柳家的事我不會管了。」
聽到這話,秦芃面色冷了下來。
「秦書淮,」秦芃冷著聲音:「因為你喜歡我,所以就不准我喜歡別人,你不覺得你太自私嗎?」
秦書淮神色毫無波瀾,似乎早就料到秦芃會這麼說。
「他配不上你。」
「他配不配得上我輪得到你管?!」
秦芃提高了聲音,明顯帶了憤怒。
秦書淮低笑:「是,我不該管。」
人生的路都是自己走的,好的壞的,只要是別人選的,他就有被尊重的權利。
他明白這個道理,可是他做不到。
他捧在心尖尖上守了那麼多年的姑娘,他做不到眼睜睜看著她走在一條註定帶著坎坷崎嶇的道路上。
「你就當我錯了吧。」
秦書淮聲音溫和:「可是哪怕錯了,秦芃,我也想把這世界上最好的送給你。」
「你可以不嫁我,可以嫁給別人,可這裡有一個前提是,他得比我好。」
聽到這話,看著秦書淮的神色,秦芃一時什麼氣性都沒了。
她頗有些疲憊:「書彥很好。」
「他不夠好。」
「怎麼樣才算夠好呢?」
秦芃有些苦澀:「一定要像你一樣,做什麼事兒都沒個顧忌,才算是夠好?」
「秦書淮,你有一兩銀子,你願意給我一半;柳書彥有一貫銅錢,他願意全部給我。你給得比他多,可這又證明什麼呢?證明你比他愛我?愛情不是這樣的。」
「柳書彥他本來就有家庭,有家族。我知道,你無非是以權勢壓他,他屈服了,這就是他的錯。可是如果他不屈服呢?為了一個女人給全族帶來麻煩,這又是好男人了?」
「秦書淮,」秦芃嘆息出聲:「我已經不是十六歲的小姑娘了。如果我十六歲,我會覺得我愛的人必須為我付出全部,這才是愛我。」
「可我已經不是十六歲了。」
她看著他,目光里包含滄桑疲憊。
秦書淮看著她,忍不住笑了,笑容里浮動著星光。
「你不是十六歲了,」他沙啞出聲:「所以你不會喜歡只有十六歲時才會喜歡的秦書淮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