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二更完)

  如今回想起來才明白,那哪裡是趙芃寫不出好字?

  明明是她寫得出來,卻故意想要逗弄他。閱讀

  年少時氣惱,可如今卻求之不得。引著他進來的太監汪海等了一會兒,見秦書淮握著秦芃的帕子一直站著,小聲道:「王爺還不進去?」

  「嗯?」

  秦書淮回過神來,抿了抿唇,淡道:「不去了。」

  本來是想接著換帕子的名頭再見見她。

  然而如今卻覺得,還不如不見著。

  趙一跟在秦書淮身後,跟著秦書淮走了出來,淡道:「王爺怎麼不上前阻止?」

  「我有資格嗎?」

  秦書淮問得很平靜,趙一忍不住低笑:「可是王爺,如果一直講資格,萬一公主被柳太傅娶回去了……」

  秦書淮頓住了步子,捏緊了香囊,想了想,又折了回去。

  這時候柳書彥正在點評秦銘的字,點評完了,便邀了秦芃去吃晚飯。

  他們兩人近日來天天胡吃海喝,有時候秦芃都覺得,他們的感情已經升華成了……酒肉朋友。

  柳書彥是個很會玩樂的人,體貼,照顧,溫柔細緻,又浪漫懂事,算起來幾乎是所有女性心中最期盼的那一款。

  可是處久了,凡事都順著,總覺得少了那麼點東西。

  茶要帶著苦才覺甘甜;

  酒要帶著烈才有醇香。

  秦芃有說不上來什麼不好,但既然是她先撩的柳書彥,她這個人就這點好,是個很有責任心的公主,先撩了就會負責,雖然覺得缺了點什麼,但秦芃還是覺得,至少和他在一起的時間裡,舒服。

  嫁人與戀愛不同,如果能嫁給柳書彥這樣的,秦芃覺得,還是不錯的。

  她回眸看向柳書彥,柳書彥收了書,溫和道:「還不起身嗎?」

  秦芃挑了眉眼,一手撐在桌子上,整個人用那隻手撐著重量,斜躺在地上,懶洋洋抬手:「不起。」

  柳書彥看她抬手就知道了她的意思,低笑道:「別鬧了,陛下看著呢。」

  秦銘趕緊用手捂眼睛:「沒看到,我什麼都沒看到。」

  秦芃給了秦銘一個鼓勵的眼神,隨後笑意盈盈看著柳書彥:「陛下沒呢,本宮起不來,太傅扶一把吧?」

  說話間,一隻手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這隻手是憑空出來的,看上去白皙如玉,但觸碰時上面卻帶了厚厚的繭子。

  他的手很穩,柳書彥和秦芃看著這隻手,都不由得愣了愣,隨後就聽身側傳來秦書淮帶著些冷意的聲音:「公主可以起來了嗎?」

  一聽秦書淮的聲音,秦芃嚇得一個激靈,跳起來的同時把秦書淮的手一把打開,隨後漲紅了臉道:「攝政王你這是做什麼!」

  「公主身體不適,在下幫扶一把。」

  秦書淮語調冰冷。

  他是帶了些火氣的,可這種火氣卻不能發出來,只能用一貫冷漠的樣子保護著自己內心那小小的心思,柳書彥倒也沒說什麼,轉頭瞧向秦芃,將秦芃的手拉扯過來,溫柔道:「用那麼大的力氣打人做什麼?打疼了吧?」

  在場眾人:「……」

  如果不是因為秦書淮在,趙一差點想給柳書彥鼓鼓掌。

  秦書淮被這句話堵得心裡發悶,盯著柳書彥拉著秦芃的手,仿佛要盯出火來,覺得獻殷勤這件事上,自己絕不能落後於柳書彥,便僵硬著開口:「打我力氣這麼大,一定很疼吧?」

  在場眾人:「……」

  趙一很想捂臉,別說了,主子,你的情商就不要多說了。

  秦書淮說完這句話,就覺得有些不對了,想了想,自己確實是急了些,這話不該是這麼說的。

  該怎麼說?

  你打我其實也不是特別疼,要不要再來幾下?

  這樣不行,會顯得太親密,太有目的,怕秦芃是會被嚇到的。

  左思右想,秦書淮決定換一個話題,他轉頭看向柳書彥:「我有些事想和太傅商量。」

  柳書彥拉著秦芃,抬頭婉拒:「我今日和公主有約,還是改日……」

  「要事。」

  攝政王說要事,那一定不會太簡單。柳書彥是個知道輕重的人,想了想,同秦芃道:「公主,我們明日再約吧。」

  「好。」

  秦芃笑著點點頭,倒也不是很介意。

  柳書彥便跟著秦書淮走了。

  秦書淮帶著柳書彥上了馬車,一路往郊外行去,柳書彥有些不安:「王爺到底想同在下說什麼事?」

  「稍安勿躁。」

  秦書淮說得鄭重,於是柳書彥跟著秦書淮出了城,然後大半夜爬上山,秦書淮確定已經到了宵禁,柳書彥就算回去也不能厚著臉皮去找秦芃之後,他才終於道:「這就是我要說的事了。」

  「嗯?」

  柳書彥和秦書淮站在山頂,看見秦書淮一臉認真道:「有人同我說你觀星很準,我想請你看一看齊國的國運。」

  柳書彥:「……」

  片刻後,柳書彥終於忍住打人的衝動,慢慢道:「王爺,這就是你說要事?」

  「嗯。」

  「你認真的?」

  「事關國運!」

  柳書彥深吸了一口氣,拱手轉身:「告辭。」

  走了兩步,柳書彥忍不住停住步子,規勸道:「王爺,您畢竟是攝政王,我知道您對趙芃感情深厚,但死了的人是不會活過來的,您別神神叨叨搞這些東西了。觀星看國運,做不得數的!」

  說完,柳書彥變轉身走了。

  等柳書彥走了,趙一走上來,嘆了口氣道:「王爺,下次想個好點的理由吧。」

  「不想。」

  秦書淮眺望遠方宣京闌珊燈火,趙一忍不住道:「您做得太明顯,柳書彥很快會意識到的。」

  「那就讓他知道。」

  秦書淮神色冷漠:「我對我妻子好,我還怕人知道?!」

  「公主會知道。」

  一聽這話,秦書淮便沉默了。

  趙芃仿佛是他的軟肋,一戳,他就立刻繳械投降,不需要任何理由。

  他轉過頭去,好久後,才終於道:「我知道了。」

  第二日早朝,朝廷里突然討論去了南城軍軍防的問題。

  南城軍是柳書彥一手建的,雖然現在柳書彥在太傅的位置讓任職,但南城軍名義上有了新的首領,但懂事的都心知肚明,南城軍真正的掌管人,依舊是柳書彥。

  早朝有人參南城軍現在管理混亂,柳書彥聽著,便明白這事兒是衝著他來的。

  他也不說話,朝上人爭執來爭執去,秦書淮終於開了口:「既然如此,不妨柳太傅再回去管一管。」

  說著,秦書淮抬頭看向柳書彥:「雖然當了太傅,但也不能忘本。」

  柳書彥說不了什麼,只能低頭應是。

  下朝之後,秦芃照舊要去水榭,秦書淮突然叫住她:「殿下,我有些事想同殿下商議。」

  秦芃有些疑惑,誰都知道,她就是個名義上的閒散長公主,給她的摺子都不痛不癢的,可秦書淮卻突然說要商議?

  商議什麼?

  秦芃一時有些不理解,但還是讓白芷去給柳書彥說了一聲,然後便跟著秦書淮去了他辦公的地方。

  秦書淮拿出了一堆摺子,地方水利、財政支出、各國外交……

  都是要害的事情,秦書淮將摺子往秦芃面前一推,認真道:「這些都是今日要商討的大事,公主先過目一遍吧。」

  一聽這話,秦芃臉色就變了,她皺眉道:「王爺確定要我看這些。」

  「您是鎮國長公主,」秦書淮說得格外冷靜:「這是您該有的權力。」

  秦芃一時無言。

  看這些摺子意味著什麼,秦書淮不可能不知道,可是現在他卻願意讓她來一同處理這些關鍵的事。

  處理這些事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她有了決定的權力,有了和他人互換資源的資本,有了給自己安排人手的可能。

  對於大多數人來講,選一個人站隊,往往是因為那個人能給與他更好的未來前景。一個沒有實權的公主永遠讓人看不起,哪怕她是鎮國長公主,可秦芃相信,就算是一般的世家貴族的女孩子,也瞧不上她。

  她抿了抿唇,終於道:「能否告訴我,您為何改了主意?」

  秦書淮不說話,他不能說實話,拿起一封摺子,垂眸道:「先從江州今年的水患開始聊吧。」

  見秦書淮不打算說,秦芃也不想逼問。

  她是個有機會就拼命抓住的人,既然秦書淮給了她機會,她自然要努力加入。

  於是秦芃抬了手,立刻道:「勞煩您將緊要的幾個摺子挑出來,如果都差不多,我就今夜看摺子,後面幾日再細聊。」

  「摺子不能帶走。」

  「這個我知道。」秦芃點點頭:「若不介意,我想在您這裡設一案牘辦公。」

  秦書淮心裡有些小雀躍,面上卻是不顯山不露水,點頭道:「自便。」

  雖然是秦書淮辦公的地方,但這裡始終是在宮裡。秦芃叫了宮女進來,便抬了桌子放到秦書淮旁邊。

  而後秦芃又讓人將她的摺子都搬了過來,就坐在秦書淮旁邊,開始低頭看摺子。

  她做事效率很高,看東西基本先一目十行大致過一遍,然後按照輕重緩急做出分類來,接著再看,但饒是如此,秦書淮給的摺子也太多了,哪怕她這樣的效率,也看到了晚上。

  她在,秦書淮自然不走,就陪她在宮裡待著。

  江春在外面守著,到了用膳的時間,他正打算去提醒秦書淮,秦書淮是從來不記得吃飯的時間的,然而他還沒開口,剛進去,就聽秦書淮道:「公主,該用膳了。」

  「無妨。」秦芃擺擺手:「我看完……」

  話沒說完,她手裡的摺子就被抽走了,她抬起頭來,看見秦書淮站在她面前,手裡拿著摺子,用不容反駁的語氣,淡道:「用膳。」

  秦芃愣了愣,隨後意識到,或許是自己這種拼搏的狀態影響了秦書淮的食慾?『

  她有些不好意思,決定去同秦書淮一起吃飯。

  吃飯的桌子只有一張,秦芃和秦書淮就一人一邊坐著,菜上來之後,秦芃才發現,都是她喜歡吃的。

  她忍了忍,很想問秦書淮是不是查到了什麼特意討好她?

  然而她還沒問出口,就聽秦書淮道:「這是北燕的食物,我妻子很喜歡吃,我也就跟著吃,吃了很多年,便習慣了。公主若是不習慣,便讓廚子再做一些其他的。」

  習慣!

  怎麼不習慣!

  秦芃承認齊國的飯菜還是不錯的,她這個人吃遍天南海北,沒有她覺得不好吃的菜系。但是人總是對自己家鄉的東西是最喜愛的。

  在秦芃心裡,齊國的飯菜偶然吃很好吃,吃久了始終不如北燕。

  可她也不能表現出對北燕飯菜太大的熱情,今天好不容易有了機會,趕緊抓住機會道:「不妨事,我嘗嘗就好了。」

  秦書淮點點頭,不以為意。

  秦芃吃著過往的飯菜,兩人仿佛是一對普通夫妻,一日操勞後,坐在一起吃一頓晚飯。

  其實秦書淮喜歡吃的是齊國菜,可是他卻吃了那麼多北燕菜,為了什麼,這不言而喻。

  秦芃看著對面人平靜的面容,突然覺得,這麼多年,或許他也是不容易的。

  他雖然殺了她,可卻一直在愧疚。

  「六年了,」秦芃嘆息出聲:「王爺還沒忘了王妃嗎?」

  秦書淮夾著菜的手微微一頓,他抬起頭來,盯著她:「你覺得我該忘了她嗎?」

  秦芃垂眸不語,她無法回答。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覺得,說該忘,覺得有那麼幾分不甘心。

  她將命搭給了他,他卻說忘就忘。

  可說不忘,又覺得有那麼幾分不忍心。

  「我特別怕自己忘了她。」

  秦書淮沙啞開口,捏緊了筷子,盯著她:「所以我留下她所有東西,我每天活得仿佛她還在活著,我就特別怕,如果什麼時候她回來了,我卻不愛她。」

  秦芃聽著,抬眼看著秦書淮。

  他握著筷子的手微微顫抖,仿佛在壓抑著什麼澎湃的感情,秦芃這一刻覺得,其實他殺了她,也沒什麼不好原諒。

  他已經被愧疚和痛苦折磨成了這樣子,他們之間的債,應該一筆勾銷了。

  「秦書淮,」她連名帶姓叫他名字,仿佛少年時那樣,只是如今她語調更溫柔,似乎是歷經了時光滄桑,帶了睿智和幾分佛性:「人這輩子,很多事是不執著,不強求的。你不愛了,就是不愛了,沒必要強求。」

  「她會原諒我?她不在意?我苦守著她,可她卻愛上了別人。」

  「這都是緣。」秦芃說得溫和:「不愛了,就是不愛了。」

  不愛了,就是不愛了。

  秦書淮捏著筷子,呼吸有幾分急促。

  秦芃大概就是如此想的吧。

  她不會愧疚,不會留念。

  秦書淮閉上眼睛,秦芃有些奇怪:「王爺?」

  「沒事。」

  許久後,秦書淮穩住心情,垂眸道:「沒什麼,想起了一點往事,吃飯吧。」

  秦芃不敢再亂說話了,兩人吃過了之後,便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開始看自己的摺子。

  也不知道是過了多久,等秦書淮再抬起頭來的時候,他便發現秦芃已經趴在桌邊睡了。

  摺子是最後一張,她大概是看完了最後一張,再也撐不住,倒了下去。

  秦書淮站起身來,停在她身側,燈火下的人,沒有防備和倒刺,看上去一如過往那些年,他每天清晨睜眼時,那個睡在身側的女子。

  他本想叫醒她,卻在伸手的時候,沒能忍住,點了她的睡穴。

  點完之後,他坐到她身邊,想了想,終於是低下頭,輕輕親了親她的面頰。

  「對不起,」他看著面前人鮮活的面容:「這一次,我會好好保護你。」

  秦書淮給了秦芃很多摺子,柳書彥被支到了南城軍那邊。

  南城軍每天都多多少少有點事兒,這也不是什麼大事,但御史台仿佛是吃了炮仗一般,天天盯著南城軍找麻煩。柳書彥被弄得焦頭爛額,根本擠不出來見秦芃。

  唯一能見面的時候就是給秦銘上課的一個時辰,可這一個時辰秦芃基本被秦書淮拖住。

  秦芃的辦公地點被迫變成了秦書淮的宮裡,秦芃一直不太理解,秦書淮為什麼總是能找出這麼多事兒來。

  然而她也不能埋怨事多,因為……

  事真的這麼多啊!

  如此幾日,秦芃掐指一算,居然是有近十日沒見到柳書彥了。

  她本來指望著柳書彥替她找辦宴會的地點,如今只能靠自己,她四處尋了好久,都沒尋到一個合適的地方,迫不得已想起秦書淮說的地方來,懷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情找過去。

  城郊的桃花林是位於西山腳下,從山腳到山腰,漫山遍野的桃花。

  秦芃一路走上去,走到半路,就覺得這個場景有點熟悉。

  青石道路一路上沿,門口是圓形的大門,一位青衫少女瞧見秦芃,直起身來:「姑娘有何貴幹?」

  秦芃看著那拱形大門,好久後,才回過神來:「這是我的帖子,不知能否見主人一面?」

  少女接過她的帖子,看見上面「秦芃」二字,便是笑了:「您是來看宅子的吧?」

  「你怎麼知道?」

  秦芃有些奇怪。

  「主人說了。」少女放下掃帚,上前開門,輕快道:「近日來會有一個叫秦芃的公主來這裡,如果公主想買,就賣給公主。」

  秦芃微微一愣:「你家主人是誰?」

  「是一位隱士,」少女口氣中帶著驕傲;「不過主人說,他的名字就不告訴公主了。這宅子本就是要征來用作長公主府的,您提前來了,就提前給吧。」

  強征……

  秦芃有些不好意思,忙道:「這必然是誤會,我並不打算強征誰……」

  「無妨。」少女擺了擺手:「主人說了,獻給公主這樣的美人,他心甘情願。反正他房子多,朝廷錢也給得多。」

  秦芃:「……」

  原來是因為賠款給夠了,差點信了他鬼的隱士。

  說話間,秦芃遊逛在庭院裡。

  她其實很詫異,這裡的一景一物,都仿佛是她夢裡出現過。

  以前她和秦書淮躺在被窩裡,一起聊著他們的未來。

  她說她想有個大宅子,要拱形的門,門口要有柳樹環抱,形成一個天然的拱形,柳條垂下來,當門的門帘。

  宅子要建在半山腰上,有一大片園林。她要在林子裡種很多桃花、楓樹、梨花、桂花。還要有個池塘,種上蓮花。

  再在二樓陽台上,建一個湯池,在湯池裡能看見對面有小溪涓涓流過,秋天時候,楓葉落在水裡。春天時候,桃花落在水裡。她可以躺在湯池裡,取一杯暖酒,看景色交替。

  春看桃李夏看荷,秋染紅葉冬梅灼。

  她描繪過的細節,都在這裡一一被滿足,又加了許多她沒有的,讓整個園子看上去更加和諧自然。

  仿佛是山林本身建出的宅子,這宅子不是人工建成,本就是山林一景。

  逛了一圈,秦芃心裡有些激動,一心想拿下這個房子。

  這時候少女從轉角走過來,手裡捧著一個盒子。

  「姑娘,你們主人……」

  「這是房契地契和鑰匙。」少女走上前來,將盒子交到秦芃手裡,秦芃微微一愣,少女拍了拍土,便道:「我一直等著你呢,東西交給你,我就走了。」

  「那錢……」

  「朝廷給過了。」

  說完,少女穿上鞋便走了,一身青衫,仿佛不是此間人。

  秦芃好久才緩過來,轉頭同白芷道:「秦書淮是早就知道這是我的公主府的吧?可我問禮部那邊,他們一個屁都不放,這不是欺負人嘛?!」

  白芷沒說話,她仰頭看著四周,好久後,聲音有些沙啞。

  「如果公主在,」她似乎有些難過:「一定會很開心吧。」

  秦芃沒說話,看著白芷靜靜瞧著不遠處盛開的花朵,她抬起手,將白芷拉進懷裡,撫著她的背道:「別難過了,就當我是你公主吧。」

  白芷頭一次沒嘲諷她,她被秦芃抱著,一瞬之間,就覺得仿佛真的是趙芃在抱著她。

  眼淚湧上她眼眶,好久後,她終於道:「好。」

  定下了地點,秦芃準備的很快,沒多久,就到了春宴開宴的時候。

  這正是桃花即將開盡的前後,這時候花期最好,漫山遍野桃花灼灼。

  秦書淮一直等著秦芃的帖子,幾乎是日常問江春:「公主的帖子送過來了嗎?」

  江春好幾次想提醒秦書淮,或許……人家是不打算送了呢?

  秦芃的確是不打算送秦書淮的。

  她想過,春宴目的在於踏出她構建自己在宣京人際關係的第一步,她與秦書淮是政敵這件事大家都明白,她不需要借秦書淮的勢。秦書淮不來,或許更好。畢竟大家少了幾分拘謹。

  所以她雖然琢磨過最近秦書淮態度不錯,不發帖子是不是不太好,最後還是覺得,秦書淮估計不會在意她發不發帖子這種事,於是不發了。

  秦書淮卻總是覺得秦芃不會不發帖子給他,就時時刻刻準備著接帖子。一直到開宴前一天晚上,他幾乎是徹夜不眠,就等著秦芃來給他送帖子。

  雖然他心裡也明了,秦芃怕是不會來送了。

  等到第二天早上,正是休沐之日,宣京大半王公貴臣的子女都趕了過去。

  春宴一般宴請的都是三十歲以下的年輕人,大家穿著綾羅綢緞,精心打扮,然後乘著帶著自己家徽的馬車趕往了秦芃定下的地方。

  秦書淮住的玄武巷裡都是達官貴族,外面熱熱鬧鬧的,秦書淮早就知曉,他坐在正堂里,擦拭著自己的劍,一言不發。

  江春有些擔憂,上前來,想了想道:「王爺,要不……咱們還是去了?」

  「沒帖子,」秦書淮面色冷淡:「怎麼去?」

  「我們沒帖子,」江春將扎心的話脫口而出:「可是其他大人有啊!」

  在一旁低頭擦著柱子的趙一:「……」

  太扎心了。

  秦書淮不說話,氣壓又低了幾分。

  趙一嘆了口氣,終於道:「其實好幾位有分量的大臣都沒收到帖子,我估摸著公主是怕請了人也不來,王爺要不就帶著大臣們去附近兜圈,我去盯著春宴的情況,如果出了事兒,我再叫王爺。」

  秦書淮依舊不說話,江春無奈了,焦急道:「主子,你到底是想怎麼辦,給個數啊!」

  「我想去春宴。」

  秦書淮一字一句說得很認真。

  江春一咬牙,直接道:「算了,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我們就上門去,我就不信公主會把我們趕出來!」

  「我覺得……」趙一摸了摸鼻子:「你的話,公主可能真的會。還是帶著幾個大臣保險。」

  秦書淮覺得趙一說得很有道理,於是他立刻把沒有收帖子的幾個親信叫過來,頗有些惺惺相惜道:「你們都沒有收到公主的帖子,我帶你們一起去春宴吧。」

  聽了這話,刑部尚書周玉有些好奇:「您收到帖子了?」

  秦書淮淡淡看了周玉一眼,淡道:「我與長公主的關係,不需要特意用請帖這種俗物。走吧。」

  眾大臣:「……」

  他們沒收到帖子,他們也不想去。王爺,你想去,你直說啊!

  帶上了人,秦書淮心裡總算有些底了。

  自己帶了六部兩個尚書、御史台的頭頭、外加兩個國公、三個爵爺,應該……沒有問題了吧?

  琢磨了一下,秦書淮帶著人,很有信心的出發了。

  而秦芃布置好了場地,迎來了她第一位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