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初的香港很亂。
但亂中有序。
無論是四大暗黑勢力，還是小打小鬧的街邊浪子，都稟承著潛規則：動刀不動槍。
不是槍械買不起，而是街頭砍人更有性價比。
一來顯得更牛筆。
二來呢，人力是無窮的，槍械忒貴，子彈一顆都不少錢，摟幾下錢包就能癟，要是再多幾個人頭，陷入對峙的局面……
肺管子都恨不得直接拔掉得了。
所以香港這邊的街頭混子，除非遇到阿Sir某幾位特殊大佬之外，很少有直面黑星的機會。
黑星，也就是大陸走私過來的黑五四。
嗯~話說為什麼香港能從大陸走私到黑五四制式軍械……
嘿嘿，且一言以蔽之吧。
畢竟，97之後連黑社會也都眨眼間灰飛煙滅，現在嘛……
只能說誰讓鷹醬們賴著不走呢。
輝煌且盈利的亞洲四小龍之一，也能變成燙手的山芋，化為不斷消耗精力和各種資源的大坑。
「滾。」
蘇木抽手，手槍在食指上繞了一圈，在其翻腕之間消失不見。
但湊過來的黃毛已經徹底沒了搭訕大陸妹的心思。
連對方手槍如何收起的，藏到哪裡都不想問。
他是一刻都不想呆。
估計這會兒即便是去一樓一鳳那邊，也很難立刻就激發起興致。
蘇木側後面有幾個白領裝扮的青年男女在聚餐，有一名短髮精煉的女子欲起身，被旁邊頂著一副憨態可掬的圓臉的大頭青年攔下。
身懷槍枝，看樣子也不像是警署的阿Sir，自己一行人擋槍眼也耗光不了人家一個彈匣。
實在是沒必要。
「老公，你怎麼還帶著槍啊？」
趙小惠壓低了聲音，詫異的問道。
「初來乍到，安全第一，自然是要有所準備的。」
蘇木解釋道。
尤鳳霞眸子柳波閃爍，從上到下不斷打量自家男人。
蘇木這身衣服還是出門時自己親手幫他穿的，可不知道哪裡能藏著另一把槍。
好好奇呀。
這一桌上菜很快。
估計大排檔那邊也都第一時間聞到了硝煙味，先給這桌祖宗上了酒菜。
旁邊也沒人敢冒出來鬧騰。
沒幾分鐘，這條街又恢復到了熱鬧的氣氛。
就像剛才什麼都沒發生過。
雖然動了槍，可不是沒出人命嘛，對於香港人而言，見怪不怪了。
稍微有點常識，了解目前港島內三方代言勢力焦灼的階層人員，都很清楚一件事。
要論狠，沒人比得上北上的那些傢伙。
平時有點比較大點的摩擦的話，炸個車鬧個五的，也都是稀鬆平常的家常便飯……
也包括今天居民區附近的那起爆炸。
左派某些激進小團體，是絕對不允許自家骨幹精英投奔對方陣營的。
可以隱退，可以選擇兩不相幫，但非要去到對面，就看有多少條命來扛事兒吧。
飯菜上了桌，尤鳳霞和趙小惠就開始懟著香港特色美食開始大快朵頤。
她們平日裡吃海鮮的次數就很少，遇著香港這種以海鮮料理為主的大排檔，自然是吃的津津有味。
蘇木兩世為人什麼沒吃過，見怪不怪的很，沒什麼特別的期待，也就沒什麼神農嘗百草的欲望。
「蘇隊，好久不見啊。」
一個戴著眼鏡，乾瘦乾瘦的小老頭樣打扮的傢伙順著街邊陰影一路繞了過來。
拖鞋被他光著腳踩得呱唧呱唧，大半個腳掌都伸出外面，腳指頭耀武揚威的翹著。
「文西，好久不見。」
「哎呀，這麼久不見，還是這麼愛開玩笑，叫我全名吧。」
「好的，文西。」
「老闆，加雙筷子，再來個煲仔飯……」
達文西擺了擺手，很熟絡的給自己加了個餐。
蘇木給達文西倒了杯酒，兩人旁若無人的聊了起來。
有些事情是要交代給達文西這個小組來做的。
但保密性並不大。
達文西這群人負責串聯大陸和香港的某個階層，順便通過一些暗線跟灣灣那邊某一方勢力取得一定的聯絡，進行信息的溝通和傳遞。
所以他們很大程度並不影響香港本土的格局，不會被對方兩個勢力代表所記恨。
達文西的小團隊平日裡主要在元朗活動。
當然了，也很樂意做些開小灶的活動。
譬如弄點大陸緊俏的物資過去呀，把跟大陸不流通的高精尖器械拆成零配件運過去之類……
順便夾帶點私貨。
小錄音機，新潮的衣服鞋帽之類的……
輕輕抖抖手指，就養肥了王胖子的店鋪，豎起了西單最新潮小惠姐鋪子的招牌。
「明早安排倆人去維多利亞大酒店，這段時間負責她們的安全。」
「要多準備幾輛車子嗎？」
達文西看了看尤鳳霞和趙小惠，很正式的點頭示意。
「可以啊，聽口氣還挺闊？」
蘇木有點意外。
「嘿嘿，元朗那邊，最不缺的就是車子，隨便整。」
也是，作為整個亞洲未來最大的汽車配件集合地，元朗那些屋邨確實不缺各種車子。
「給她們整輛舒服的七座，其他你們自己看著辦，記住，一定要安全第一，千萬不能出岔子。」
香港這種環境下，蘇木怕倆姑娘被人盯上。
這要是真被劫走十個八個小時，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
達文西凝重的點頭應是。
「小橋和王五今晚從海上回來，我把他倆喊過來，專門負責兩位嫂嫂的安全。」
小橋和王五都是當年蘇木小組的成員，是跟達文西一起過來主事的骨幹。
對於他們的能力，蘇木比對達文西還要更放心。
但是吧，心裡明白就妥了，沒必要說出來，傷人心。
雖然達文西可能理解不了。
這傢伙在研究所從事被研究工作的項目很駁雜，遠超蘇木的複雜多樣。
感覺腦子受到了一定的影響，腦迴路都跟正常人不太一樣。
這樣的人被安排過來香港，從事這種半地下的業務，蘇木寧可相信只是把他當做明線吸引視線。
現在重新接觸，絕大十有八九還真被自己猜對了。
「阿漆呢？你們最近有聯繫嗎？」
「哦，他在港口對面，潛伏在菜市場，還沒有被激活。」
好吧。
大概還得好些年才會有被重新起伏的機會。
起碼還得等崑崙山那個洞穴被二次開發才行……
達文西走的時候又打包了四套宵夜。
雙手各自拎著兩個袋子回歸併不能遮掩他行蹤的邊邊角角的小道，走了。
趙小惠笑的很開心，看達文西的背影就像是看一個傻子。
她是聰明過頭了，也不知道她的貨源就來自於這一位看似秀逗的小老頭。
實際上，人家並不老的哇。
回到酒店，有人在一樓敞開式休息區等候著。
帶來了兩台大哥大。
算得上很貼心很細心了。
次日。
小橋和王五過來報導，多帶了一名本地吸納的司機。
他們拿了一部大哥大，也接走了尤鳳霞和趙小惠。
兩人來香港很久了，已經融入了這個環境，審美也自然是提高了不少。
由他們帶著尤鳳霞和趙小惠去逛街購物，安全上誘保障，也可以偶爾給一些意見。
但蘇木相信有對服裝搭配很敏感的趙小惠，和對精緻生活有著莫名潛力的尤鳳霞，兩人結伴，互為對方的補充，一定可以快速的融入香港的時尚，駕馭此時的潮流。
沒什麼需要他擔心的。
接下來，蘇木又跟四個代表同志溝通了一番，便化作甩手掌柜，開始做自己本來就打算做的『私事』。
婁曉娥的住址蘇木早已知道，都無需打聽。
去找媳婦孩子之前，蘇木首先讓司機繞路去了一趟證券公司。
現在香港不屬於大陸，還寄養在鷹醬懷裡呢，蘇木不介意通過先知先覺的優勢給他們在金融領域搗點亂。
何況，蘇木自身的港幣確實兌換的不多。
嗯，可以說壓根沒怎麼兌換。
未來還有好幾撥港市的紅利可以占，蘇木遇著機會，當然是要提前未雨綢繆一下子，給自己留點操作的資本。
這也可以算是原始積累吧。
曾經的小打小鬧登不上大雅之堂，現在來到香港的股市，才算是真的讓老鼠撞進了米缸，可以肆無忌憚起來了。
婁家當年在京城有婁半城的稱號，但出逃的很是倉促，輾轉來到香港，底蘊和資本都折損不少，要不是當初蘇木還心存善念，用美刀給他們補充了一下子……
這會兒的經營估計連現在的規模也達不到。
在香港，婁家算是什麼檔次呢？
華人經商圈內有他們的一席之地，但如果是商界聚會，婁家屬於可有可無的狀態。
稍不留意就會被人遺忘在圈外。
需要婁曉娥的大哥、二哥不斷的冒泡，不斷的向上社交換取末尾進場的資格。
別看婁曉娥回到京城屬於港商的身份，那也是因為他們跟京城的人比，確實相當有錢。
資產可以說在這些年裡，翻了兩番不止。
可在香港這種地方，依舊沒法打入真正的上流群體，實力不扛打，不太夠看。
畢竟，婁家是私密出逃的，得不到港島三大勢力中代表大陸的左派資方的認可。
這也是婁家兩兄弟迫切希望婁曉娥這個小妹能夠約妹夫來香港玩一玩的原因。
以蘇木的身份和地位，來到這裡肯定會跟那一方的勢力有所接觸，只要到時候帶著婁家露露臉。
以後的日子就會好過很多很多。
婁家在香港有幾個單位，家裡在淺水灣有個中號的別墅，然後在其他地方，兩兄弟也都有各自的豪宅。
香港人口裡的豪宅，90平以上的單位就可以算了。
實在是格局不大。
婁曉娥也有屬於自己的大平層，120多平的三室戶型，因為懷孕，還陪了保姆。
蘇曉平日裡是有家教的，也跟她們住一個小區，不同的樓層而已。
蘇木到家的時候，蘇曉正在上一對一的補習課。
有個穿著職業套裙的金框眼鏡女老師開的門。
「請問，你找誰？」
「這裡是婁曉娥的家嗎？」
蘇木看著眼前的女人，五官精緻如雕刻一般，平平無奇的眼鏡也無法遮擋住她清冷迷人的魅力。
一瞬間，蘇木覺得自己或許應該在香港再安個家也不錯。
念頭洶湧，有勢不可擋的架勢。
「張老師，誰呀？」
關鍵時刻，蘇曉跑了出來。
「爹地！」
蘇木張開雙臂，給了蘇曉一個大大的擁抱。
「蘇木，蘇曉的父親。」
進了屋，蘇木給對方做了個正式的介紹。
張老師看了對方伸出的手，不作他想，也用同樣的方式介紹自己。
「你好，蘇先生，我叫張綺夢，是育才中學的老師。」
蘇木握著張老師的手，柔弱無骨，沒有一點繭子，一看就是沒做過什麼體力活的嬌滴滴美少女。
簡直愛了，愛了。
蘇木突然嗅了嗅，很突兀的打開了一個話題。
「張老師，喜歡寵物？」
「呃？蘇先生怎麼猜到的？」
張綺夢生出一絲好奇心。
自己養狗這件事，便是學生和婁小姐也都不知道。
「聞到了熟悉的味道。」
「我養了一隻金毛，蘇先生以前也養過金毛嗎？」
張綺夢其實一直都是清冷的表情，難得露出一抹笑容，瞬間便像是點亮了整個屋子似的，甜美迷人的瞬間，像是能融化世間的一切煩惱和憂愁。
蘇木在這一刻決定，決不放過她。
在香港這犄角旮旯，必須要再搞一個溫馨的小家出來。
擇日不如撞日，就眼前這老師吧。
蘇木從來都覺得自己跟老師是有緣分的。
家裡有冉秋葉，也有接茬的二代教師胡美中。
在香港這邊，自己的兒子補習功課現在還要教學費呢，從性價比上考慮，將補習考試變成自己人，對孩子的成績會更有幫助。
一切，都是為了兒子。
蘇木默默的想著。
手心裡一隻柔夷在輕輕掙扎。
「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一時走神了。」
蘇木鬆開手，故作汗顏之色。
「沒，沒關係。」
「爹地，你什麼時候過來的？」
蘇曉這個存在感不強的兒子早就急不可耐了，他追問著親爹。
「你媽媽呢？」
「媽咪去醫院了，黃大夫打來電話，讓媽咪趕緊過去。」
「婁夫人半小時前出的門。」
張綺夢老師在旁補充道。
「張老師，麻煩您繼續給孩子補習吧，我先去醫院接一下，如果方便，中午您務必賞光，我們請您吃一頓飯……」
人家媳婦和孩子在身邊，張老師還能有什麼顧慮呢？
而且對方初次見面，這麼熱情的接待，自己也不好駁了對方面子不是？
張老師也是才入職不久，對於這個一對一的補習還是很在意的。
不然很難扛得住高額的房租和自己渴望的精緻生活。
「那，好吧。您先去醫院，我繼續給蘇曉上課。」(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