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懷德這麼一說，李衛國就明白了。
處長賀志軍目前是身兼兩職，他是保衛處處長的同時也是武裝部的部長，再干幾年就退休了。
而副部長姚崇軍今年才五十不到，年富力強，在武裝部也幹了有一些年頭了，就年紀和資歷來說，都是非常適合接任賀志軍擔任部門一把手的。
說不定人家惦記的不單止是武裝部的部長，還有可能是想像處長賀志軍一樣，兩邊的一把手同時兼任呢。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咱這位姚副部的謀劃和胃口可比他想像的要大的多啊，自個兒都還沒落定呢就想給手下安排位置了。
見他沉默著沒有說話，李懷德笑了笑，試探道：「怎麼樣，衛國，保衛處副處長的位置有沒有興趣試試？」
「李書記，我這年紀和資歷不太合適吧？」
李衛國也沒著急表態，還是想先探探李懷德他們這些大佬的口風再做決定。
李懷德一聽他這話就笑了，指著他笑罵了一句「滑頭」，這才給他說起了這裡面的門道。
「其實年不年紀資不資歷的都不重要，咱這是國營廠不是正府行政機關，副處級實職的要求也沒那麼嚴格。」
「雖然衛國你年紀和資歷上是有點劣勢，但是其他方面有優勢的話，也不是不能彌補。」
「比如你這幾年多次破案立功，還得過公安部頒發的個人二等功和集體二等功，這些都是很漂亮的履歷，加上幹部級別你也到了副處級，只要在適當的時候推一把，成事的概率還是有的。」
事情沒到最後誰也不知道結果是什麼，所以李懷德也就沒把話說滿。
聽他這意思，李衛國稍微一琢磨就明白了，李懷德沒有大包大攬，這是在暗示他如果有意競爭的話，該準備籌碼了。
他倆有著深度的合作，已經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幫著李衛國拿下這個位置對李懷德來說有益無害，哪怕李衛國不開口，能幫的他肯定也會幫。
但是到了副處長這個級別所需要付出的代價就不一樣了，想要在廠讜委的會議上換取秦書記和楊廠長兩方派系的妥協，肯定是要付出相應的代價的，不然別人不可能平白讓出這麼一個重要的位置。
所謂正治就是在可接受範圍內最大程度的妥協。
到了李懷德和楊廠長、秦書記他們那個層次，一城一地的得失無關緊要。
保衛處副處長的位置誰來坐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這場博弈中大家都能得到什麼。
李衛國當下瞭然，沉吟著斟酌了一下，問道：「李書記，那您看咱如果想試試的話，大概需要做些什麼準備？」
見李衛國領會了他的意思，李懷德也不再拐彎抹角，直接開門見山地給他伸出了兩根手指。
「衛國，你如果想試試的話，能準備兩千斤鮮肉最好不過了，我幫你去跟廠讜委的幾位委員那兒走動走動，不敢說十拿九穩，但是機率應該也不小。」
聽到這個數字，李衛國沒有說話，鮮肉這個倒是好說，他的空間靜止倉庫里各種糧肉堆成了山，想要多少有多少。
但是光拿鮮肉當籌碼，李衛國總感覺有些不保險，畢竟李懷德本人就是前車之鑑。
當初信心滿滿的找他要物資，結果到頭來競選廠長的時候還是翻了車，最終只得了個安慰獎，混了個讜委副書記。
而且姚崇軍和杜連軍他們的跟腳他也不太了解，不確定人家有沒有什麼底牌。
「李書記，您確定光憑物資能管用？」李衛國一臉疑惑地朝李懷德看了過去。
李懷德自然知道他擔心的是什麼，手一壓便讓他把心放到肚子裡：「嗐你們競選副處長跟我們競選廠長難度不一樣。」
「一個副處級實職而已，我們幾個廠讜委的書記、委員只要不是利益衝突非常厲害的，有商有量的就能定下，難度沒那麼大。」
「當然，保險起見，你回頭最好跟王師傅說一聲，有你師父那尊大神給你托底，想來也差不多了。」
得，說來說去李懷德也沒有十全把握，還是得老將出馬呀。
不過對於他的提議李衛國倒也不反對，這麼重要的事情有老爺子幫忙托個底還是很有必要的。
畢竟錯過了這次機會，等下次再有職務空缺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呢。
如果是別人搶先一步擔任副處長，幾年內人家都不出什麼大錯的話，搞不好他還得硬熬到十周年運動會，等李懷德全面掌權他才有再進一步的可能。
想到這裡，李衛國也不猶豫，點頭便應了下來：「好，李書記，那就按您說的來，物資我會儘快給您準備好，麻煩您費心了。」
「另外今年的行情比前兩年好轉了不少，我朋友他們單位的產出情況也好轉了一些，咱這事兒如果成了的話，我幫您跟我朋友那邊爭取一下，儘量給您每個月再多爭取一點份額。」
雖然大家的利益一致，李懷德也願意幫他，但是他也不能總是平白消耗人家李懷德的情分，有來有往才能長久，該給的好處還是得給一點的，不然下回再有這種事情可就不好開口了。
果不其然，李衛國一說給他每月多爭取一點物資份額，李懷德整個人就精神了，兩眼都放著光芒。
直起腰板，二話不說，立馬就拍胸脯保證道：「好，衛國，你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就是豁出去這張老臉，也一定盡最大的努力在讜委會的會議上幫你爭取。」
「如果搞不定，東西原封不動，我全給你送回來！」說罷，李懷德一巴掌就拍在了茶几上，決心滿滿。
也不怪他激動，他和李衛國合作了兩年多了，剛開始雙方交易的物資還算充足。
但是到了去年六零年，饑荒日益嚴重，李衛國那邊供應的物資量就斷崖式下跌。
除去交易給廠里的物資不算，最後每個月給到他個人的物資只有區區一千斤的鮮肉，而且其中大部分還是以豬下水和兔肉為主。
雖然他也理解形勢艱難，但是過慣了富裕的日子，突然就要節衣縮食，換誰都有點難受。
如今總算是等到李衛國的這句話了，也不枉他費勁巴拉地給予李衛國各種支持。
見李懷德上心了，李衛國也不含糊，隨即便給他吃了一顆定心丸：「行，那就麻煩您了，李書記，我朋友那邊您也放心，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等的就是這句話了，李懷德眼睛一亮，仰頭便笑了起來。
「好好好哈哈」
商量完事情後，李衛國也沒多待，陪李懷德抽了根煙，又閒扯了幾句，很快便告辭離去。
出了廠辦大樓，李衛國想了想，也不著急回去上班，於是便徑直往西大門值班室走了過去。
西大門值班室這邊，今天依然是老爺子值班，不過最近老爺子的值班工作可是滋潤多了。
為了排解上班時間的無聊，老爺子專門從家裡把李衛國給他買的收音機搬到了值班室，有事沒事的就在值班室里聽點廣播和相聲，這小日子，甭提多滋潤了。
這不，李衛國這邊一進值班室，就看見老爺子正端著個茶缸對著收音機正在播放的京劇在那哼小曲兒呢，搖頭晃腦的，嗨得不行。
「師父，您這是小日子過得，真是給個廠長都不換哪，哈哈」進了屋，李衛國笑呵呵地就先打趣了他一句。
「嗐這破工作天天這麼閒，不找點事情做可不得悶出病來麼，呵呵.對了，今兒個你怎麼有空來過來了？」
王老爺子見自家徒弟來了，樂呵呵地給他指了指旁邊的椅子，讓他自己隨意，然後便調低了收音機的聲音。
李衛國也不客套，挨著老爺子身邊一屁股坐下，從兜里掏出大前門給老爺子先敬了一支。
隨後便說起了正事：「師父，我有件事想請您幫我掂掂。」
「哦？說來聽聽。」王老爺子轉過頭來，意外地瞅了他一眼。
在他印象里，李衛國極有主見，有事自己想辦法就解決了，很少會有拿不定主意的時候，今兒個跑來找他問主意倒是稀奇。
李衛國先是劃了根火柴，幫老爺子把煙點起，隨後也不藏著掖著，直接把曾副處申請退休，保衛處副處長位置空懸的事情給老爺子說了一遍。
同時李懷德那邊準備給他推一把的情況也沒瞞著老爺子，刪減了一部分他倆私下的交易，也說給了老爺子聽。
王老爺子聽完始末，立馬就明白他的意思了，於是問道：「副處長的位置你想試試？」
李衛國坦言道：「是的，師父，現在機會難得，要是錯過了不知道還得等多少年，等再過幾年賀處長也就退休了，而武裝部姚副部和他手下的國防動員科杜科長虎視眈眈，現在不爭，以後未必還有我的機會。」
王老爺子人老成精，聽他這麼一說，很快就對現有的局勢有了一個充分的了解。
對於自家徒弟他還是很了解的，足夠成熟沉穩，完全沒有年少得志的輕浮，既然機會來了，那該上就上，不需要擔心什麼。
而且不說賀志軍，就連他自己眼看著也差不多快到退休的年紀了，如果不趁著自己還有點能力給徒弟推一把，以後恐怕想幫忙都未必使得上勁了。
於是沉吟了兩秒後，王鎮海一揮手就替他定了下來：「行，既然想爭，那咱就爭，沒必要畏首畏尾。」
「李懷德那邊雖然說願意幫你，但是他能使幾分力還不知道，咱也沒必要全指望他，老頭子我雖然沒什麼大能耐，但是面子還是有幾分的，轉頭我給你想想辦法，你只管盡力就行。」
見老爺子二話不說就決定幫他推一把，李衛國心裡很感動，果然還得是自家老爺子靠譜啊。
「好的，謝謝師父」
「嗐咱爺倆說這個幹什麼，行了，沒事兒你就去忙你的吧，等晚些有進展了我再給你說。」
「好的，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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