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楚又想到那天家媛生孩子時他看到的林師叔,心不由得就是往下一沉。Google搜索
光看臉色,他就能輕易的判斷出,林師叔可以說是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
林師叔在抗戰時期曾經受過傷,傷了元氣,能活到現在都是後邊調理的好。
可調理的再好,該走到頭的路,還是無法避免的。
當時林師叔也注意到李楚一直在看他,對這個師侄的醫術他可是心知肚明,主動找了過來。
「小楚,你看出來了吧?」
「是的,師叔,您怎麼不告訴我?」
「哎,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你也不用白費勁了,上次就是你把我拉回來的,讓我這個老頭子能繼續苟延殘喘,這次誰來也不好使了。不過能看到家裡的第四代都出生,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林師叔坐在輪椅上,笑著拍了拍李楚的手,然後用下巴示意了一下不遠處站著的幾個人:「他們幾個都還不知道這件事,你不要跟他們說,我的身體還能撐一段時間,最少也能撐一半個月,這段時間你少往我那兒跑,省得他們看出來什麼。」
李楚並沒有反駁,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這應該是老頭最後的遺願了,他希望最後的這段時間,能夠好好的陪在孩子們身邊。
作為一名醫生也好,作為他的師侄也罷,李楚覺得自己應該尊重老頭的選擇。
可為什麼他的心裡這麼堵的慌呢?
「小楚,你想什麼呢?」王子文叫了一聲陷入回憶中的李楚。
「哦,姐夫,沒什麼,就是想到林師叔了。」
王子文看到小舅子臉上那一抹揮之不去的悲傷,他問道:「怎麼了?你師叔的身體……」
「嗯」李楚點了點頭又搖搖頭:「我已經無能為力了。」
沉默了好一會兒,王子文才提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後說道:「你也別想太多,林老都快九十的人了,就是不在了那也是喜喪。」
「唉」李楚嘆了口氣:「不是喜喪不喜喪的問題,我這一路走來,除了您和我姐,給我最大幫助的就是林師叔了,甚至可以說在工作中,我的每一步都有他的影子在,可是……」
王子文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安慰小舅子,就像是他師傅過世的那會兒一樣,他和李琴同樣也是束手無措,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一個人跪在靈堂前三天三夜。
「放心吧姐夫,我沒事兒。」李楚衝著姐夫擠出了一個笑容。
「剛才都沒說,我買的什剎海那個院子裡還有幾十個瓶瓶罐罐呢。」他主動轉移了話題,不願意再去想那件事兒。
「瓶瓶罐罐?你說的是老物件吧?」
「對,不老少呢,姐夫你對那些有興趣沒?」
「我?我又不認識那些東西,再說了,那些東西現在也不值錢吧?」
……
李楚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了,現在人們好像有了一個思維定式,那就是東西好不好,都是用值錢不值錢來衡量的。
「姐夫,那些東西都是文物,是歷史,是過去的一段縮影,不能只用價格來衡量。」
「我不懂那個。」王子文不在意的擺擺手:「我就是一個大老粗,那玩意不當錢花不當飯吃的,送我我都不要。」
「姐夫,那些老物件可以讓後人們,深入研究一下當時的歷史。」
「研究歷史?一代一代的人不停地研究著歷史,甚至大學裡好像還有一個歷史專業,你告訴我,人們究竟從歷史裡學到了什麼?」
「那多了啊……」
「多了?」沒等李楚把話說完,王子文就打斷了:「我忘了這是哪個老領導說的話了,他說這些國內外的著名學者們研究歷史,學習歷史,可實際上人們究竟從歷史中學到了什麼?
人們唯一從歷史中學到的東西,就是什麼都沒有學到。一代一代的人都是如此。」
「姐夫,這是哪位領導說的話啊?」
「你管他哪位領導呢,我也忘了,好像是我們剛進四九城那會兒誰說的。」
姐夫就是和平解放後,第一批進入四九城的,當年他還是一個連長呢。
然後他就留在了這裡,再後來離開部隊進入地方工作,就再也沒有走出過這座城市。
他們倆人就這樣坐在院子裡,喝著茶聊著過去,一邊還逗逗腳底下臥著的幾條狗,一直到李琴她們五個從家媛那邊回來。
都躺到床上了,丁秋楠嘴裡還一直說著家媛那兩個孩子。
「媳婦兒,你不會到現在還想要孩子吧?」
「去,說什麼呢,我都要當奶奶了,怎麼可能還想要孩子。」
嘴上是這樣說的,可她臉上那一閃而過的惆悵,還是被李楚看得清清的。
對於這個為什麼再懷不上的問題,他一直也很撓頭。
他們兩口子的身體一直非常健康,也從來都沒有做過什麼措施,可自從文蕙和文軒後,就是不見動靜,這都成了丁秋楠的心病了。
李楚笑著拍了拍趴在他胸口的媳婦兒的後背。
「你覺得不幸福嗎?」
「怎麼可能?」
「那你為什麼老要糾結這個孩子的問題呢?」
「我就是覺得有些對不起你,你那麼喜歡孩子,我都沒能給你多生幾個。」
「咱們有孩子,又不是沒有孩子,我很滿足了,現在等著抱孫子就行,不過……」
「不過什麼?」丁秋楠揚起腦袋看著丈夫問道。
「現在都只能生一個孩子,巧雲也想看孩子怎麼辦?」
「呃……」
這還真是一個問題。
「不對不對,差點被你繞進去,巧雲一天天忙的都不在家,哪有時間看孩子,等她在家的時候我會讓她的。」
李楚偷偷一笑沒有說什麼,到時候恐怕你就不是這樣的想法了,只怕你一天都捨不得讓孩子離開你才對。
不說話不代表沒有動作,熟練的一個翻身,每天都要進行的,讓人身心愉悅的睡前小運動開始了。
主屋外屋檐下的幾隻狗,動作非常統一的把本來還豎著的耳朵迅速耷拉了下來。
一首盪氣迴腸的曲子在臥室里久久不能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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