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廣播

  軋鋼廠,劉副廠長辦公室。

  劉廣德翻閱著馬展收集上來的材料,滿意的點點頭:「老馬,做得不錯。根據這些證據,我們明顯可以看出李東來在對待巴菲特的態度上出現了嚴重的偏差。」

  「都是劉廠長您的功勞,我只不過是按照您的指示辦事。」

  馬展聽到這話,興奮得嘴巴有點合不攏了。

  這一次就算是沒辦法扳倒李東來,劉廠長也會論功行賞,到時候他說不定能夠官復原職。

  嘗到權力滋味的人,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失去權力了。

  馬展從兜里摸出一根煙,遞給劉廣德,劃著名火柴攏著手幫他點上。

  「廠長,您看,我把證據收集全了,您什麼時間動手啊?

  要是時間拖得久了,說不定巴菲特會把他的不堪遭遇告訴國外的媒體。

  到時候咱們軋鋼廠就被動了。你是沒看到巴菲特的慘樣啊。

  啃著一個黑窩窩頭,就跟是品嘗到了山珍海味似的。」

  為了能夠讓楊廠長相信巴菲特真的受到了虐待,具備靈活底線的馬展並不介意編造一些證據。

  當然了,在馬展看來,他的目的是正確的,即使使用一些小手段,也無所謂。

  劉廣德深深吸一口煙,吐出一團白霧:「老馬,這件事還得麻煩你出面。」

  「什麼!咱們可是說好的,我收集證據,您對付李東來。」馬展臉色大變。

  他就算是再傻也意識到劉廣德是想讓他變成一把刀,砍向李東來,砍向楊廠長。

  作為一把刀,如果是成功了,也許能加官進爵。

  但是。

  一旦失敗,肯定得被扔進軋鋼機,砸的面目全非。

  而。

  軋鋼廠最不缺的就是軋鋼機。

  見馬展敢拒絕自己的要求,劉廣德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

  他身體後仰,雙臂搭在椅子上,懶洋洋的說道:「既然你不願意,我也不強求你,你現在可以走了。」

  在劉廣德看來,馬展此時已經走投無路了,只能投靠他。

  這種投靠,往往需要付出代價的。

  馬展沒想到劉廣德會如此無恥,背棄兩人前陣子達成的協議。他雙手攥成拳頭,想跟劉廣德認真的理論一番。

  卻忽然發現自個失去了勇氣。

  是啊,他現在身上背著大處分,如果沒有劉廠長相助的話,這輩子只能坐在冷板凳上了。

  他沒有跟劉廠長討價還價的資格。

  意識到這一點,馬展只能咬碎了牙齒答應下來。

  「廠長,你放心,我會完成你交給我的任務,還希望你以後能夠提攜一二。」

  「哈哈,你放心吧,只要你把李東來搞下去,我就讓你當計劃科的科長!」劉廣德聞言大喜,「計劃科的老劉是我的嫡系,他馬上就要退休了,你要把握好這個機會啊。」

  計劃科科長,馬展的呼吸急促了起來,重重點頭:「你放心!」

  說完,他轉過身,大跨步的離開了辦公室。

  看著馬展的背影,劉廣德嘴角微微勾起,流露出一絲鄙夷。

  馬展這種小人只能當一條狗。

  而訓狗的第一個要點就是不能讓狗擁有咬到主人的能力和機會。

  ……

  馬展並沒有直接回到宣傳科,而是騎上自行車到供銷社買了半斤大白兔奶糖。

  把奶糖裝進帆布袋裡,馬展騎上自行車重新回到宣傳科。

  此時正是上班時間,於海棠坐在廣播室里,認真修改著廣播稿。

  忽然,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聽到聲音,於海棠微微皺起眉頭。

  在一般情況下,上班時間是沒有人敢敲播音室的門。

  如果她當時正在廣播的話,可能會因為聲音泄露而造成播音事故。

  於海棠在剛進入播音室的時候不懂得這規矩,在同時正在進行廣播的時候,敲了敲門。

  結果全廠都聽到了她的敲門聲,當天於海棠便被宣傳科長訓斥一頓,還寫了兩千字的檢查。

  「誰啊,一點規矩也不懂!」

  於海棠陰沉著臉拉開了播音室的門,看到來者的時候,她的臉色頓時陰轉晴。

  來者正是宣傳科幹事馬展。

  「馬乾事,怎麼是你?」

  馬展呵呵笑笑:「前兩天你不是說想讓我幫你修改播音稿嗎?我今天正好有空。」

  「真的?那太感謝你了。」

  於海棠的臉上樂開了花。

  馬展以前可是計劃科有名的筆頭子,有了他的幫助,這次的播音稿肯定能在評選中獲得一個好名次。

  介時,她距離轉正將再近一步。

  於海棠把馬展請進播音室後,幫忙倒上茶水,然後把播音稿擺在了桌子上。

  「馬乾事,你看這裡,我有幾個詞語拿捏不准。」於海棠伸出纖細的手指指著稿子說道。

  「嗯,確實有點問題,你使用的這些詞語表達上沒有什麼問題,但是缺乏力度。播音稿是要在大喇叭上吼出去的,用詞必須得鏗鏘有力。比如,這裡的團結一心,你可以換成萬眾一心,人民群眾中,可以換成人民的汪洋大海之中....」

  馬展不愧是當了多年的領導,僅僅幾句話,便點醒了於海棠。

  「謝謝,謝謝....」於海棠連聲致謝。

  「客氣,咱們都是同事。」馬展說著話,從帆布包中取出一袋子奶糖,放在了桌子上。

  「一個朋友送我了一些大白兔奶糖,你也知道我這個人最不喜歡吃甜的東西,放在我那裡也是浪費了,你們小姑娘不是喜歡吃糖麼,送給你了!」馬展伸手打開包裹奶糖的舊報紙,裡面露出一顆顆精美的大白兔奶糖。

  乳白色的包裝紙在燈光的映襯下灼灼閃光,空氣中頓時瀰漫著一股奶糖獨有的香甜味。

  咕嘟....於海棠忍不住吞咽口水,眼睛緊盯著那些奶糖再也挪不開了。

  於海棠的家庭條件並不算太好,父親是工人,母親沒有正式工作,基本上只是能不愁吃不愁喝,像奶糖這種奢侈品就別想了。

  近些年,隨著姐姐於莉家的日子逐漸好過一點,於莉偶爾也會幫補娘家,給於海棠帶一些糖果什麼的。

  不過那些糖果一般都是古巴糖,三色糖之類的便宜貨。

  於海棠已經有七八年沒有吃過大白兔奶糖了。

  現在看到奶糖,只想撲上去,拿起一顆,揭開糖紙填進嘴裡,享受美味的鮮香味。

  只是於海棠畢竟不是小孩子了。

  於海棠逐漸清醒過來,秀眉緊蹙,疑惑的看向馬展:「馬乾事,這,這好像有點太貴重了。」

  如果不是馬展已經三十多歲了,而於海棠也有了男朋友,於海棠還真以為馬展對自己有意思呢!

  「有什麼貴重的,你別看我現在只是個小幹事,但是以前也是當過領導的。」馬展顯得不以為然,抓起一顆奶糖放進了於海棠的手裡。

  於海棠聽到這話,下意識的有些反感。

  當領導就能中飽私囊嗎?

  工人們吃糠咽菜,你們吃大白兔?

  這就是所謂的以身作則?

  於海棠是個思想很正的人,在原著中還曾因此跟楊為民分手。

  她看看那些奶糖,有些捨不得扔進垃圾桶里。

  犯錯的是馬展,這些可愛的奶糖又沒有錯。

  再者說,這些奶糖現在歸了我,也是對馬展的一種懲罰。

  這樣想著,於海棠便心安理得起來,接過奶糖,揭開糖紙,往嘴裡送。

  乳白色的奶糖進到嘴裡,瞬間融化,奶香味在味蕾上炸裂開來,逐漸蔓延至全身。

  這滋味,太美妙了,整個人仿佛飄到了雲端。

  真好吃....

  馬展看著於海棠貪吃的小模樣,嘴角閃過一絲冷笑,主動拿起一顆奶糖,剝開糖紙遞給於海棠。

  「來,再吃一顆。」

  「可以嗎?」

  「當然,這些奶糖都是你的。」

  「謝謝~」於海棠這時候也不客氣了,接過奶糖再次填進嘴裡。

  ....

  馬展佯裝有些疲勞,站起身左右好奇的看看,還伸著腦袋,

  當目光著落在那台閃爍著燈光的設備上時,他好奇的咦了一聲。

  「於海棠同志,那玩意就是收音機吧?」

  「什麼收音機啊,那叫廣播機,看到那個話筒了嗎?只要打開那顆紅色的按鈕,對著話筒講話,全廠的人都能夠聽到。」

  提到自己的專業,於海棠也興奮了起來,她站起身給馬展介紹了廣播機的使用方法。

  馬展也很配合的發出讚嘆聲:「於海棠同志,沒想到這設備如此的複雜,我們還以為你每天只要坐在話筒前讀稿子就行呢。」

  於海棠聞言臉色微微紅了紅,廣播機的構造很複雜,但是身為廣播員的她確實只需要坐在話筒前寫稿子。

  至於維護廣播機,那是維修員的任務。

  ...

  在隨後的時間裡,於海棠邊在馬展的指導下修改播音稿,邊吃奶糖。

  奶糖齁甜,吃得多了,容易口乾舌燥,於是於海棠便抱起搪瓷缸子頓頓頓喝水。

  水喝多了....

  不一會功夫,於海棠邊在椅子上坐立不安。

  膀胱處傳來的憋脹感讓於海棠有些後悔了。

  這年代的工廠,並不像後世管理的那麼嚴格,工人上廁所不需要打報告,也沒有限定時間。

  只是現在播音室只有於海棠跟馬展兩個人。

  按照規定,播音室是不准外人進入的,於海棠已經犯了錯誤。

  此時於海棠要是出去上廁所,只留下馬展一個人待在播音室內,那她犯下的錯誤就更嚴重了。

  如果馬展趕出去的話,也不太合適,人家剛才還送了那麼多奶糖,現在正在幫自己修改播音稿。

  於情於理,也說不過去。

  馬展看到於海棠臉色通紅,知道機會來了。

  在講解完一個詞語後,馬展裝作放鬆的樣子,背著手走到窗前,對著窗外的小鳥吹氣了口哨。

  噓噓...噓噓...

  好傢夥,聽到口哨聲,於海棠整個人都不好了。

  哆哆嗦嗦的站起身,小聲說了句:「馬乾事,你稍等一會,我有事兒出去一趟。」

  說完,她捂著肚子,踉踉蹌蹌的跑出了廣播室。

  待於海棠的背影消失在門口,站在窗前的馬展立刻行動起來。

  他大步到播音機前,按照於海棠剛才的教授的方法,打開了電源開關。

  聽到外面的大喇叭里響起微弱的滋滋聲,馬展深吸一口氣,捏著嗓子對著話筒大聲講道:「各位工人同志請注意,各位工人同志請注意,我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工人,今天要通過廣播,向大傢伙控訴軋鋼廠實驗室主任李東來的罪行。」

  「李東來身為實驗室主任,本應該顧全大局,熱情招待遠道而來的巴菲特。

  但是他卻像對待普通研究員一樣,對待巴菲特。」

  「據我所知,巴菲特曾經寫過檢查書,還被食堂的何雨柱毆打過,李東來都沒有制止。」

  「巴菲特身份特殊啊,一旦他把自己受到的委屈,向家人傾訴,那咱們軋鋼廠的聲譽就毀於一旦了。」

  「所以,我建議廠委會立刻召開大會,調查並嚴懲李東來的罪行。」

  ....

  此時軋鋼廠正是上班時間,工人們都在車間內熱火朝天的搞生產。

  最開始聽到廣播響起的時候,由於現在不是常規的廣播時間,他們還以為是廠領導又發布新的指示了。

  聽到後面,逐漸覺得不對勁起來,工人們紛紛放下手裡的活,走出車間。

  「什麼,李東來犯了罪?」

  「巴菲特是誰?」

  「北美洲來的一個研究員,金髮碧眼的,洋鬼子一個。」

  「他既然是研究院為什麼要特殊對待呢?」

  「咳,你是不是傻啊,人家身份特殊啊,不特殊對待,行嗎?」

  「李東來竟然對巴菲特一視同仁,這次可能要惹上大麻煩了。」

  ....

  實驗室內,李東來聽到廣播的內容,整個人都有點懵逼了。

  對於馬展的指控,他覺得難以理解。

  第一,巴菲特已經更改國籍了。

  第二,就算巴菲特是外籍研究員,也要一樣遵守實驗室的規定,不能搞特殊。

  馬展為什麼會覺得外籍研究員,就能受到優待,在地位上就能高國內研究員一等呢?

  對於馬展覺得巴菲特的家人會因為巴菲特沒有受到優待,而對軋鋼廠有意見,從而給軋鋼廠的聲譽造成不良的影響,李東來更是難以理解。

  巴菲特的家人跟軋鋼廠有什麼關係?

  軋鋼廠的任務有兩個,一個是生產出優秀的產品,支援國家建設。第二是為軋鋼廠的職工謀福利,讓他們老有所養,幼有所教,貧有所依,難有所助。

  軋鋼廠跟巴菲特的家人沒有任何關係,為什麼要顧忌他們的想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