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呼啦啦~！」
辦公室里，老式的電風扇有氣無力的轉悠著，不知道是不是軸承許久沒有上油，發出的聲音跟很沉悶。
桌子上的文件，被吹過來的風，帶的掀起了一角，直到人坐下時，擋住了風口，掀起的文件這才重新合上。
「指標，指標，不存在指標，我們廠目前的產量，現在就是指標，你要做的，就是在有限的情況下，把產量提上去~！」
面對著又跑過來訴苦的金股長，李峰也沒轍，縫紉機就那麼些，總後那邊已經下達了指示。
送過去的防彈背心，已經經過了實彈檢驗，先做起來，有多少做多少，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往多了做。
跟沈心念提醒的還是有些晚了，李峰都有些後悔，他已經知道，那邊的縫紉機都快踩冒煙了。
但研究所那邊的陶瓷插板，這個產能受限於高溫電爐，縫紉機踩的再快，爐子燒的慢~！
「沒一個準確的指標，我們幹的也不塌實，這倉庫……！」
金股長搓著手，一臉愁苦之色，到底從李書記這邊沒得到個答案，不知道，廠里，到底指標下達的是多少。
「金股長，你恐怕，沒聽明白我的意思，我們廠研製出的產品，全國唯一，唯一一個能供應，也是唯一一個，能達到這個標準的。」
端起茶杯，李峰說話就是這麼自信，因為總後的反應，已經可以看的出來
「你倉庫堆的再多，堆不下了，這才哪到哪，你甚至連一個團都供應不了，你知道一個團多少人，小團一千多，大點的要兩千，你們才做了多少件？」
拿茶杯蓋敲了敲桌子，李峰再次重申了一遍，還有調查部那邊，沒人研究出來的時候，沒一個想著要的，東西真研究出來了，一個個朝他這個廠長伸著手。
「這樣，你去物資科，找劉科長，我說的，你找他協調個倉庫，你也不用急，到月底，自然就拉走了，用不了多長時間~！」
看著金股長還是扭捏著沒打算走，李峰只能給出了一個方案，做好的防彈背心，也確實不能堆院子裡。
還是陶瓷車間那邊，欠缺配套的熟練的產業工人，沾陶瓷板的膠水，數量也都有限，反倒是原材料這塊，那幾十噸氧化鋁，到現在才用了十分之一。
「要是還不夠，那就再增加點人嘛，還有縫紉機這塊，至少還能再加十台，我去紡織廠打聽過了，他們有專門的裁剪機器，我們光靠剪刀，換了機器，效率還能快很多~！」
對於金股長來說，好消息是沒有具體的指標，壞消息是沒有指標就是最大的指標。
既然從李書記的話里，察覺到產量還遠遠不夠，金股長果斷伸手要人，要物~！
「嘶~！」
「先等等，後面會補充的，你們這邊需要等一等那一邊，不然光做出來，它也只是個背心~！」
隱晦的提醒了一番金股長，李峰現在也是急的上火，不然，運輸科的這台祖傳電風扇，也不可能搬過來，頂樓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李峰也在想著擴大產能。
研究所的陶瓷車間，現在就像是電阻一樣，龐大的電流，就在這裡堵上了。
如果是陶瓷車間的產量超過了縫紉車間，不用金股長自己過來，李峰已經想著辦法，把這些人和物件，給給他倒騰來了。
「行，那我就先回去了~！」
「去吧~！」
揮了揮手，李峰解開了襯衫領口的扣子，重新站到了電風扇跟前，捏著衣襟，享受著熱風灌進了領口裡，帶走身體上的熱量。
李峰並不是從生產線升上來的，往前推四年，他還僅是個開大車的司機，亦或者賣房子的銷售。
產品開始落地，他哪怕不會抓生產，也得開始學著起來。
原材料的供應，到生產線的擴充，參與生產人員的安排，現實並不是打某些經營類遊戲，滑鼠點點，就可以出來了。
在這個年代，工廠的一切生產經營活動，就得靠倆字，指標。
計劃經濟下，不是有錢，就可以買到所需的產品，金股長來詢問指標，是想問出縫紉車間一個月定下的產量上限。
李峰給不出具體的指標，因為他也沒有具體的指標，不設上限就是最大的指標。
鋁廠有氧化鋁的生產指標，不用看，遠遠高出了紅星廠的防彈背心的產量，原材料這塊只有它是不限量供應。
背心所用的平紋布，紡織廠有指標，生產膠水的化工廠也有指標，紡織廠還好，平紋布用的是粗布，產量也不低，膠水這塊，用的還是比較特殊的。
這個年代，還沒有滿大街的502膠水，防彈背心的供應鏈，還極度不夠完善。
再次仰頭把茶水給灌進了肚子裡，李峰擦了擦嘴角，這些問題，都得用報告反映上去。直到，這個產業鏈形成，他這個廠長，才可以坐在辦公室，輕描淡寫的看著生產數據，拍拍腦袋組織人員裝車發貨。
「打江山難啊，開闢條新賽道也不容易啊~！」
重新坐回椅子上，李峰仰著頭，把腦袋搭在了椅背上，忍不住感嘆了一聲，點著了一支香菸，吧嗒吧嗒抽了起來。
這種經濟模式下，上級只負責安排指標，下級只負責按照指標定下生產，但要是折騰出像防彈背心這樣的新花樣，上級下級都有點措手不及。
「叮鈴鈴~！」
桌上的電話機又蹦躂了起來，李峰有氣無力的伸出了手，心裡還在猜測，是沈心念打的，還是顧耀東催發貨，誰知道，兩者都不是
「歪~！」
剛拿起了話筒沒多久，李峰又打起了精神，趕忙把抽了兩口的香菸摁進了菸灰缸中。
「交房，老葛啊，你可真能添亂，不還沒到年底麼，我記得，前倆月才封頂~！」
「管吃又管住，工人幹的嗷嗷叫，你是書記，沒人敢找你，我這邊項目部，多少人打電話來了，拐彎抹角的問，還有職工家屬天天蹲在工地外面，這邊內牆粉刷好了，一到十五號樓，總共十五棟樓，你趕緊安排吧，鑰匙已經送到維修科了~！」
電話那頭，葛經理也是硬氣的很，聽著電話里的聲音，李峰感覺他跟自己一樣煩躁。
提前完成任務，這是在項目的領導下，工地全體職工，迸發的熱情，加上不斷的職工家屬的試探。
交吧，交吧，反正一期剩餘的，只要粉刷內外牆，也就結束了，住進來也不怎麼影響工地施工了。
「真快吶~！」
掛斷了電話，李峰再次忍不住感嘆了一聲，去年這個時候，地基才開始挖，一轉眼，工地，已經快到交房的時候了。
廠里的事情千頭萬緒，生產是一方面，後勤保障工作也是一方面，後廚的伙食，已經改善了一輪，堵住了職工們，因為提高生產精度，而產生的一部分怨言。
剩下的，就得靠房子了，住進了新房，還上了樓，誰不得感謝他李書記，這麼一想，李峰的動力又來了。
年紀輕輕，走到這個位置，他離不開紅星廠基層職工，對他這個書記的支持。
拿起了電話，再次打到了維修科，確認了十五棟樓的鑰匙已經送達，李峰這才慢吞吞的起身。
機關辦公樓的樓下，早就聞言來了一堆人。
甚至，就連剛離開辦公室不久金股長，此時也都來到了維修科這邊，踮著腳尖，看著裡面嘈雜的樣子。
基本上都是幹部們，前面的十幾棟樓，幹部們參與集資的比較多，一聽到項目部把鑰匙送了過來，工作都先放下，也得過來瞅瞅。
對於他們來說，錢交出去了那麼久，終於看到了希望，一年時間，李峰感嘆快了，他們可是眼巴巴等著，還嫌慢了呢~！
李峰到來的時候，聚集在維修科的幹部們，趕忙一鬨而散，不過也沒走遠。
在其他辦公室的窗戶口，先探著個腦袋，維修科拿的，哪裡是鑰匙，是他們苦等著的房子。
「513~514……！」
走進了維修科，就能看見，一串串黃銅鑰匙，擺在了桌面上，維修科的科長，副科長，還在監督的人數清楚數量。
看見李書記進來，趕忙就打起了招呼。
「540套，沒問題~！」
在項目部的單子上籤好名字，這些鑰匙交接完畢，李峰正好見證了這一幕。
「通知宣傳科那邊，用大喇叭通知，下午安排交房，鑰匙你們也別留了，我看，都等的挺急的~！」
拎起了桌上的一串鑰匙，看著上面，還特地貼的編號，看著門口，又有幹部，圍到了維修科外頭，李峰笑吟吟的說道。
「李書記，就怕，到時候有人不願意退房子~！」
孟科長擦著臉上的汗，交房，這事兒是個比較棘手的活，就像李峰家，住的還是廠里的房子，參與集資後，新房集資屬於個人，但屬於廠里的房子，就該退出來了。
「這有什麼，廠里分配出去的房子，還是廠里的，要是想繼續住，那就交錢~！」
「不願意交，也不願意退，那就找劉光齊~！」(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