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年，秋。

  秋風颯颯，遍地金黃。

  本是個收穫的季節。

  周建軍帶著仨閨女，在院子裡折騰菜地。

  春天的時候，種下了一顆蘋果樹，結果到了秋天，嗯，死掉了。

  為此，周建軍把那還是小樹苗的蘋果樹給砍了，現在已經在灶膛里燒成了灰。

  人生嘛，就是這樣，起起伏伏。

  種不成蘋果樹，也沒耽誤家裡吃蘋果。

  周建軍就很佛系，隨便撒了一堆種子，結果倒長的挺好。

  因此果園沒了，多了一片菜地。

  周彤彤不知道在哪抓了一隻螞蚱，然後哄騙自己兩個妹妹說這東西可好吃了。

  周建軍在一旁看著，臉都黑了。

  這丫頭都跟誰學的？

  人說打弟弟要趁早，這姐妹三個，倒是都挺早的。

  周文文跟周欣欣見天兒把何曉給欺負哭。

  現在都會跑會說話了，呵，那更叫一個變本加厲。

  說起來何曉這孩子挺好玩的。

  典型的心大。

  被姐姐們欺負，也不記仇，哭歸哭，過了那一會，又屁顛屁顛的跟著仨無良姐姐身後跑。

  小孩嘛，感情好的很。

  周文文這姐倆對何曉還是很愛護的，只能她們欺負，院子裡的孩子就不行。

  「那玩意是生的，能給妹妹吃嗎？

  你說說你一天天的，不欺負妹妹就沒事幹了是不是？」

  周建軍終究是沒讓周彤彤得逞，抓著打了一頓屁股。

  小丫頭捂著屁股看著周建軍：「爸爸，你偏心，我要去跟媽媽告狀。」

  然後小丫頭又被於曉麗逮著揍了一頓。

  太皮了。

  看著長的一樣的倆閨女還跟那抓螞蚱呢，周建軍只覺得頭大。

  「姐夫，有你的信。」

  小舅子下了班，回到家就看周建軍在廊檐下充當思想者，有些好奇。

  「怎麼了這是？」

  「還不是讓你外甥女給氣的。彤彤這性子跟男孩子似的，一天到晚上躥下跳的。」

  於曉光聽了這話，樂了。

  「小孩嘛，哪有不調皮的。

  彤彤已經很好了，哪個不誇她有禮貌，懂禮數。

  再大點，性子自然就沉穩下來了，到時候，你又該懷念這個時候的小彤彤了。」

  「舅舅說的對！」正在挨揍的周彤彤，還衝著周建軍做了個鬼臉。

  一看當媽的就沒捨得用力打。

  周建軍只覺得腦袋瓜子嗡嗡的，索性不理她。

  「誰的信啊？」

  周建軍從他手裡接過信封，看了一眼。

  「從上海過來的，我也不知道是誰。

  你先看著，我忙了一天，餓的要命，家裡有東西嗎？我墊吧一口。」

  「去問你姐去。」

  周建軍擺了擺手，把小舅子攆走。

  往光線亮點地方挪了挪，拆開了信封。

  上海來的？

  先看落款，不出所料，果然是藍蓮師哥。

  信不長，周建軍看完之後，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藍蓮去了上影廠之後，並沒有像他自己想像中的那般，大施拳腳，充分發揮自己的才幹。

  信里雖然沒明確說明，但卻透露出一個信息來，那就是排外。

  上影廠自然有自己的一套行事準則，以及人情關係網絡。

  藍蓮這個京城人士，到了那裡，多少有些水土不服。

  開局只能說一般，並沒有起飛。

  到今年去了上影廠已經三年，但藍蓮依舊是個邊緣人物。

  職務不算低，美術部副主任。

  但沒實權。

  藍蓮只說自己的作品連提案都沒通過，並未說太多。

  但其中過程艱難，周建軍甚至已經能夠想像了。

  這年頭製作電影，也不是你想拍就能拍的。

  體制在那擺著，統購統銷，每年生產任務指標，都是有數的。

  字裡行間，充斥著濃濃的失望與挫敗，以及對前途的迷茫，不確定。

  周建軍從中感受到了心灰意冷。

  看完之後，把信重新折好，周建軍良久無言，悵然若失。

  差點忘了，他還是個動漫人呢。

  這幾年，他這個後勤部主任穩如老狗，他也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

  藍蓮的一封信，給他提了個醒。

  心裡被壓下的火苗，再度膨脹起來，越燃越烈。

  但很快，就自行熄滅了。

  屁的火苗，不存在的，安安穩穩過日子，不愁吃喝，沒有房貸的壓力，不用零零七，九九六。

  這天上的日子哪找去？

  果斷清醒過來，所以說理想主義要不得啊。

  周建軍深刻反省了一下自己。

  於曉光這個親舅舅，拯救了正在挨揍的周彤彤，這爺倆不知道又出什麼么蛾子，嗷嗷的跑了出去。

  周建軍也不管。

  於曉麗把逮螞蚱的兩個女兒給洗乾淨了，嗯，白白淨淨漂漂亮亮的，這閨女還能要。

  「不許再抓蟲蟲，蟲蟲髒，記住了麼？」

  「媽媽，大姐姐說這個好吃。」

  周建軍總覺得周欣欣這丫頭，神經有些大條。

  沒有文文這個悶不吭聲的聰明。

  周建軍覺得這隨他，屬於悶騷型的。

  欣欣就屬於大大咧咧，沒心思的丫頭。

  但凡做了什麼壞事，周文文鐵定是指示周欣欣去做。

  為此挨了不少揍，一點記性沒長，下次還犯。

  「那你大姐怎麼不吃？傻樣吧，她那是哄你呢。」

  「這不可能！大姐姐最疼我了，有什麼好吃的都給我吃。」

  周建軍捂了捂臉，得，周彤彤在「疼」妹妹這一塊，那真是把小丫頭拿捏的死死的。

  「三丫，過來。」

  周欣欣聽到周建軍召喚，倒騰著小短腿嗷嗷嗷跑過來。

  周建軍嘆了口氣，把她抱起來，放在自己腿上，一旁周文文看了，慢悠悠晃了過來，然後自己爬在了周建軍的右腿上。

  瞧瞧，老父親的快樂，這不就來了嗎？

  「爸爸，你不可以叫我三丫，我有名字，叫小心心。」

  小丫頭說話奶聲奶氣的，特別萌。

  周建軍樂了：「小心心？為什麼不叫小心肝？」

  周欣欣一本正經的說道：「姑姑說了，小心肝這個名字，不正經！」

  周建軍差點噴了。

  何雨水沒事都跟孩子說了什麼東西？

  「那小姑姑還說了什麼？」

  「嗯，小姑姑還說啦，說不可以在晚上纏著爸爸媽媽，爸爸媽媽要給我們生弟弟。

  可是爸爸，我們不是有弟弟了嗎？」

  周建軍：？？？

  神特麼要生弟弟。

  好你個何雨水，沒事把我閨女都給帶壞了。

  「咳咳，那個，何曉不是你們的親弟弟。

  你看啊，你叫你媽媽叫媽媽，你大姐姐，二姐姐也管你媽媽叫媽媽，所以你們是親姐妹。

  但是呢，何曉要叫你嬸嬸媽媽，所以你們不是親姐弟，明白了嗎？」

  一直沒吭聲的周文文，慢騰騰的說道：「那爸爸，我們讓何曉弟弟叫我們媽媽也叫媽媽，我們不就是親姐弟了嗎？」

  啊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