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年，冬！
閻埠貴躺在自家門口的躺椅上，身上蓋著一層被子。
曬著太陽。
雖然他也癱了，也是生活不能自理。
但是，相比老易和老劉，他認為自己算是幸運的。
老易天生的絕戶。
真以為自己隱瞞的好，別人不知道，他可是門清兒。
早就知道。
老易是天生的絕戶，根本就不是一大媽的毛病。
早些年，他還真的沒有往這方面想。
後來通過了解，知道老易是什麼人之後。
再對比他這些年給一大媽看病抓藥的變化，閻埠貴就已經在心中篤定。
根本就不是一大媽的毛病。
而是易中海播不了種子。
或者說是，他肚子裡面的種子，都是一窩子死仔！
根本就發不了芽！
之所以沒有抖落出來，還不是為了面子。
一大媽也是好說話。
這麼多年，為了保全易中海的面子。
忍氣吞聲。
一直都沒有說一句反駁的話。
默默地承受著人們背後的指指點點。
至於老劉。
雖然有三個兒子，但是，大兒子劉光奇，從結婚之後，就已經不再回家。
剩下的兩個兒子。
老劉還動不動就要使勁兒的揍一頓。
父母不慈，子女不孝。
果然驗證。
癱了之後，只剩下他那個老闆，也就是二大媽。
在跟前伺候他。
不過，也是隨便對付。
以前那麼富態的一個人，死的時候，已經只剩下一副骨頭架子。
身上都已經沒有二兩肉。
只剩下的皮包骨頭。
這種情況，其實，死了比活著要好。
不像是他！
雖然一直都在算計這個，算計那個。
但是，自從他病重之後，他就主動把家裡的大權，全部都交出去，交給大兒子和大兒媳婦。
大兒子閻解成那是一個廢物。
完全當不起家。
可是，大兒媳婦卻是一個能耐的。
雖然嘴上不饒人。
可是心腸不壞。
這一點他從對方嫁入閻家大門開始，就已經心知肚明。
所以，用財政大權，換來一份孝心。
閻埠貴認為是值得的。
這不，別看他現在癱瘓了，躺在床上，不能動彈。
但是，不管是老伴，還是子女，都對他照顧著。
沒有任何的怨言！
而且，他每個月還能從學校，領取一份補貼。
他也不要。
全部都交給大兒媳婦。
雖然沒有讓他頓頓吃香的喝辣的，但是，也沒有讓他吃不上飯。
這就很好了！！
畢竟，他這一生，都是算計著過來。
從來都沒有錯過一次。
不，也錯過一次！
正是因為那一次，讓他的運勢，才開始直接急轉直下，最終落得一個殘廢。
只是，那個人，他也好久都沒有見到。
對方結婚之後，就沒有在繼續住在四合院裡面，只是偶爾才會過來打掃一下房屋，但也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根本就不跟四合院內的眾人，有什麼交流和交集。
就如同陌生人一樣！
「唉！」
「要是早知他能成長到如今這個地步。」
「我當初無論如何，都不會在那封信上簽字。」
或許是人老了。
總是喜歡回憶以前的事情。
今天他的思緒。
就有點不受他自己的控制。
開始放我自我。
竟然回想起小時候的事情。
……
1913年，閻富貴出生了。
沒錯。
閻埠貴的第一個名字，名叫閻富貴。
而且出生的家庭也不錯。
是一個小業主的家庭。
家裡的條件非常的不錯。
讓他不用為衣食住行而擔憂，反而有足夠的時間和金錢，能夠請來秀才給他開蒙講學。
讓他在幼時，就能夠得到良好的教育。
只是可惜。
如今已經沒有科舉，不然的話，他一定會想著，考他一個文狀元，光宗耀祖，光大門楣。
不過，私塾結束之後。
他就入讀小學、中學，甚至還讀了高中。
只是可惜。
後來家裡出現變故。
讓他無法再繼續上學，只能選擇工作。
當了一名教員。
在一所小學裡面，教授國文課程。
一直到三十六歲。
他結婚生子，成家立業。
靠著教員的工資。
雖然不會大富大貴，但也不愁吃穿。
可是，家裡的基業，卻是沒了。
因為小鬼子的侵占，導致基業全毀，父母更是死在戰爭之中。
只留下他自己。
靠著這份教員的工作，勉強在亂世之中立足。
活了下來。
不過，解放後，他聽說，家家戶戶都開始以窮為榮，所以，他決定改名字。
改成一個符合他身份的名字。
閻書齋！！
他特別喜歡這個名字。
認為這個名字，才最符合他的氣質和身份。
每次聽到別人喊他書齋。
或者是書齋老師，都會從心裡高興不已。
可惜，這個名字也沒有堅持多長時間。
雖然心中萬般不舍。
卻也只能再次改名。
這一次他選擇了一個特殊的詞彙。
閻埠貴！
埠在以前，通常指的是與外國通商的城鎮或商業發達的城市。
而貴自然不用解釋。
所以，埠貴這兩個字的意思，僅僅只是從字面意義上來說，指的是那些地理位置重要、商業活動頻繁的港口城市或城鎮，這些地方因為其戰略位置和商業價值而被認為「貴重「。
至於隱含的意義。
只有他自己清楚。
出身小業主的家庭，若非戰爭的影響。
他這一生，都不會太過貧苦，雖然不說有享用不盡的財富，卻也不會每日為吃喝發愁。
也不會像是現在這樣。
所以，他想用這個名字，提醒自己。
自己的曾經。
是尊貴的！
不是和大院裡面的那些工人一樣，只是處於社會的最底層。
哪怕是現在工人的社會身份很高。
但是，他的心裡，卻一直都不認可。
反而始終認為。
只有上面的達官巨賈，才是身份地位最高的人。
只可惜！！
他如今的身份，根本就沒有改變命運的機會。
只能算計著過日子。
至於自己的幾個孩子，更是廢物一群。
沒有一個是成材的料！
讓他無奈至極。
不然的話。
真要有一個合格的，哪怕是砸鍋賣鐵，他都會把孩子送進大學。
君不見。
四合院裡面的惟一大學生張華。
剛剛畢業被分配到醫院。
就拿著比他還要多的工資，而且，還直接擁有幹部身份。
在他看來。
這才是真正的鯉魚躍龍門，徹底的改變命運。
至於其他人認為的。
進入到軋鋼廠，當個工資，拿著鐵飯碗，就是改變命運。
閻埠貴只能是嗤笑一聲。
對他們甚是不屑！
可惜，這些想法，只能他自己知道。
卻無法跟任何人說。
因為，他不想被批，更不想失去現在的工作。
所以，對於張華。
他心裡真的很羨慕嫉妒。
卻也無可奈何。
誰讓自己家的幾個孩子，都不是那塊料。
不過，有一點好處。
張華是醫生。
如此一來，以後自家人看病，卻是不需要花錢。
更不用去醫院排隊。
只要在家裡，就能把病看了，這可能節省不少的時間和錢。
對他來說，這種便宜必須要占啊！
幸好，老易也看中這一點。
聯合他和老劉，一起去找了張華。
說了這個想法。
想要讓張華，幫助院子裡的住戶，免費看病。
特別是中院賈東旭。
畢竟，這個小子是老易的徒弟，老易自然是要替他考慮。
每次去醫院複查。
都需要浪費半天的時間，更是需要花費不少的錢。
如果張華能夠答應，免費給賈東旭檢查，自然是能幫賈家解決一個大麻煩事情！
不過，張華終究還是年輕人。
真的就答應了。
殊不知，答應這件事情，就代表著身上背了一個雷。
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在他的身上炸響。
到時候，不說被炸身亡，也要損失慘重。
剛認識易中海的時候，他也認為，此人是一個忠厚老實的。
可接觸一段時間後。
他才發現。
四合院之中，最有城府，最是陰險的人。
就是易中海。
至於劉海忠，在他的面前，就是一個渣渣，根本都不夠易中海一隻手擺弄的，幾個手指頭，就能把劉海忠給玩死。
可劉海忠還不知道，竟然還一直暗戳戳的，想要取易中海而代之，成為四合院的一大爺。
想到這裡，閻埠貴就忍不住暗笑不已。
嘲笑劉海忠也不撒泡尿照照。
就他那個德性，他配當一大爺嗎？
他長了一個當一大爺的腦袋嗎？
真是好笑啊！
蠢得可憐，蠢得一點都不自知。
不過，這一切跟他都沒有關係。
反正他只要坐穩三大爺的位置就好，只要有了這個身份和地位，在四合院裡面，至少可以特殊一些。
碰到一些住戶手裡拿著好東西的時候，也可以主動跟他們打個招呼。
順便撈點好處。
這就足夠了。
一個月下來，也能讓他剩下不少錢。
就是因為有這份算計，才能讓他自己一個人，憑藉著每個月二十七塊五的工資，養活一家人。
並且還能攢下一部分錢。
這都是靠著他的算計，一分一厘攢下的。
很是不容易！
……
不過，隨著那封舉報信出現。
讓他的生活。
開始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以前的作壁上觀，再也做不到。
反而被易中海，一個不慎，直接拉下水。
也是因為他算計的不到位。
以為張華沒有什麼根基，所以，就在舉報信上面，簽了自己的名字。
後來雖然察覺一些不對。
但是，卻也因為擔心，在四合院被孤立起來，所以，沒有主動地檢舉揭發，舉報信的虛假。
最後導致承擔最嚴重的後果！！
思緒到了這裡。
閻埠貴的目光突然從渙散，慢慢的聚焦。
在他的面前。
出現一道身影。
一個沉穩的中年，身上穿著筆挺的西裝。
頭髮梳的一絲不苟。
鼻樑上戴著一副金邊眼鏡。
儒雅而又大氣。
「張華！」
已經無法動彈的下半身，只剩下腦袋和脖子。
還能勉強活動。
看清楚從前面經過的人。
閻埠貴用盡最大的氣力，呼喊了一聲。
然而。
對方好像是充耳不聞一樣。
步伐不急不緩，但卻格外的堅定。
從他的面前，緩緩地走過，穿過月亮門，進入到四合院的中院。
直到看不見對方的身影。
看到對方的態度。
閻埠貴無力的腦袋，砸在後面的搖椅背上。
嘴裡發出一聲深深地嘆息。
「唉！！」
「終究還是無法取得原諒！」
「已經這麼多年，此人竟然還沒有原諒我們！」
「也是，若非他師父出手。」
「如今的他或許都已經死在昌平的農場裡！」
「估計屍體都已經爛乾淨，只剩下一堆白骨！」
「唉，終究還是我們做錯了！」
「老天有眼啊，讓我們一個個的，都遭了報應，沒有一個有好下場！」
想到已經死了的老易和老劉。
閻埠貴的臉上。
露出一抹悽慘的笑容。
這麼多年，躺在這裡，哪也去不了。
初期特別的煩躁。
對於自己的遭遇，也是怒指乾坤錯，對於賊老天的不公，各種怨懟和怒罵。
可是，後面隨著獨處的時間，越來越多。
想的事情。
也就越來越多。
直到某一天，他突然發現。
不是老天不公。
而是自己沒有選擇公正。
從一開始，就已經把一顆心放在不公平的位置上。
所以，不管是看到的，還是做的事情，都是不公平的，只是為了自己的一己私慾。
對於別人的死活，根本就不在乎。
就像是之前，他總想要占各種的小便宜。
為此一個月下來。
可以節省一個人的一個月口糧。
但是，這些口糧。
卻是他仗著自己三大爺的身份，從其他人家的嘴裡，硬生生摳出來的。
他這面寬鬆了。
別人家就該緊巴了。
可那個時候，他根本就沒有想過這些。
如今雖然想明白。
卻也不用再去道歉，因為，沒有什麼意義了。
且不說對方會不會原諒。
很有可能人家都已經不記得。
可是，卻記得，他閻埠貴是一個喜歡占小便宜沒夠，處處算計的人。
這種印象，哪怕是他死，也會被記住幾年。
直到最後，無人再提他的名字。
慢慢的，他留在這個世間的痕跡，就會越來越淡，直到最後連自己的家人，都不再記起他，就代表著，他已經徹底被這個世界遺忘。
不過，如今他還有一件事情，想要做。
那就跟張華再次鄭重的道歉，對他真誠的說一句對不起。
「人呢！！」
「推我去中院！」
「我要跟張華道歉！」
「我不想帶著遺憾死去！！」
閻埠貴吵著，想要讓三大媽，推著他去後面找張華。
然而。
今天三大媽根本就不在家。
而是去大兒媳的飯店幫忙。
如今家裡只剩下他一個人。
喊了許久，也沒有一個人出現。
反而一個小時後。
張華的身影，再次出現在他的視線之中。
見狀閻埠貴急忙喊道：
「張華，等等，我有話跟你說！」
「求求你，等等，聽我把話說完，我真的想要跟你……」
然而。
不等他說完。
張華已經快速的離開四合院。
從他的視線之中消失。
閻埠貴看到這一幕，一口氣沒有喘均勻，突然就憋在那裡。
臉色肉眼可見的變化起來。
從紅到紫。
最後雙手狠狠地抓住脖子，想要讓自己能夠把嗓子裡的那口氣，給吐出來，可是，根本就做不到。
身體開始無意識的顫抖，僵直抖動……
不知道過去多久。
突然身體一軟，砸在身下的搖椅上。
雙手死死的掐著脖子，眼睛暴突，聲息全無……(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