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二章 猴腦

  時間轉眼到了九月六號,星期五。記住本站域名上午。

  「叮,宿主今日簽到獎勵為『泰豐樓』鍋燒肘子X10。」

  『鍋燒』是魯菜的一種烹飪手法。一道『鍋燒肘子』,先煮,再蒸,再裹蛋糊油炸。

  後世有很多詬病中國菜過度烹飪,失去了食材本味,這道『鍋燒肘子』也許就是其中一個代表了。

  說到這兒又要扯些題外話了。中餐是不是過度烹飪呢?

  要回答這個問題,先要聊聊中國菜系中的老大哥,魯菜。

  魯菜是當之無愧的第一菜系,地位無可撼動。而魯菜體系的建立其實源於孔孟兩家的家府菜。

  孔老夫子對吃的要求是很高的,『食不厭精,膾不厭細。』這『精細』二字就決定了魯菜的烹飪手法必定不會簡單。

  『儒家』是我們的文化基因,然後餐飲歷史的發展和這種基因傳承殊途同歸了。

  種花歷史上一直飽受食物匱乏的困擾。在食物經常短缺的情況下,我們總是把可以吃的東西儘可能的收集起來,想辦法做成食物。

  也正因為食物短缺,『高層』將吃當成了一種『炫耀』,烹飪手法愈加繁複;

  而『底層』則要讓粗鄙食材儘可能的『可口』,烹飪手法也開始走向複雜。

  上下一起用力,再加上儒家文化從『法理』上的力挺。久而久之,就演變成了我們今天的烹飪文化。

  所以脫開一個民族的文化和歷史談烹飪,那就有點不講理了。

  說到這裡忍不住還要提一下『膾』的問題。

  生魚、生肉切碎切片稱之為『膾』。這應該是最簡單的料理手法了。

  種花自古一直有食膾的歷史。周青銅器的銘文上就有『膾』。

  《論語》中對『膾』這類食物的說法是:『不得其醬不食』。說明孔夫子不但膾不厭細,對蘸料還很講究,必須按照《禮記》規定的『春蔥秋芥』來。

  到了三國,曹植食『膾』喜歡蘸小蝦醬。南北朝有『金齏玉膾』這道名菜。

  RB的特色美食『刺身』,它的古稱就是『膾』。不用問,這個字肯定是遣唐使帶回去的。

  從周到漢,從兩晉到唐宋,種花『食膾』的傳統一直沒中斷過。

  『膾』是月字邊,所以不是單指『魚生』,還有牛羊肉類的『肉膾』。

  到了明朝,『肉膾』已不再見記載。而老祖宗在不斷的試錯中也逐漸發現了淡水魚寄生蟲的危害。李時珍在《本草綱目》中明確提出了反對生食。這等於宣告『食膾』的死刑了。

  到了清朝,『魚膾』消失,只留下了南方部分地區還保留著這個傳統。

  其實滿人傳統飲食中有『魚膾』,宮裡就有過記載,但入了關後被漢人勾帶著也不吃了。

  一個大類的食物就這麼在種花主流食譜中消失了,說實話,有點可惜。

  在華夏,『膾』的歷史淵源流長,但不代表吃『活食』。

  『生食』和『活食』這兩者之間有本質差別,說是『善惡對立』也不為過。

  有些『名菜』,比如老鼠幼崽做成的『三叫』;活吃猴腦等等。你以為那是達官顯貴,上流人士才吃得起的?錯。這些都是窮鄉僻壤,沒有開化的人用來獵奇、炫耀的。有身份的人碰都不會碰這些。

  『君子遠庖廚』,就是因為聽不得動物瀕死的哀叫之聲,這是『仁』的體現。

  那些吃『三吱』的倒好,以聽哀叫為樂。這可真是想造儒家的反?

  達官顯貴誰要是敢碰這個,那可有他好瞧的了。無論哪朝哪代,彈劾、革職、抄家、流放,一條龍服務妥妥的等著。

  史上就有貴州的大官,因為受了大土司宴請,吃一口活猴腦被革職流放的。本來雲貴做官已經夠遠了,這一流放更沒邊兒了。

  有人會說,猴頭不是上八珍之一嗎?怎麼會沒人吃呢?

  說到這兒就索性再扯遠一點。

  八珍二字從何而來呢?出自《禮記內側》。

  原文太詰拗,先簡單翻譯一下。『八珍』是指:肉醬拌稻米飯,肉醬拌粟米飯,烤豬,烤羔羊,烤裡脊,酒漬羊肉,五香牛肉,網油烤狗肝。

  東北人看完要『哈哈哈』了吧?老祖宗也『天天一頓小燒烤』?

  沒錯,老祖宗的八珍里有一半是燒烤。

  漢唐宋的資料手邊沒有,或許根本沒八珍一說,知不道。

  蒙元有『八珍』,但奶酪、羊奶、馬奶占了一大半,就不去說它了。直接跳到明朝吧。

  牛叉的明朝來了。那時的八珍是:龍肝、鳳髓、豹胎、鯉尾、鴞(xiao)炙、猩唇、熊掌,酥酪蟬。

  這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呢?

  龍肝有說是白馬肝、也有說娃娃魚肝。前者檔次太低還有毒,還是取後者吧。

  鳳髓:山雞腦。

  豹胎,這個沒有疑問,豹胎盤。

  鯉尾要讓人猜一猜了。普通的鯉魚尾巴肯定不夠牌面,那就有可能是穿山甲的尾巴,因為穿山甲古稱『鱗鯉』。

  鴞炙,烤貓頭鷹。我了個大去!

  猩唇,熊掌,酥酪蟬。

  最後一種可能是炸知了猴。並非不可能,知了在種花文明里是有級別的,按明朝這個操行弄不好就是它。

  當然,也可能是奶油泡螺,即延續自蒙元的一種奶製品。反正它和熊掌一起,是明八珍里唯二的正經東西。這東西在明朝宮中文檔里確實記載過,不過語焉不詳,究竟是什麼沒人說得清。

  看明白了吧?明八珍都是些名頭叫得響亮,沒幾樣正經東西。和晚明『士風』幾若相仿,虛頭八腦的。

  也許有人會說以上這些都是宋八珍。反正據我所知,這確實是明朝文人搞出來的。

  『龍肝鳳髓』這四個字最早出現在蘇軾的《江瑤傳》中,只是個文學創作手法,沒有確指對象。

  而上述八珍完整版最早出現在明朝的《玉芝堂談薈》中,在這之前還沒人這樣瞎編亂造。

  當然,這只是網文胡侃,姑妄聽之就行。

  到此為止,歷朝歷代的珍饈美味中從未出現過『猴腦』,連猴字都未出現過。食腦的也就一個『鳳髓』,和猴相近的也只有個『猩唇』。

  到了清代,八珍分了好幾種。

  最高級的參翅八珍是指:海參、魚翅、魚軟骨、魚肚、燕窩、熊掌、鹿筋、蛤士蟆。

  看出來了吧?一水的燕翅席材料,這才是比較正常的版本。此外還有『山水八珍』等等好幾個版本,但『猴頭』皆是指『猴頭菇』。

  想想『猴腦』這道菜是怎麼吃的,你就知道它絕不可能出現在禮教社會的食譜上。

  圓桌中間開個洞,夾住猴頸,然後剃毛,鑿開天靈蓋露出白花花的腦花。

  一勺滾燙熱油下去,然後一人給把小指甲蓋大小的小銀勺,自己動手挖吧。在這整個過程中猴子可都是活著的,嗷嗷慘叫不斷。

  所以知道那個總兵為什麼被彈劾了吧?也就是個武夫,沒讀過書。但凡知道『君子遠皰廚』這五個字就絕不會拿起那把小銀勺。

  八珍中的『素猴頭』是被故意誤導成『真猴頭』的。那是在清末民國,禮崩樂壞的時候。騙誰呢?外國人。

  那本來是道土司菜,後來被故意『冒名頂替』,成了灕江涉外遊覽船上的一個餐飲項目,糊弄外國人錢的。這個就不再多談了。

  猴頭也好,過度烹飪也好,都離題太遠了,咱們還是回到杜守義的『鍋燒肘子』。

  鍋燒肘子很好吃,外脆里軟,噴香撲鼻。可聾奶奶吃的時候竟然長長嘆了口氣,臉上還帶著些哀傷。

  杜守義知道這裡面肯定有事,想了一下他還是問道:「老太太,您這是怎麼了?」

  「上回吃到這味道還是在我坐月子的時候,這一晃都多少年了?」

  這話沒法接了,老太太坐月子的時候,宣統可能還沒出宮呢。不過她能說起這個倒是件好事,要是每天仰人鼻息,小心翼翼的過著日子,怎麼會提起從前?

  想了一下他決定找點樂子,撫慰下老太太的哀思。

  「奶奶,今兒晚上您早些吃晚飯,等我下班回來,開車帶您出去瞧瞧熱鬧。」

  「你有車了?」

  「有了,一直沒和您說呢。」杜守義笑道。「今兒小北上唐山學習,晚上也不回來。咱祖孫倆偷偷上王府井,長安街逛逛,他們誰都不帶。」

  車都被周曉白看見了,多一個老太太也沒什麼事。老太太是個嘴很嚴實的人,屬貔貅的,消息到她那兒基本就消失了。

  「好,好。」老太太笑著答應下來,她現在和老頑童沒兩樣,聽到有趣的事連自己暈車都不在乎了

  帶聾奶奶出去玩的事還是沒能瞞得過大夥,不過大家看到老太太是和杜守義一起『失蹤』得,也都放下心來。

  到晚上八點多鐘,祖孫兩個才心滿意足的回來了,手裡還提著一大兜的東西。

  有給小當槐花買的頭花,有文具,有手帕,雪花膏等等,總之每個人都有禮物,連襁褓中的小安都有一個撥浪鼓。

  何雨柱拿著一罐鞋油可還是忍不住抱怨道:「老太太,您出去玩倒是說一聲呢?害的我們一通好找。」

  老太太樂呵呵得道:「不怨我,怨二孫子,他非要帶我出去。」

  「也不怨我,怨老太太藏私房錢那個箱子。老是『嘣嘣』亂跳,不花兩個老太太晚上都睡不著。」

  老太太咯咯直笑,道:「對,是得怨那箱子。」

  看著一老一少耍起了無賴,大家也都沒辦法。

  一大爺看著手裡的羊皮手套道:「這要花不少錢吧?讓您破費了。」

  老太太看了看杜守義。其實除了給孩子們的小玩意,今天的錢和票證大頭都是他出的。不過她也沒說穿,道:「就數你這個最貴了。二孫子說,你這雙手是最金貴的,得保護好嘍。」

  「嗨,您聽他胡說,他就會亂花錢。」

  說歸說,可一大爺心裡十分感動。老太太有幾個錢他最清楚了,這指定就是杜守義花的錢。這是什麼?這就是孝心。

  老太太的慈心加杜守義的孝心,眼前有何雨柱一大家子鬧鬧哄哄,身邊還有老婆孩子他忽然覺得這輩子值了,簡直有點死而無憾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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