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振華狠狠吸了一口煙，聲音低沉地說道:「咱們不怕楊為民胃口大，只要他敢收、我就敢給，不過我婁半城的錢也不是那麼好拿的。郭三虎和宋解放幹不了幾年了，畢竟馬上就到了退休的年齡，跟據工業部的朋友透露，這個楊為民很有希望接宋解放的班，等他當上了廠長，現在送的這點錢還不很快賺回來了？至於吳紅軍這個廢物，簡直就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如果不是他在新處長跟前挑釁，激怒了那位新上任的林處長，惹得林處長當場下令解散警衛科、並將吳紅軍停職接受審查，估計咱們在警衛科的那些人起碼能有一多半通過考核，畢竟其中有二十多個都是你老人家親手教導過。現在當務之急就是妥善安排好這些人，我明天找楊為民可不光是為了吳紅軍，最主要的還是讓他把咱們這批人安置好，尤其是你老人家教導過的那些人，可是咱們婁家的真正班底。麻煩你私下告訴他們，只要他們能留在紅星軋鋼廠安心工作，我每月額外給他們再發一份工資做為補貼。雖然吳紅軍捅了簍子，可目前我還得儘量想辦法保下他，一是這幾年咱們通過警衛科做的事情，我擔心他已經有所覺察，否則他也不會今天到這兒請我出手幫忙，而且言語之間隱隱有點威脅的意思；二是吳紅軍不管怎麼說也是保衛處的副處長，只要咱們幫著他過了這一關，以後他還不得乖乖地聽話。」
今天下午吳紅軍來的時候，老人有事出去了，所以並沒有聽到兩人交談的內容，此時聽到吳紅軍竟敢威脅婁半城，他消瘦的臉龐上露出一絲殺氣:「老爺，這個吳紅軍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威脅您。乾脆處理掉算了，免得他日後再生事端。」
婁半城微微搖了搖頭說:「紅星軋鋼廠保衛處剛來了一個新處長，這個時候吳紅軍死了，上面一定會進行徹查，萬一再被查到點別的事就不好了，還是等一段時間看看再說吧，如果吳紅軍自己識趣，那就留著他一條小命，否則就送他上路。」
老人聽後也沒有堅持，他拿起茶壺給婁振華倒了一杯茶水，低聲問道:「現在沒有了警衛科的配合，以後那些特種鋼材怎麼往外運送？」
婁振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微微沉思了一會兒才開口道:「你通知紅星軋鋼廠里的人，現在情況特殊，還是先觀察一段時間再說吧，對了你提醒他們千萬別露出了馬腳，尤其是產量上別被人覺察到異常。」
老人嘿嘿冷笑了兩聲譏諷道:「郭三虎和宋解放一門心思忙著爭權奪利，楊為民這個負責生產的副廠長對技術也就是一知半解，雖然各個車間的主任都是從部隊轉業的軍人，可這些大字不識幾個的大老粗懂個屁，關鍵崗位上都有咱們的人，糊弄他們還不是小菜一碟？」
婁振華笑著點了點頭，對於自己這位在婁家忠心耿耿幹了四十多年的管家婁誠他絕對放心，他拿起煙盒遞給對方低聲說:「誠叔你通知津門方面，目前由於特殊原因暫時沒有辦法供貨，讓他們另外想辦法吧。或許這次的事情也不全都是壞事，等以後再供貨時價格上也得重新談談了，對了以後的貨款全部打到香江公司的帳上，京城這裡不需要留太多的資金，手上的現款儘量換成黃金，咱們也得預防萬一呀。」
婁誠接過煙盒點上一支煙，吐了口煙圈才開口道:「剛才那個吳紅軍在，我也沒好說。今天徐耀祖宴請了九家京城商會的會員，探討關於公私合營的事情。」說到這裡他的老臉上又露出了譏諷的笑意:「這些人里還有好幾個根本不願意進行公私合營，說什麼都是祖輩留下的產業，絕不能在自己的手上交出去、否則愧對列祖列宗。還是老爺您有先見之明，五年前上面剛有公私合營的設想時，您就主動提出將婁氏軋鋼廠當成公私合營的試點，不光得到上面授予的紅色資本家稱號，還沒耽誤咱婁家繼續賺大錢。」
婁振華的臉上露出得意的神色，他輕聲笑笑:「徐耀祖這些人到了現在還執迷不悟，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把書都讀到狗肚子裡了，難道他們沒聽說過螳臂當車嗎？也不想想現在是什麼時候了，還抱著那些瓶瓶罐罐死不撒手，估計日後的下場好不到哪去。以後他們再邀請聚會時，你儘量想辦法推辭了吧，咱們家一定要與這些不開眼的傢伙保持距離。」
婁誠應了一聲:「好的老爺。對了明天上午您去見楊為民，是帶大黃魚還是現金？」
婁振華擺弄著手裡的茶杯不以為意地說道:「以後黃金儘量不要動用，那些現金如果出去的話根本就是一堆廢紙。前幾次每回都是十根大黃魚，明天準備二千現金吧，一次也不能給得太多了，免得把楊為民的胃口餵得太大，細水長流慢慢來嘛。」
婁誠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繼續抽著煙，靜靜地等待著婁振華的吩咐。
婁振華放下了手裡的茶杯，長長吐了一口粗氣才開口道:「古人都知道狡兔三窟的道理，咱們家也該早點做好應付突發事件的準備。」
婁誠抬頭掃視了一眼客廳，那凌厲的眼神令人毛骨悚然。
婁振華也覺察到了婁誠的警惕神態，笑著說:「太太帶著小娥還有廚子傭人都去了後面小樓，我也擔心吳紅軍那個笨蛋嘴裡會說出啥不可告人的話。」
婁誠這才放鬆了下來，低聲道:「老爺，大少爺跟著夫人去了白頭鷹，二少爺跟著姨太太在香江，您坐鎮京城，這難道不是您提前準備好的退路嗎？」
婁誠作為婁家的管家，對於家裡的很多秘密都很清楚。
外界有些人私底下譏笑婁半城雖然家財萬貫，可是偏偏沒有兒子繼承家業。大兒子在小鬼子占領京城前離奇失蹤，大太太傷心過度遠遁空門；二兒子在京城和平解放前夕也不見了蹤影，有人傳說是被綁匪綁票了，後來在交付贖金時出了意外，二少爺被綁匪撕票了，二少爺的生母姨太太傷心欲絕、離家去找大太太了。
當時京城社會秩序異常混亂，一些山匪惡霸趁機四處綁票勒索錢財，有不少達官貴人、富豪商賈家的子嗣遭了毒手，因此婁家二少爺的事也沒有引起外界格外的重視。
婁誠身為婁家的大管家，當然知道事情的真相。大少爺和大太太是被老爺秘密送往了白頭鷹，二少爺和姨太太則是被送到了香江。婁誠的兩個兒子也分別跟在了兩位少爺的身邊，婁誠的父親就是婁家的管家，他從十二歲就開始跟著父親學習處理婁家的大小事務，同樣他的兩個兒子也早早就跟著他學習，他們一家三代都是婁家的管家，也是婁家最親信的人。
婁振華微笑著說:「誠叔，白頭鷹和香江那裡當然是咱們婁家的兩條退路。我的意思是京城這裡也要有所準備，以後這棟樓里除了留下部分現金作為應急之用，其他的金銀細軟都分別轉移到咱家的那幾處老宅子裡，畢竟我被人叫成婁半城，有點樹大招風了。還是多做一手準備為好。」
婁誠也是認可地點了點頭，確實老爺這個婁半城的外號太招搖了。
其實婁誠作為四九城的百事通，他十分清楚，四九城絕對是藏龍臥虎之地，有不少身家不菲的傢伙隱身在幕後，特別是一些傳承數百上千年的大家族，誰也沒有辦法弄清楚這些家族的真正底蘊。單論身家的話，婁家恐怕連前百名都排不進去，甚至要在數百名之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