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5章 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午後,聖治敦起風了。

  剛才還萬里無雲的明媚天氣,只是轉眼間,就有黑鴉鴉的烏雲不知從何處聚攏而來,感覺都快壓到頭頂了。

  看架勢,過不了多久就會下雨,還是大雨,這邊的天氣就這樣,說變就變。

  滿漢樓西北角的雅間裡,杜蔚國和虞漢良之間的對話還在繼續。

  鼻孔中噴出兩道濃重的煙氣,虞漢良的面孔變得有些氤氳不清:

  「浩南老弟,不是老哥我推脫,我就折騰點小買賣,勉強餬口而已。」

  他攤攤手,語氣無奈的說道:

  「幾年的嚼裹,恐怕都比不上你在鯤鵬一把梭哈的開銷,哪有什麼門路容下你這尊真佛?」

  「好吧,確實是我過於冒昧了,那我就不勉強了,虞老哥,告辭。」

  杜蔚國的語氣苦澀,臉上露出遺憾和無奈交雜的表情,抱拳朝他拱了拱手,作勢要起身離開。

  表情,動作,表情配合的天衣無縫,演技這一塊,他也磨練的快要趨近大成了。

  既然有人願意搭戲,那他自然不吝飈上一段。

  「噯~老弟,你先別急啊?你這脾氣也是夠燥的,我話還沒說完呢。」

  虞漢良連忙伸手拉住他,杜蔚國停下腳步:

  「老哥,怎麼茬?」

  虞漢良把雪茄放在小几的菸灰缸上,有些神秘的說道:

  「我這小廟,雖然容不下你,但我知道,聖治敦哪有你能可以施展身手的機遇?」

  「哦?」杜蔚國挑眉:「老哥,什麼機遇?你具體說說。」

  「嘿嘿~」虞漢良笑的意味深長:

  「老弟,聖治敦能耍錢的地方,可不是只有鯤鵬。」

  一聽這話,杜蔚國的表情,明顯變得有些失望,語氣中也不由的流露出一絲輕蔑:

  「黑點?」

  他說的黑點是行話,就是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地下賭場,虞漢良點點頭:

  「沒錯,老弟,我知道你是大手子,自然看不上這些黑點,不過我知道聖治敦有一處場子,盤子不比鯤鵬小。」

  「真假?」杜蔚國有些詫異,這可不是演的,而是真的有些驚訝。

  要知道,鯤鵬可是官方准許的持牌賭場,苦心經營了兩年多,日漸紅火,每天能吞吐賭客幾萬人,日流水高達幾千萬甚至上億。

  聖治敦賭徒扎堆,自然有膽大又聰明的傢伙,企圖從中分一杯羹。

  這種地下賭場也就應運而生,還屢禁不絕,別說聖治敦,就算是大澳和拉斯維加斯也同樣如此。

  但是這些地下場子大多都是小打小鬧,成不了什麼氣候。

  如果虞漢良說的是真的,那麼這個場子頭頂的那張傘必然足夠大,也足夠高。

  麻痹,聖治敦居然也出蠹蟲了!杜蔚國的眼睛下意識的眯了起來,殺機翻滾。

  而虞漢良的眼中,則有抹不易察覺的狡黠,飛快的一閃而逝。

  「當然是真的,而且,這個場子可沒有鬼王葉這樣半仙式的人物鎮場,對浩南老弟來說,不就是毫不設防的金庫?」

  片刻之後,大雨傾盆。

  杜蔚國一行人撐著傘從滿漢樓出來,走到不遠處的路邊上了車。

  「先生,我們現在去哪?」杜鐵一邊熟練的發動汽車,一邊沉聲問道。

  一斤烈酒下肚,外加大雨環境,卻絲毫都不影響他開車,車子也跑得又快又穩。

  當然,車也是真的好,聖治敦汽車廠去年年底才下線的瑪莎拉蒂,還是總裁版。

  3年前,菲亞特集團跟杜蔚國合資修建的車廠,現在早已開花結果,擁有3條生產線,可以出產3種車型了。

  分別是低端的菲亞特轎車,中檔的藍旗亞,還有高端的瑪莎拉蒂。

  不僅如此,新的車廠,以及生產線正在興建中,最遲2年內,奎亞那版的法拉利就能閃亮登場。

  該說不說,詹尼這傢伙不愧是意大里教父,確實有魄力。

  他力排眾議,把所有的寶全都押在了奎亞那,更準確點說,是押在了杜蔚國身上。

  不僅把大半身家都轉移到了奎亞那,常駐聖治敦,關鍵他還把車廠的所有核心技術,向奎亞那全面開放。

  蘇離之所以信心爆表,又要造拖拉機,又要造火箭車的,跟菲亞特集團的鼎力支持,也不無關係。

  杜蔚國扭頭,望著逐漸遠去的滿漢樓,沉聲問道:

  「小鐵,蘇離平時在哪辦公?」

  杜鐵飛快的瞥了眼手錶:「這個時間,離叔應該在軍部。」

  軍部就是奎亞那國防部,蘇離現在明面上有兩個職務,國防部部長,兼任警察總長。

  除此之外,奎亞那的情報系統,也攥在他的手裡。

  擺在檯面上的,只有國防部下設的一個情報科,攏共才百十人,而實際上,蘇離麾下的情報人員,已經高達有幾千號。

  一句話,奎亞那明里暗裡的所有槍桿子,全都牢牢的攥在蘇離的手裡。

  至於會不會尾大不掉?杜蔚國壓根就不擔心這個問題,無論什麼時候,任何情況下,他都擁有撥亂反正的能力。

  至於虞漢良和他口中的地下賭場,杜蔚國並不打算親自出手,有點牛刀宰雞,多管閒事的意味。

  他打算交給蘇離處理,也算是變相的敲打一下。

  點了根煙,杜蔚國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思緒有些飛散,杜鐵不知道去哪,只能開口提醒道:

  「先生?」

  杜蔚國回神:「小鐵,你知道蘇離的辦公室電話嗎?」

  「呃~這,這,我不知道。」杜鐵語塞,因為羞赧,小臉瞬間憋的通紅。

  這小子平時都窩在綠樓的地下室里苦訓,就算偶爾有行動,也都是歸翰文統御調遣。

  他跟蘇離雖然熟悉,但是並沒有什麼直接交集。

  「先生,我知道蘇先生的電話。」杜蘭出聲替杜鐵解了圍,畢竟是女孩,她要細心的多。

  杜蔚國寵溺的揉了揉杜蘭的小腦袋:

  「嗯,還是咱們小蘭最仔細,行,那一會你找個公用電話,讓蘇離立刻回綠樓。」

  「好噠。」

  受到誇獎,杜蘭的小臉頓時紅彤彤的,尤其感受到頭頂溫暖的大手,愜意的眼睛都眯了起來。

  半小時後,蘇離風風火火的趕了回來,幾乎是跟杜蔚國前後腳到的,他還以為出了啥大事。

  「衛斯理,出什麼事了?」

  「蘇離老哥,城裡有家滿漢樓,你知道嗎?」杜蔚國也沒廢話,給他遞了根煙,開門見山道。

  蘇離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

  「滿漢樓,中央大街的那家中餐館子,老闆好像姓虞,你說的是這家店嗎?」

  杜蔚國點點頭:「沒錯,就是這家店。」

  「怎麼了?這家店有問題?」蘇離的劍眉蹙起,表情微微有些凝重。

  他是搞情報出身的,對這種事極其敏感,而且他也了解杜蔚國,絕不會無的放矢。

  杜蔚國呼出煙氣:

  「老哥,看樣子,你已經查過這家店的底子了,這個姓虞的,什麼來路?」

  蘇離略微回憶了一下:

  「他不是華夏來的移民,而是淘金客,從雅加達過來的,據說祖上是清廷的御廚。

  除了滿漢樓,他還在其他買賣,好像在城郊搞了家酒廠,怎麼?他有問題?」

  蘇離說的淘金客,並不是真的淘金,而是泛指那些機會主義的投資者。

  這兩年奎亞那一飛沖天,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瘋狂崛起,像他這樣的淘金客,來的並不算少。

  「雅加達?淘金客?」杜蔚國不置可否的撇了撇嘴:

  「所以,這個姓虞的,他是主動來聖治敦投資開店的?」

  蘇離點頭道:

  「是,我當時也留意過他,還特意派人盯過滿漢樓一段時間,我收到下邊的反饋是沒什麼問題,這個姓虞的就是個精明的商人。」

  蘇離並不是推諉,他現在掌控著整個奎亞那的軍警以及情報系統,日理萬機。

  以他的身份,不可能去親自盯著一家飯館,當然要交給手下人去做,連過多的精力都不會投入。

  頓了頓,蘇離目光灼灼的盯著他,沉聲問道:

  「所以,衛斯理,你到底發現什麼了?」

  杜蔚國也不賣關子:「滿漢樓的後院有地下室,還有電台。」

  「什麼?你確定?」蘇離忽的一下子騰身而起,臉上瞬間籠上一片陰雲。

  「離叔,地下室是我親眼看到的,電台也是我發現的。」懂事的杜蘭,主動站出來說道。

  她把杜蔚國的話奉為聖旨,剛才囑咐她保密能透視的事,她可沒忘。

  「麻辣隔壁的!該死!」一聽這話,蘇離頓時氣的青筋爆出,咬牙切齒的罵道。

  有密室,還有電台,這必然是某個情報機構設在聖治敦的據點。

  當然,如果只是這樣,蘇離還不至於這麼生氣。

  畢竟,由於自貿區的關係,聖治敦的外來人口不計其數,還有,近期奎亞那正在瘋狂的吸納移民。

  每個月都有數以十萬計的移民從海陸湧進奎亞那,這樣的情況下,難免泥沙俱下。

  那些間諜,特務,混在玩家和移民中一股腦的進來,誰也沒辦法一一甄別。

  光是目前已經被掌握的,不同隸屬的情報據點,就不下幾十個,未知的據點,還有潛伏的釘子,更是無數。

  讓他氣憤的是,這家滿漢樓,還有這個虞漢良,他明明都派人調查過了,結果地下室和電台這麼明顯的線索,卻華麗麗的漏掉了。

  這個失誤,有兩種情況。

  第一種是手下辦事不利,同時虞漢良還是個資深的老狐狸,經驗豐富,滴水不漏。

  第二種就可怕了,手下被虞漢良買通,腐蝕了,只是隨便走了個過場,甚至是主動幫他遮掩。

  無論哪種情況,對蘇離來說,都是赤裸裸的打臉,尤其這個情況還是杜蔚國發現的,更是讓他的老臉都被抽的生疼。

  蘇離一言不發,黑著臉就要往外走,卻被杜蔚國一把拉住了。

  「蘇離老哥,你先別急著走,我覺得這個滿漢樓,還有虞漢良可能沒那麼簡單。」

  「嗯?怎麼說,難道他也是能力者?」

  一聽這話,蘇離頓時目露精光,由於杜蔚國和煞神眾的關係,他對能力者的認知非常深刻。

  能讓杜蔚國說不簡單,那這個虞漢良必然是個不得了的存在,很有可能是個能力者。

  杜蔚國搖搖頭:

  「不,蘇離老哥,你誤會了,這個姓虞的不是能力者,我的意思是,他的背景不簡單。」

  「背景不簡單?能是什麼背景?」蘇離有些錯愕。

  「花旗的中情局,法蘭西第七局?東瀛外務部?還是摩薩德?光明會?衛斯理,時至今日,還有你放在眼裡的情報機構?」

  蘇離的語氣略帶揶揄,不過他說的也是不爭的事實。

  現在克格勃和共濟會已經向杜蔚國徹底臣服,軍情六處也基本倒向了他,就連中情局和光明會也在不斷釋放善意。

  剩下的都是小貓兩三隻,要麼實力不濟,要麼鞭長莫及,別說杜蔚國了,連蘇離都不放在眼裡。

  「呵呵~」杜蔚國輕笑,意味深長的說道:「蘇離老哥,恐怕您算漏了一家吧?」

  「算漏了?」蘇離的眉頭蹙起,隨即他馬上就反應過來了,眼睛瞬間變大。

  「你的意思是,這個姓虞的是從東邊來的?」

  「最起碼這種可能性是存在的。」杜蔚國點點頭:

  「我見過店裡的一個夥計,手掌,虎口,食指,肩膀都有老繭,雖然他盡力掩飾。

  但是從他的行為和步態上不難看出,他是行伍出身,這種氣質,我只在一個地方見過。」

  捻滅菸頭,他又繼續說道:

  「這個虞漢良也差不多,而且他身上還有槍傷,不止一處,最有趣的是,他還能拿到杏花村的配方。」

  頓了頓,杜蔚國掰著手指頭,一樣樣的數著:

  「雅加達華僑,淘金客,精明商人,但是又當過兵,打過仗,還是宮裡的御廚後代,能釀出汾酒,這機率,是不是有點太低了?」

  其實,發現滿漢樓地下另有乾坤的第一時間,杜蔚國就有了這方面的猜測。

  畢竟,短短2年時間,光是奎亞那就從東邊有規模有組織的移民200多萬。

  如果再加上港島,芭提雅和波斯東,這幾地的移民,總數量都接近500萬了。

  這麼大的動靜,雖然移民並不是從一個地方離境的,但也難免不會引起某些有心人的注意。

  在加上之前楊采玉突然出現在港島,還有港島那個勞什子「地主會」,以及老雷的背刺。

  這些事,一樁樁,一件件,背後隱約都有雙無形的大手在推動,而且,還有股子似曾相識的熟悉味道。

  「有個屁的機率!」蘇離後槽牙咬得嘎嘣直響。

  他可不是那麼好糊弄的,幾個風馬牛不相及的身份結合在一起,機率為零。

  如此明顯的破綻,他的手下卻沒有發現,大概率是被買通了,蘇離現在恨不得立馬掐死他們。

  不過他轉念一想,忽然露出一抹笑容,緩緩的坐了下來,語氣也變得有些戲謔:

  「衛斯理,如果這傢伙真是從東邊過來的,你打算怎麼辦?」

  如果真是從東邊來的,那麼這個虞漢良大概率是跟杜蔚國系出同源,蘇離當然要試探清楚他的立場。

  「呵~」杜蔚國冷笑,語氣驟然變得陰颼颼的。

  「東邊來的多雞毛啊?咱們現在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誰的臉色都不用看,人擋殺人,佛擋殺佛,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好,我就等你這句話呢!」一聽這話,蘇離頓時興奮的擊掌叫好道:

  「衛斯理,不錯,你現在倒是挺通透,里外親疏,你都拎得很清!」

  杜蔚國咂了咂嘴,有些無奈的說道:

  「這話讓你說的,我又不是傻憨憨,吃一百個豆也不嫌腥,這點事都想不明白?再說了,我已經不再欠那邊什麼了。」

  「行!」蘇離重重的點了點頭,目露凶光:

  「你能想明白我就放心了,那我馬上就派人去把滿漢樓拔了,然後再把這個姓虞的狗東西帶回來大刑伺候!」

  杜蔚國擺擺手:

  「用不著這麼大張旗鼓,搞得街面人心惶惶的,找到他,帶回來,然後讓哈妮看看他的腦子裡到底有什麼秘密。」

  「哈妮,你確定?」

  蘇離扭頭看了眼乖乖站在杜蔚國身後的杜哈妮,眉頭輕輕皺起,神色有些矛盾。

  杜蔚國伸手攬住杜哈妮的肩膀:

  「嗯,確定,哈妮長大了,不再是小孩了,也是時候幫些忙了。」

  「對,對,離叔,我早就不是小孩了,我能幫忙。」杜哈妮興奮的一蹦三尺高,激動的小臉通紅。

  別看小姑娘看起來憨憨的好像人畜無害,其實她的能力也是異常恐怖。

  讀心術,任何人在她面前都沒有秘密。

  不過杜蔚國,蘇離還有郭芙都嚴令她平時不准亂用能力,更不會讓她輕易的參與行動。

  之前杜哈妮的經歷不太好,而且年齡也小。

  心智還不成熟,他們擔心小丫頭過早過多的接觸這世間的骯髒和齷齪,會讓她的心理變得扭曲,陰暗。

  不過,杜哈妮現在也14歲了,而且她是能力者,還是煞神眾,註定不能像普通人一樣過平凡的日子。

  既然早晚都要面對這些腥風血雨,那麼現在也差不多是時候了。

  「行,你說了算,那就這麼辦!」蘇離再次深深的看了杜哈妮一眼,這才轉身出了門。

  與此同時,與聖治敦一海之隔的努瓦迪布城。

  城郊的荒漠裡,一處幽深的溶洞,水蛭腳步急促,提著一個碩大的口袋走了進來。

  「情況怎麼樣?」

  看見他,虺教長老天線寶寶急不可耐的問道,山洞裡的幾個活人也轉頭望向他。

  「他現在肯定就在聖治敦。」水蛭把大口袋放在地上,聲音悶悶的回道。

  「該死,他為什麼會比我們先到,難道他也能未卜先知嗎?還是誰走漏了消息。」

  天線寶寶頓時「怒髮衝冠」,猙獰的身體上,猛得升起一股恐怖的氣勢,虺教一眾怪物中,屬它的人性最充沛。

  水蛭卻直接無視了它,繞過它的身側,徑直朝克利須那大步走去:

  「他應該識破了咱們的計策,並沒有被馬薩爾調走,反而意識到了咱們的真實目的,他的行為,用華夏成語說,叫守株待兔。」

  水蛭的語氣冷冽,充斥著質問的意味。

  「克利須那教宗,主意是你出的,你覺得,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此刻,如虛如幻的克利須那正安靜的盤坐在地上,雷博拉則平躺在他的面前。

  這個瀕死的大病包雖然依舊沒醒,但他的呼吸已經變的舒緩悠長了許多,就連臉色都恢復了健康的紅潤。

  這個猶如奇蹟的變化,自然是出他(它)的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