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3章 問心無愧!
翌日,清晨,天色才蒙蒙亮。
鎌倉山,距離橫濱城區南向70幾公里,距離鎌倉大佛東向直線50公里,大雪覆蓋的密林中,一處廢棄的獵人小屋。
「噼啪~」
屋子正中央的火塘里,一根濕柴被燒裂了,幾點橘黃色的火星飛濺而出,印襯著杜蔚國的臉龐忽明忽滅。
「煞神,你為什麼不殺了我們?」
角落裡,靠在牆壁上的神舞突然說話了,她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清冷,低沉,只是啞得厲害。
她沒有受傷,她是被杜蔚國一拳打暈的,不過,她現在也不自由。
此刻,她的手腕還有腳踝都被幾條特製合金鋼手銬牢牢鎖住了,杜蔚國預估過,她操控的無形細絲,肯定無法切斷這玩意。
「醒了,非常感謝,你沒第一時間就偷襲我。」
杜蔚國緩緩的呼出煙氣,把菸頭彈進了眼前的火塘里,挑著眉頭,答非所問,語氣略帶揶揄。
「呵~」
神舞冷笑著掃了一眼就插在杜蔚國手邊,幽光閃爍的草薙劍,意有所指的問道:
「如果我剛剛出手偷襲,你是不是會毫不猶豫的殺了我?」
像她這種級數的頂尖高手,自然早就生出了危險感知能力,剛才,甦醒的瞬間,神舞的第一反應確實是出手偷襲。
但是,這個念頭才剛剛興起,就被陡然升起的死亡恐懼支配了,不是危險感知,而是必死的預感。
螻蟻尚且偷生,何況是人,生存是人類的第一本能,而這種本能,也硬生生的壓住了三井家的規矩。
杜蔚國點點頭,非常坦然的承認了:
「會,如果連唯一可以活命的機會都不珍惜,這樣無腦的死士根本無可救藥,我也就懶著廢話了。」
說到這裡,杜蔚國突然皺了皺眉,有又掃了一眼靠在她旁邊的神樂,語氣有點無奈:
「我說,神樂,你能不能也消停一會,咱們安靜的說幾句話之後再拼命,行不行?」
隨著他的聲音,廢棄獵屋早已破敗不堪的屋頂上,正無聲無息向著杜蔚國扭曲蔓延的一片暗影,也猛地頓住了。
下一瞬,神樂也睜開了奇異的雙色瞳孔,語氣凌厲:「煞神,你到底想幹什麼?」
神樂跟神舞的待遇一樣,四肢全都被合金手銬反鎖著,像根人彘似的隨意堆在牆腳。
「呵,幹什麼?說白了我們都是同類,也是異類,難得遇上,我只想跟你們暫時休戰,說幾句話。」
杜蔚國輕笑著咂了咂嘴,看似漫不經心,實則已經暗自提起了十二分的戒心。
神樂和神舞這兩個千嬌百媚的大美妞,她們可不是花瓶,而是強悍的能力者,
而且,她們還全都是最為稀罕的腦域特長者,一個能通過影子硬控,一個可以憑空操縱無形細絲。
她們倆現在雖然都失去了行動能力,但卻並不耽誤她們施展超能力,關鍵是如果她們配合起來,就算杜蔚國,也得手忙腳亂,顧此失彼。
「說什麼?」
神舞搶先說話了,她比神樂顯得更成熟也更老練些,杜蔚國重新點了根煙:
「先說說你叫什麼?」
「神舞。」
「神樂,神舞,所以,你們倆個是姐妹?」
「不是。」
杜蔚國不置口否的點了點頭,又問:「所以,你們兩個,都是自小就在三井家長大的?」
「是。」
神舞語氣冷清,言簡意賅,話少的可憐,每次基本都是一個詞一個詞的往外蹦。
杜蔚國緩緩的呼出煙氣,表情似笑非笑:「那你們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嗎?」
一聽這個問題,她們的眼神都有些明顯的晃動,不過神舞的反應很快,馬上就擰著眉頭,冷冷的回道:
「我們都是被從小就被拋棄的孤兒,不知道父母是誰,也沒有父母。」
「呵呵呵~」
神舞難得說了一個長句,杜蔚國卻意味深長的笑了,語氣幽幽的反回道:
「孤兒,這麼巧的嗎?無法無天的三井家,難道是什麼樂善好施的慈善機構嗎?
你們在三井家生活了那麼多年,他們收養過很多孤兒嗎?還是專門只收養像你們這樣,擁有特殊能力的孤兒?」
殺人誅心,杜蔚國這句話,狠狠的戳中了神舞她們的痛處。
一聽這話,神樂的瞳孔瞬間幾乎是不受控制的收縮起來,神舞的眼神也明顯的晃動起來。
不過她的表情依然執拗,語氣冷冷的反駁道:
「堂堂煞神,天下無敵的存在,居然在這裡搬弄口舌,挑撥離間?是不是太有失身份了?」
她這話說得色厲內荏,明顯有些心虛了,懷疑的種子已經埋下去了,馬上就會生根發芽。
杜蔚國嘴角的笑意更濃了:
「好,那我就說點別的,說點你們感興趣的,說說我到底為什麼莫名其妙的跟三井家開戰。」
這次,依然還是神舞搶先回了話:「願聞其詳。」
杜蔚國沒有馬上說話,而是突然把手搭在了草薙劍的劍柄上,輕輕的摩挲著,語氣繞有深意:
「神舞,咱們都有點耐性好不好?你先別急著拼命,咱們再聊會。」
就在剛才,杜蔚國明顯感知到了如芒刺背的危險感,大概率是神舞看他表現的有些鬆懈,打算暴起。
「好。」
隔了幾秒,神舞才悶悶的回了一聲,她的姿態並沒有任何變化,但是仿佛整個人都軟了下來。
危險感消失了,杜蔚國也暗暗的鬆了口氣,也不廢話:
「那個控制烏鴉襲擊SJ製藥會社的人,叫椎名翔太,他原本只是東京城裡,一個普普通通的上班族,擁有還算和美的家庭,前年,他的妻女~~」
杜蔚國把椎名翔太的悲慘遭遇簡略的說了一遍,並沒有誇大其詞,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現在,椎名翔太已經侍奉我了,所以,我毀了若洲島的那個草菅人命的實驗室替他報仇雪恨,算不算理所應當?」
說到這裡,杜蔚國略微停頓了一下,戲謔的望向神樂:
「對了,神樂,你當時就在實驗室,你應該非常清楚我說得是不是實話,那麼你來說,這個魔窟到底該不該毀?」
「我,這~」
神樂被杜蔚國突如其來的點名提問問得神情一凜,瞠目結舌,眼神明顯的躲閃起來。
她們從小到大都生活在相對封閉的環境中,接受填鴨式的忠誠洗腦教育,主人就是她們生活的全部。
平時,她們只是聽命令行事,沒有自己的意願,很少單獨接觸外界,甚至都不太具備正常交流的能力。
好在,看神樂的反應,最起碼的善惡良知,她們還是具備的,否則,如果只是一具沒有感情,麻木不仁的殺人機器,杜蔚國也是不會留的。
看見神樂的表情,神舞眉頭緊蹙,沉聲質問道:
「神樂,他說的都是真的,那個實驗室真的劫掠無辜的女人和小孩做人體實驗?」
神舞並不是在演戲,而是真不知情,她最近幾年的主要任務,就是貼身保護三井上罄。
那個老棺材瓤子現在都已經臥床不起了,長年待在青葉山的那處庭院裡,所以,神舞基本上連門都不出。
神樂則不同,她在2年前,被分派到了三井瀧澤的身邊貼身侍奉。
所以,她非常清楚若洲島實驗室的內幕,以及這個人皮畜生的累累暴行,甚至很多時候,她還是幫凶。
所以,那天晚上,當神舞用細絲的勒住三井瀧澤脖子的時候,神樂不僅沒出手制止,反而希望她能真的勒死這個畜生。
雖然主人死亡,按照三井家的規矩,她這個貼身死士也是要殉葬的,但是她不在乎。
與生俱來的良知,和對三井家盡忠的信念,不停的反覆糾結,每天折磨得她生不如死,只想早點解脫。
面對神舞的質問,神樂心虛的垂下了眼眸,沒有回答,不過沉默本身就是一種答案了。
見到神樂的反應,神舞也沉默了,隔了好一會,她才重新抬起頭,目光灼灼的盯著杜蔚國:
「煞神,難道你就是好人嗎?你自從出道以來,殺人無數,沒有一萬,也有八千,你確定每個人都是該死的?」
杜蔚國面無表情的搖了搖頭,語氣異常平靜:
「當然不是,遠的不說,光是這兩天,死在我手裡的三井家內搜隊,還有SJ會社的那些員工,以及實驗室的研究員,應該就有無辜的人。」
杜蔚國的坦然,讓神舞非常錯愕,就連處於懵比狀態的神樂也忍不住抬頭看向了他。
「所以,同樣都是濫殺,無視人命,你,你有什麼資格審判三井家?」
「審判」這個詞略顯突兀,也很有深意,說明此刻在神舞的潛意識中,已經不知不覺把杜蔚國放在了比三井家更高的層級。
「呵呵~」杜蔚國滿意的輕笑,還對她豎起大拇指:「神舞,這是個好問題。」
突然被杜蔚國誇讚,神舞的心頭突然湧起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清冷陰沉的撲克臉上,居然難得露出了一抹侷促和羞赧。
她的表情變化,自然瞞不過杜蔚國的火眼金睛,他知道自己的pua大法已經初見成效了,不由暗自竊喜。
「神舞,我現在是在跟三井家開戰,打仗嘛,總是要死人的,面對槍口,我總不能束手待斃吧?」
還不等她反駁,杜蔚國就繼續說道:
「至於會社的那些員工,還有實驗室的那些研究員,你問問神樂,他們之中真的有無辜者嗎?
就算真有,他們也是被三井家牽連而死,還是那句話,這是戰爭,我要獅子撲兔,必盡全力,容不下絲毫的憐憫仁慈。」
說到這裡,杜蔚國的語氣陡然變得凜冽起來:
「我雖然殺人無算,雙手沾滿了鮮血,但我從不曾為了一己私利去屠戮和凌虐無辜的普通人,更不曾助紂為虐。」
說到最後,杜蔚國的語氣鏗鏘,猶如虎豹雷音:「一句話,老子做事,問心無愧!」
其實,杜蔚國這段話夾雜了一些漢語中才獨有的成語,不過結合上下文,她們倒也聽懂了。
「問心無愧~」
神舞的眼神短暫失焦,喃喃的重複著,神樂表現得更加不堪,身體猛然一僵,整個人都怔楞了。
所有人都不說話了,屋子裡死寂一片,只剩冷風嗚咽。
杜蔚國見火候差不多了,把菸頭彈進火堆,搓了搓手指,拎著草薙劍起了身,語氣幽幽的:
「好了,我走了,未來三天,你們就暫時留在這裡吧,雖然你們的四肢受限,但是自保應該是沒問題的。」
神樂還沒有反應過來,神舞卻猛地目光一凜。
「鏘!」
與此同時,杜蔚國手裡的草薙劍瞬間抬到了胸口,用力的向外一挑,切斷了幾根無形細絲。
這娘們的反應很快,馬上就意識到杜蔚國要去幹嘛,刻在骨子裡的忠誠,讓她幾乎下意識的選擇出手襲擊。
杜蔚國的眼神冷了下來,凜冽的煞氣透體而出,本來就四處漏風的獵屋瞬間寒風四溢,冰寒徹骨,連火塘中的火苗都變得飄忽不定。
「怎麼?神舞,你就這麼迫不及待的的想為了三井家陪葬?」
神舞死死的抿著嘴唇,硬著頭皮回話道:
「三井家養育了我,對我有恩,我,我沒得選。」
「呵~」杜蔚國嗤笑:
「屁話,還養育之恩,神舞,你特麼是傻子嗎?你好好想想,你為什麼會成為孤兒。
想想翔太的遭遇,按照三井家一貫做事的肆無忌憚,你覺得你的父母親人會是怎麼死的?」
一聽這話,神舞頓時如遭雷亟,眼神都直了,神樂更是渾身顫抖,額頭青筋都暴出來了。
一擊中的,杜蔚國這個無憑無據的假設,卻是狠狠的戳中了她們的死穴。
目的到達,杜蔚國心中按捺不住的竊喜,臉上卻不動聲色,語氣異常冷漠:
「我走了,給你們幾天時間,好好想想,到時候,如果你們還願意為三井家報仇,給他們陪葬,我會成全你們的。」
撂下狠話,杜蔚國毫不停留的快步離開了獵屋,強忍著才沒有笑出聲來。
先不說幾天之後,主子都被杜蔚國滅了之後,她們兩個是否還願意給三井家陪葬。
單說如此極端的寒冷環境中,在這個破爛漏風的地方逗留幾天時間,期間不吃不喝,身上還帶著傷,屆時,她們還能剩下幾分戰力?
離開獵屋近千米,杜蔚國才在雪地中停住了腳步,翔太麻利的從一顆大樹上跳了下來,飛快的跑了過來,沉聲問道:
「先生,接下來我們去哪?」
極限環境最能改變人的性格,才跟杜蔚國相處了短短几天,尤其是見了血之後,翔太就像脫胎換骨了一般。
原來的怯懦,膽小,木訥一掃而空,變得幹練,冷靜,肅殺。
他的這些變化,杜蔚國全都看在眼裡,心中無比滿意,親昵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翔太,接下來的幾天時間,你哪也不用去,就留在這裡,幫我看著這兩個女人。」
「是,先生,我知道了。」
翔太雖然有點愕然和不解,不過他還是老老實實的點頭應了下來,連一句多餘的話都沒問。
這也是杜蔚國最喜歡翔太的地方,從來都是無條件服從。
「翔太,你記住,不要過分靠近獵屋,要始終保持距離,靠著烏鴉遠程監視就好。」
翔太乖乖點頭:「是,先生,那如果她們遇到什麼特殊情況,比如試圖逃跑,又或者傷勢加重?我該如何處置?」
聽到翔太的問題,杜蔚國頓時就更加更滿意了,服從可不代表無腦,他的臉上忍不住露出笑容。
「沒事,翔太,她們被鎖得很牢固,肯定跑不了的,她們都是能力者,身體素質強悍,傷勢應該也是沒所謂的。」
說到這裡,杜蔚國好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語氣陡然凜冽起來:
「不過如果她們真的逃出來了,又或者有人找過來意圖救援,情勢不妙的時候,你也不用客氣,直接弄死她們。」
「是,先生,我明白了。」
翔太的語氣篤定,充滿了自信,他的自信來源於眼前這片森林,方圓幾里,停留了幾千上萬隻烏鴉,有它們在,翔太無所畏懼。
按住翔太他肩膀,杜蔚國的語氣很鄭重:
「翔太,記住,對我來說,你比她們更重要,所以,第一原則是保護好自己。」
椎名翔太感動的不行,眼圈都有點泛紅了,杜蔚國卻繼續說道:
「翔太,你的仇也不用擔心,我會繼續幫你報完,三井上罄那個老東西必死無疑!」
「多謝先生~」
翔太心悅誠服的拜俯在地,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