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濃。
秦蘭和鄭若楠兩個女人已經離開了飯桌。
坐在了一邊,聊她們自己的事情去了。
桌子上的菜食已經成了空盤。
而趙忠義帶來的那瓶酒也都成了空瓶子。
至於楊偉,此時已經趴到桌子底下去了。
趙忠義半癱在椅子上,臉上露出愜意的表情。
眼神有些迷離。
「楊叔,你怎么喝到桌子底下去了?起來繼續喝啊!」
「楊叔,你不是嗜酒如命嗎?怎麼連我都喝不過啊?」
「……」
喚了幾句之後,桌子底下已經傳來呼呼的鼾聲。
「楊叔,你這還是不行啊!」
「我這酒量,十個我都喝不過你。但是吧,敵不過我耍賴啊!」
聽到這鼾聲,趙忠義迷離的眼神一下子變得清明。
他站了起來,把桌子下面的楊偉扶了起來。
然後扭頭走向了秦蘭她們。
「秦嬸,需要我把楊叔弄床上去嗎?」
「別!」
秦蘭當即擺手:「一身臭味還想上老娘的床?做什麼美夢呢?」
「小趙你別管他,就讓他在椅子上眯一晚上吧,就這天氣,也冷不死他。」
「哦,那好吧。」
趙忠義點了點頭:「不過秦嬸,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那麼見外幹嘛,有什麼話你就直說。」
「是剛剛被楊叔打斷的話,是什麼?楊叔現在竟然什麼?」
趙忠義眉峰微凝,鄭重的問道。
「你……還是別知道了吧。」
秦蘭聽到問題後,先是看了一眼睡著的楊偉,然後回答道:「我要是給你說了,老楊等會醒了,又得對我大吼大叫了。」
「秦嬸,你還怕楊叔大吼大叫嗎?他這輩子,也就怕你一個人了。」
「你這小子,這話說得我像一隻母老虎一樣!」
秦蘭眨了眨眼:「行吧,反正就那麼點事,我也不知道他有什麼可瞞的。」
「老楊身體不太好你知道吧?」
「嗯,我大概……知道吧。」
趙忠義心中一緊:「所以,秦嬸你是想說楊叔病了是嗎?」
「病得嚴重嗎?」
「嚴重!」
秦蘭抿著嘴巴,眸光全部放在了楊偉身上:「至少目前,我沒有找到醫他的辦法。」
「絕……絕症?」
「可以這麼說吧。」秦蘭苦笑著,長嘆一口氣:「你楊叔啊,活不了多少時間咯!」
死!
趙忠義聽著秦蘭的話,心中自然而然的想到了這個詞。
在這一刻。
他的心都在顫抖。
他在這一刻,終於明白這段時間楊偉拼命的教自己技術。
也終於明白他為什麼說退休了。
其實也不是。
說起來。
這一點他應該可以想到的。
只是。
他不願意往那方面想。
「秦嬸……真的……真的沒得醫嗎?」
趙忠義不甘心的問道。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趙忠義兩世為人,自然是再知道這個道理不過了。
「沒得治咯!」
秦蘭眨巴了一下眼睛,淡淡的說道。
表現得她一點兒也不難過,甚至她不在意的樣子。
可。
他騙不過趙忠義。
秦蘭這是難過傷心,坦然接受的表現。
換句話說。
楊偉的病,其實已經很久很久了。
「行了,話就到這裡了,今天晚上就當我多嘴,時間也不早了,你們回去吧。」
秦蘭開始下逐客令了。
趙忠義沒有再待下去。
他拉著鄭若楠的手從楊偉家的小樓里走了出來。
夏天的冷風一吹。
壓抑很久的酸楚從心裡蔓延了出來。
一時間。
雙眼變得通紅。
「老公……」
鄭若楠呆在他旁邊,看到他這般樣子,不由得抓緊了趙忠義的手。
她也只能做到這一點了。
要說安慰。
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
「沒事了。」
酸楚勁兒一過,趙忠義眉頭一挑,回望著楊偉家的房子說道:「你個老東西,等明天我就質問質問你!」
「生死這麼大的事情,你竟然還藏著,不告訴我!」
「你以為自己這樣,很偉大嗎?」
「……」
翌日。
趙忠義起了一個大早。
連鄭若楠都沒有等,就自己一個人去了工廠。
早早的來到了休息室。
守在了門口。
等了一會兒之後,休息室開始陸陸續續上人。
「忠義,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啊?難得啊!」
「趙哥,這麼早就來了,你這是嫌棄我們遲嗎?」
「……」
對於趙忠義這麼早來上班,維修隊的人都很詫異。
趙忠義心情複雜了一晚上。
也懶得理這些人,只是靜靜的等待著楊偉的到來。
又過了一會兒。
趙忠義終於看到楊偉背著一個工包走了過來。
嘴裡還哼著小曲,看起來心情還是很不錯的。
在看到站在門口的趙忠義後,更是主動的打起了招呼:「我說臭小子,你昨晚是不是灌老子酒了?」
「灌了,我昨晚一口酒都沒喝。」趙忠義大方的承認了。
「你你……你這臭小子,酒品太差,以後再也不和你喝酒了!」
楊偉嫌棄的說道。
「那……還有以後嗎?楊叔。」
「一大早你就在說什麼瘋話?」聽到趙忠義這句話後,楊偉眉頭微凝:「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現在,你給我老老實實上班去!」
說著,就要進休息室。
可是。
趙忠義卻把身子一橫,把休息室的門口攔住了:「楊叔,咱們還是聊一聊吧。」
「聊什麼?」
「聊你的病。」
「我哪有什麼病?我沒病怎麼聊?」楊偉的眼睛開始閃躲起來。
「不聊的話,那這門你也就別進了。」趙忠義脾氣也上來了。
「你這混小子!」
楊偉伸出右手,對著趙忠義一頓指點:「是不是你嬸嬸給你胡說什麼了?」
「你別信她,她就是一個瘋婆子!」
「我不信她,難道信你嗎?」
趙忠義撅了撅嘴,一把抓住楊偉的手,扯著他走到了休息室旁邊小樹林裡。
質問道:「楊叔,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偉大啊?死這種事情都不願意告訴我?」
「楊叔,你不是說我就是你的兒子嗎?可是,哪有老子這麼當的?」
「楊叔,你這樣做,真的不厚道!」
「……」
楊偉聽著趙忠義這些『指責』,撓了撓頭,無奈的笑了笑:「忠義啊,生死有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