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廣播室死一樣的寂靜。
婁曉娥雙手環胸，跨坐在趙羲彥身上，低頭抹淚。
趙羲彥一動不敢動，生怕一句話不對惹得姑奶奶又生氣了。
好半晌。
咚咚咚！
大門被人敲響了。
臥槽。
趙羲彥猛然一驚。
婁曉娥反應更快，直接撿起衣服就往身上套，隨即坐在了桌子前，低頭看稿子。
趙羲彥急忙跑去打開了門。
「小趙，我說你怎麼回事？大白天還把門鎖了？」張志臣不悅道。
趙羲彥正準備說話，婁曉娥卻開口了。
「部長，門是我鎖的。」
「唔，你鎖門做什麼？」
張志臣面色古怪的看著她，「是不是小趙欺負你了？你和我說，我把他送到聯防辦去……」
「臥槽，部長，你把我當什麼人了？」趙羲彥氣呼呼道。
「閉嘴，沒你的事。」張志臣瞪眼道。
「部長，你誤會了。」
婁曉娥抹了下眼角道，「剛才我爹來了，我和他吵了兩句……然後我生氣了，就把他們推出去了，順手鎖的門。」
「哦。」
張志臣語氣稍緩，「這婁總也真是的，閨女都這麼大了，還管得這麼死做什麼？」
「她才十六歲。」趙羲彥提醒道。
「欸，十六歲怎麼了？」張志臣瞪眼道，「十六歲也是參加了工作了，那就是大人了……我們廠十多歲的一大群。」
現在可沒有什麼僱傭童工的說法。
只要滿了十六歲，父親如果走了，或者受了工傷，一樣要過來頂職當學徒工。
「不是，部長，你是不是在廠長那受了氣？」趙羲彥小心翼翼道，「這一來就劈頭蓋臉的抓著我罵，不合適吧？」
噗！
婁曉娥頓時笑了起來。
「去你娘的。」
張志臣沉聲道，「部長中午會過來，看看我們廠的廣播站搞的怎麼樣……」
「部長？哪個部長？」
趙羲彥腦袋有些宕機。
張志臣被生生氣笑了。
「工業部部長王輔卿，聽明白了沒有？」
「王輔卿？」
趙羲彥微微一愣，隨即好奇道，「部長，你和大領導是不是親戚，一個王輔卿，一個張志臣……名字還挺配。」
「哈哈哈。」
婁曉娥頓時笑得前俯後仰。
「我說你小子是不是欠揍？」張志臣咬牙道。
趙羲彥正打算開口，突然大門被人推開了。
楊建國和李為民走了進來，李為民手上還提著一把木吉他。
「廠長，李廠長……」
趙羲彥和張志臣、婁曉娥同時喊了一聲。
「嗯。」
楊建國神色嚴肅道，「小趙，等會會有很多領導要來……這次你可得好好表現，幹得好有獎，如果出了岔子，那你就給我燒鍋爐去。」
「不是，廠長，這也太嚇人了吧？」趙羲彥苦著臉道，「這一個小小的廣播站至於這麼興師動眾嘛？」
「這可是四九城一家工廠的廣播站。」李為民樂呵呵道，「你也別太緊張了，領導不會進來打擾你的……」
「現在是十一點，好好準備。」
楊建國伸手拍了拍趙羲彥的肩膀，「剛才是嚇你的，不過你還是認真一點，要是真出了岔子，大家都不好過……」
「知道了。」
趙羲彥深吸一口氣。
「喏。」
楊建國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口琴，「這是我私人送你的，不算廠里的財物。」
「謝謝廠長。」趙羲彥感激道。
「好好干，別丟我們廠的臉。」
楊建國丟下一句話後，轉身出去了。
李為民和張志臣也跟在他身後。
等大門關上以後。
婁曉娥這才緊張了起來。
「羲彥，我們怎麼辦啊？」
「你怕？」趙羲彥詫異道。
「怎麼能不怕？」婁曉娥擔憂道，「這麼多大領導來了，萬一我出點岔子……豈不是害了你和廠里？」
「誰說讓你播？」
趙羲彥輕笑道，「你從來沒播過，這麼大的場面，你怎麼鎮得住？還是我來吧。」
「羲彥，你真好。」
婁曉娥伸手摟住了他，狠狠的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唔，婁小姐，我是已婚人士，請自重啊。」
趙羲彥捂著臉，退後了兩步。
「趙羲彥……」
婁曉娥張牙舞爪的撲了上來，狠狠的咬了他一口。
「哎喲，你屬狗的是吧？」
……
十一點五十五分。
趙羲彥神色淡定的抽著煙，婁曉娥則在他揉著肩膀。
過了一會，他抬頭看了一眼時鐘，十一點五十九。
秒針緩緩挪動，當指「十二」的時候。
趙羲彥按下了按鈕。
叮叮叮！
午休的鈴聲響起。
行政樓，會議室。
一群人神色肅穆的坐在那裡，窗戶敞開著。
「各位工友中午好，我是本次的播音員趙羲彥……」
呼！
楊建國、李為民以及張志臣都長舒了一口氣。
剛才他們沒有交待讓趙羲彥自己播，沒想到這小子硬是要的，有事他是真自己上。
「今天我們廣播站為大家送上一首歌曲，是由李叔同先生的《送別》改編的。」
播音室內，趙羲彥握著吉他，輕聲道，「希望我們遠在北方的那些同志安好……」
行政樓。
「這小子倒是有點家國情懷。」坐在主位的中年人輕笑道。
「部長，他們街道辦的主任上次給了他兩個選擇，第一是進廠，第二是參軍，你知道這小子怎麼選的嗎？」楊建國笑道。
「哦，怎麼選的？」
王輔卿微微挑眉。
「這還用猜嗎？這小子不是在軋鋼廠嗎？」另外一個中年人打趣道。
「萬部長，可不是這樣的。」楊建國搖頭道，「那小子二話不說，直接衝到徵兵處……」
「哦？」
萬部長眉頭也微微挑起，「那為什麼他不去戰場，而是進了軋鋼廠？」
「他是獨生子，父母又過身了，而且才結婚也沒個後人……徵兵處的人不要他。」
楊建國微微嘆氣道，「這小子在那胡鬧，一定要去當兵，還和他們主任說，一旦他戰死了，房子和財產都留給他的婆娘……」
眾人頓時笑不出來了。
這時。
喇叭上傳來了一陣歌聲。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
悠揚的歌聲響徹了整個軋鋼廠。
幾乎所有人都放下了手裡的事務，靜靜的聽著大喇叭傳來的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