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012章：李大明

  不知不覺，兄弟兩人進了鎮子上的街道，街上人不多，王振山開始領路，向著鎮子西邊趕去。

  而王振東也不再去想剛才的倒霉事，開始考慮該如何處理李大明這件事。

  其實昨晚就在想，他其實可以裝糊塗，就當什麼都沒發生。

  不管怎麼說都是他姐，他也不想因為這件事，弄的大家不開心，影響到親情。

  特別是今早父親說姐有五個孩子，他其實就已經沒有了計較的心思。

  不過還是要來看看，看看李大明的為人，對他姐是不是好，對家庭對孩子是不是好。

  錢是小事，關鍵是這件事上，能夠看到人品。

  所以，現在已經不是錢的事情，是他擔心他姐。

  還有一點，促使他今天過來的根本原因，就是他心底里不相信他姐會這麼做。

  他潛意識想弄清楚的還是，他姐到底知不知道這件事。

  如果他姐不知道，是李大明一個人的鬼，那麼只需要李大明對他姐好對孩子好。

  他也可以當沒發生，但如果李大明對他姐不好，那麼他就需要給李大明一個威懾。

  是的，只能是威懾，他不會做拆散他姐婚姻的事情，除非他姐這麼想，那麼他就會無所顧忌。

  反之，如果他姐也知道這件事，那麼他只能裝糊塗了。

  頂多以後少來往就是，這個年代吃不飽穿不暖的，最考驗人性。

  人性是複雜的，他現在的心情也是複雜的。

  路過供銷社的時候，王振東喊住了王振山，然後停好自行車，隻身進了供銷社。

  沒多久，王振東買了點什錦水果糖，黃紙包的餅乾，爐果，從供銷社走了出來。

  花錢不多，一起才一塊出頭，就是餅乾爐果要糧票，供銷社跟小業主不一樣，是嚴格執行票證制度的。

  他手裡也沒幾斤糧票了，昨晚都給母親了。

  還別說，這個鎮上的供銷社，東西還挺多，瓜子瓜子花生都有，瓜子花生都是散稱的。

  就用包餅乾的這種黃紙，進行包裝。

  售貨員包東西的手速是真快，真利索。

  他問了一下，一小包瓜子一毛錢，也不要什麼票，於是他打算一會回家帶幾包。

  「哥，姐夫李大明這個人如何？」

  提著東西，讓王振山推著車，王振東一邊走一邊問道。

  「是個文化人，高小，也很能幹，鎮子後面他家的地，都是他一個人打理。

  大妹在家帶孩子，能幫的不多，年初剛生了個男娃，公婆又不在鎮上，沒辦法幫忙。

  地里沒活的時候，李大明就找些零工補貼家用，一家子人口多，他也是不容易……」

  王振東聽了默然，都有點不想去了。

  隨口又問了一句：「他老家哪的？」

  「五里坡的，比我們小泉溝還偏，不過那裡村子大，人口有多。

  李大明這小子靈性，不願意一輩子呆在深山裡。

  解放前兵荒馬亂的時候，他就到了這邊鎮子上，買了人家的兩間房……」

  臥槽，特麼的還是個人才！

  王振東聽了，對此人就有點感興趣了。

  昨晚剛回來，也就沒打聽這些，現在一聽，先入為主的印象，立刻就變了。

  不過，李大明這樣的性格，也很符合扣下八塊錢的行為。

  要是老實巴交的人，還不一定敢。

  這個年代的八塊錢，還是每個月扣八塊錢，那是要打靶的。

  打零工，一個月也就十塊錢上下，進單位的臨時工只有十幾塊錢，可想而知這八塊錢是什麼性質。

  何況這三四年下來，加起來得多少錢？

  這個李大明，是個膽大有想法的人啊！

  不是不怕死，應該是考慮到一家人，即使事情暴露，顧忌到親情，也不會鬧大。

  這是連他知道後的反應，都算計到了。

  真是個人才，可惜生錯了年代。

  接下來沒一會，王振山就拐彎進來一條巷子，很快來到鎮子後面的一戶人家門口。

  王振東抬眼，打量著眼前的兩間舊瓦房。

  門敞開著，能夠聽見孩子們的打鬧聲。

  王振山把自行車加起來，就開口喊道：「大妹，快出來，你看看誰來了……」

  隨著聲音落下，幾個孩子跑了出來，緊隨其後是抱著孩子的王彩鳳。

  「大舅，大舅……」

  孩子們看見王振山，開心的喊叫著。

  「哥，你怎麼……東子，你是東子……」

  王彩鳳喊了一聲王振山，正想問怎麼來鎮上，就看見了一旁的王振東，只是微微一愣，就認了出來。

  激動的嘴唇哆嗦，眼睛泛紅。

  王振東連忙上前，「姐，是我，轉業回來了……」

  「好，回來就好，東子伱長大了，這麼高這麼壯……來，都過來，喊舅舅，這是你們的小舅。」

  「舅舅。」

  「小舅。」

  「小舅舅……」

  王振東應著，被王彩鳳空出一隻手，拉進了屋子裡。

  王振山也跟了進去。

  今天星期天，鎮上小學不上課，孩子們也都在家。

  王振東把買的東西，給孩子們分分，就被王彩鳳拉著寒暄敘舊。

  王彩鳳問了很多這些年，他在外是不是吃苦，是不是受傷。

  從頭到尾都是對他的關心，擔心，讓王振東不再懷疑王彩鳳，她肯定不知道扣錢的事情。

  知道了，肯定不會允許李大明這麼做。

  再看看孩子們，看看姐姐，雖說不是白白胖胖，但也不是面黃肌瘦。

  可見李大明還是顧家的，對王彩鳳跟孩子們也不會差。

  那麼從之前王振山所說，分析得出李大明扣錢，必然是另有目的。

  因為，李大明不是個糊塗的人。

  應該是個很有心計想法的人。

  李大明此時不在家，王振東與王彩鳳說著話，王彩鳳也逐漸平靜下來。

  看著弟弟王振東，眼裡都是高興，特別是聽到弟弟轉業地方單位就當幹部，正科級。

  她就笑的很開心，不過跟徐秀蓮一樣，沒一會話題就到了，要給王振東找媳婦的事情上。

  的確，王振東年紀大了，是當務之急的事情。

  對此王振東也很配合，不反駁。

  王彩鳳去做午飯的時候，王振東抱著最小的外甥，其餘的外甥們，則是圍著王振山。

  而王振山開心的憨笑。

  吃午飯的時候，李大明回來了，一番介紹之後，知道這個身高馬大的解放軍，是小舅子王振東。

  臉色當即就變了變，隨後也不自然。

  王振東不動聲色，如同不知道一般。

  中午沒喝酒，誰家也不容易，不是逢年過節的，農村上誰家沒事喝酒吃肉。

  粗茶淡飯能夠吃飽，就已經很不錯了。

  飯後，王振東讓王振山待著，就喊著李大明到了外面。

  在牆角無人處，王振東掏出大前門，遞給了李大明一根，自己也點燃一根。

  吐出一口煙，王振東看著高挑黑廋的李大明，心情複雜。

  李大明也知道，王振東叫他出來是為了什麼，猛吸兩口香菸，才說道：「振東，對不起，我不該這麼做。」

  王振東撇撇嘴，「說原因，我不需要道歉。」

  「那些錢我一直攢著的，沒亂花，我是想去四九城買個正式工作，離開這山里，以後你姐也跟著享福……」

  果然，這小子是個有想法的，到了鎮上還不滿足，居然想進單位，當正式工，想農轉非。

  不過王振東也鬆了口氣，只要不是把錢糟蹋了，哪怕是花在姐姐跟外甥們身上。

  他也不會再計較。

  「進大廠沒那麼容易，別說正式工，臨時工也要有關係，你攢那點錢不夠看的。

  暫時還是別想著這些，等有機會再說……」

  聽小舅子這麼一說，李大明鬆了口氣，也放了心，更是有了希望。

  看來小舅子並沒有怪他，甚至於話里的意思，以後有機會還會幫他。

  其實，李大明並不知道，王振東真正的想法。

  王振東只是暫時穩住李大明，讓他好好的過日子，並不打算幫他進單位。

  因為李大明的性格，他不放心。

  李大明有野心，這種人一旦得勢，搞不好就會惹出來什麼麻煩，特別是接下來的這些年。

  李大明讓他想起了崔大可，兩人有相似之處。

  只不過李大明現在，還沒有崔大可那麼的不擇手段，卑鄙無恥。

  就是不知道李大明以後，會變成成啥樣了。

  「那我把這些年攢下來的錢，還給你，你剛剛轉業回來，肯定也需要錢。」

  李大明沒有說這些年扣下的，而是攢下的，似乎是他幫著王振東攢錢似的。

  對這種小心思，王振東不在意。

  他看著李大明淡淡說道：「錢你既然沒有亂花，那就給我吧。

  你說的沒錯，我剛轉業的確是需要錢，給三百就行，剩下的，我姐奶孩子，需要營養補充。

  我外甥外甥女們長身體，也需要吃好吃飽。

  你也別攢著了，就用在她們身上吧！

  但我今天喊你一聲姐夫，你應該擔得起這一聲。

  或許你不了解我，甚至於現在還認為我很好說話。

  如果你這麼想的話，以後會後悔的。

  我也不想有那麼一天……」

  最後的警告，有些含蓄，他相信李大明能夠懂，這不是個糊塗人，精明著呢。

  這也是他現在所能做的極限，不能直接威脅，也不能影響到姐一家人的生活。

  把李大明打一頓，罵一頓，毫無意義，也會讓其看輕他，搞不好還結下仇恨。

  他不怕李大明仇恨他，怕的是李大明報復在他姐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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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