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8章 模式(下)
都說風起於青萍之末,但對當事人而言,風從哪來,也是不可捉摸的。
李勝利這邊提前過關,打亂了杜嬌陽跟鈕璧堅的日程。
這比提前訂好的時間早了近一個月。
李勝利住進洋房的當天,大洋彼岸的鈕璧堅就坐上了飛機。
當夜落地,跟李勝利簡單會面之後,也沒多待,當夜又返回了大洋彼岸。
第二天夜裡,行色匆匆的杜嬌陽,才出現在了李勝利面前。
「老李,你這一下,可是把我的節奏全給打亂了。
要不是嬋姐分擔,我還得明天才到的。
要不你跟我去大洋彼岸,看看咱們的產業?
這也是嬋姐的安排……」
落地之後,見了自家男人,杜嬌陽強忍疲累,也不多問,只是說了謝嬋的安排。
「我?
去大洋彼岸?
得了吧!
港城對我而言,就意味著撇家舍業、遠離故土了。
港城治疫,我可是欠了洋神不少血債的。
港城之外我不敢去,怕挨了洋神的天打雷劈。
在港城這,起碼還有各路神仙保駕護航,出了港城範圍,我也怕不得好死的。
你們姐倆讓我去那邊,是嫌我活的自在了?
別小看歐美的情報組織,鬧不好,我們的照片已經掛在了他們的小黑板上。
你按照你的行程做事就好,回去知會鈕璧堅,加快對老美情報組織的滲透。
凡是將視線觸及到你身上的人,總要為他們的敏銳得一個好歸宿的。
如今的咱們,不能小看任何一條風絲。
於外人而言只是微風拂面,於我們而言,可能就是風急浪高了。
一切隱患都得掐滅在萌芽之初,這點老祖宗是給過我們經驗教訓的,『寧錯殺不放過』。
好了,休息一下,哪來的回哪去好了……」
聽了狗男人李勝利的言辭,杜嬌陽看了看白皙的雙手。
最近沒了孩子的陪伴,夜裡總有夢魘,沒有影像的夢魘,其中只有數不盡的哀嚎聲。
「我既然來了,沒個孩子,我就不會回去。
孩子剛剛送回國內,我就噩夢不斷。
老李,咱們就這麼肆意趟著別人匯聚而成的血河往前走,真的對嗎?
當年你說出國這條路不好走,我還嗤之以鼻。
現在看來,你總是對的。
摟著孩子,我還能以為了孩子的未來,漠視這一切。
沒了孩子,總會有些慘嚎聲,在亂我心緒……」
看了看杜嬌陽眉宇之間的疲憊之色,李勝利這邊對這位混跡在血海之中的女混子,可沒什麼安慰之言。
「伱那是聽不到我們身後,依舊留有餘音的哀嚎聲。
我們的先輩,經歷了比他們更多的苦楚。
你不求諸於外,我們的發展就要求諸於內。
你聽不到自己的哀嚎聲,見不到現在人的苦楚。
所以才會有夢魘。
誰是朋友,誰才是敵人,這是個嚴肅且答案清晰的問題。
前人哀嚎、今人負重,這是不對的,我們不欠他們什麼的,反而他們欠了我們太多,而我們現在只是收了一點利息而已。
走吧,別待在這裡了,我們去看看港城的人間煙火氣……」
帶上杜嬌陽,帶上張英跟肖虎,帶上肉眼看不到的重重護衛。
一行幾人,跨海而行,直接就到了跟港島涇渭分明的九龍一帶。
「港城,繁華盡在維多利亞灣兩側。
對有些人而言只有港島才是港城,港島之外,盡皆土著。
杜姐,好好回憶一下,你眼前的蛋糕什麼時候不香甜了,盤中的牛排什麼時候不肥美了。
那就是你信念崩塌的地方。
你看我手裡的干炒牛河,吃著依舊香甜。
老派的米酒,喝著依舊美味。
家裡的老杜,時不時都要吃幾天粗糧的,供給有限!
好好感受一下獨屬於我們的煙火氣吧……」
到了九龍夜市,李勝利找到一個大排檔,點了一份干炒牛河,點了一瓶土釀米酒。
吃了一口、喝了一口嘗了嘗味道,這才給杜嬌陽點了點人間煙火氣在哪,她的是在哪丟失的。
「呵……
這酒不如茅台……
我以為苦澀辛辣才是人生百味。
現在看來,梅姐至今在我到了一地,就帶我看看當地風物,還是有其深意的。
只是梅姐不如你這麼直指人心。
我說她跟肖老哥夫婦,為什麼會出完任務,就能平靜的澆灌花花草草呢?
你們看到的苦難,在我們的人身上,而我看到的苦難,在洋人身上。
你這狗男人也是,明明洞悉一切,卻不說給我聽,讓我經歷諸般磨難之後,才一語點破,可恨!」
喝了一口李勝利杯中的米酒,吃了一口他盤裡的干炒牛河。
算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杜嬌陽,用不著李勝利更深的點撥,直接就明白了自己夢魘的謬誤之處。
「可恨?
你看他們,每日為生計奔波,不幹活就沒飯吃。
到了歐美,即便不幹活,接受救濟的人,都比他們掙的多的多。
我也不否認他們自身的努力跟創造,但他們不該通過掠奪我們,賺那第一桶金的。
掠奪了,也就給了現在的我們正當的理由。
他們欠我們的,所以我們做的再過分,也只是收取利息而已。
帳不經細算,這就跟母雞下蛋、蛋生雞、雞生蛋的道理一樣。
當初欠了我們一丟丟,現在也是一座金山了,對於外面的人或物,你只管拿好了,在我看來應當應分。」
聽著狗男人李勝利的自我催眠,杜嬌陽跟他一樣,要了一份干炒牛河,要了一瓶老米酒。
吃著不怎麼合口的人間煙火氣,杜嬌陽悠悠一嘆,問道:
「老李,錢多少是個多?
我們現在擁有的財富,別說是普通人了,港城的大佬們,都得仰望。
半個港城我們還是有的,我覺著足夠用了……」
當錢超過了自身需求很多倍之後,也真的就只剩帳面的數字了。
跟謝嬋喜歡沉浸在這些數字里不同,現在的杜嬌陽,也想擺脫一下低級趣味,有了更高的追求。
「哼哼!
錢少點只是一堆紙,錢多了就是一堆數字。
老話說富可敵國,此富非是有多少錢的富,而是要看你掌握多少資源。
說富可敵國這局老話的時候,錢是金銀銅錢,是市場上不可或缺的金屬資源,是國家實力的物質支撐。
錢也是是土地、是人口,是一國真正的基礎,所以說富可敵國。
你的錢,如今不是帳面上的數字,就是虛無縹緲的股份。
將錢變成實業,將股份變成實控權,就是你從財奴到財閥的轉變過程了。
想想這條路,你且得走著呢!
真看現在的前,你能調用多少,才是你有多少錢。
如今你的活錢,被我投在了國內。
其他不是在老美的股市上,就是在島上的股市中。
你離著有錢,離著錢足夠花,還差的遠呢!
我最近在國內的資金缺口,至少百億上下。
你拿的出來嗎?」
杜嬌陽嘴裡的足夠了,被李勝利嗤之以鼻。
聽著狗男人嘴裡資金的轉化方式,聽著他資金上的缺口。
剛剛昂起頭的杜嬌陽,不由的再次低頭。
如今謝嬋在大洋彼岸在做的就是,將紙面的財富,轉化為實際的資產。
這對狗男女的思路倒是貼合的很。
「老李,嬋姐跟你的想法一樣,你們這是心念相通啊!
要不老美那邊的一攤,讓嬋姐負責吧?
我就在港城陪你好不好?」
說著,杜嬌陽將面前的牛河一推,就帶著凳子移到了李勝利身邊。
如大排檔附近的男女一樣,輕輕偎在了李勝利的身邊。
感受著狗男人身上的暖意,杜嬌陽懸著的心,這才稍稍有些安穩。
奮戰於大洋彼岸,除了身邊的人,遇上的那一個都不值得信任。
想著來之前,才讓肖長弓處理掉的老裁縫一家,杜嬌陽依稀記得,自己初次來港城跟狗男人相會時穿的禮服,就是出自老裁縫之手。
可惜,這些年的超額供養,卻填不滿人慾的丘壑,老裁縫想要出賣她的情報,可惜那個鬼佬小看了秦梅等人的專業素質。
「嬋姐?
她不成?
她雖說條理清晰,但心智在風雨之中傷過,她很難跟你一樣,將處理對象當做紙面的字母或符號。
想想吧,當年老謝依舊在位,她夫家就敢因為不育,做扒灰的營生。
那時候她有多絕望,才能藉助風雨滅盡夫家滿門?
那可是真的滿門,他夫家連同直屬的親戚在內,因為嬋姐的坦白,一個人也沒能留下來。
她受的傷有多深,心智的缺口就有多大。
讓她掌握這麼大筆的財富,跟幾十萬精於戰鬥的人員,那只能是災難的開始。
你可不能過分的放權給她。
嬋姐能掌握的只有經濟,江湖一脈,她最好連知道也別知道,太髒!
西南一戰,丁家五虎之中的丁凱,也就是咱們二姐夫,麻了半邊臉。
瞅他那鬼樣子,也不是個為將的貨色。
我想讓他退役,幫著肖老哥跟秦姐處理一下江湖上的事務。
你看怎麼樣?」
點出了謝嬋性格上的缺失之後,李勝利話鋒一轉,就要把二姐夫丁凱放到杜嬌陽的身邊。
隨著杜嬌陽手裡的資本怪物不斷成形,控制的難度也越來越大了。
好在李勝利之前就沒讓這股勢力形成規模優勢,單線聯繫,各地自理,雖說缺乏了整體性,但勝在一個不出內亂。
「隨便,丁凱?
我記著好像跟王前進差不多,是個衝動的主兒。
秦姐這邊的密線遺孤,倒是培養出了幾個人材。
前段時間讓秦姐送去國內當兵了,經部隊鍛造好了,也可以幫他分憂解難的。
你說嬋姐是差點被扒灰,還是已經被扒灰了?
我看她自暴自棄的樣子,倒是像已經被扒灰了。
嬋姐過來之後,倒是高冷的很,我最看不上她那個樣子了。
等過個幾天,她收拾好了手邊的事務,我讓她過來一樣。
這小娘皮,有時候氣的我肺管子疼……」
見正經事差不多說完,杜嬌陽這邊就沒了正形。
就本事而言,她也有些壓不住毒舌的謝嬋。
聽了一點風雨之中的秘辛,熟悉了江湖手段的杜嬌陽,就想調理一下謝嬋,想讓她成為服服帖帖的助手。
「隨你。
但有一點你要清楚。
不能讓她沉淪太深,不然是個什麼結果,恐怕只有你自己體會了。
好了,咱們該回去了,過海已經超過一個小時了。
這個時間段,算是港城這邊調集江湖勢力的極限。
掃了這麼久,你們對港城這邊的蕩滌,還是缺了力度。
你看在夜市上收保護費的這些個王八犢子,剛剛我還看到賣藥兒的蠢貨了。
肖老哥不是來了嗎?
順手蕩滌一下,過些天你去拜訪一下霍生,井然有序、積極向上還是要的。
別管什麼鬼佬了,四大洋行易手之後,他們在港城的管理權,就已經算是易手了……」
起身,掃了一眼有些烏煙瘴氣的夜市,李勝利這邊隨口一句,也就帶起了港城的血色。
他要在港城待上至少半年時間,他可不想遇上什麼幫派的刺殺。
真要是遇到刺殺,到時候死的人,就會是十倍百倍了。
萬一碰上縮在國內的王八,下手犯忌諱,不下手心氣不順,也是自尋煩惱。
杜嬌陽無奈掃了一眼,剛剛還是人間煙火氣的夜市。
夜市的這些商販,遇上自家的狗男人算是運氣不錯,港城的問題出在了哪裡,杜嬌陽再清楚不過了。
收保護費的根基不在江湖上,而是在鬼佬身上。
之前的港城,鬼佬的命是金貴的,自打李勝利吞併了四大洋行,鬼佬也就那麼回事兒了。
港府的鬼佬還好點,總要維持面上的穩定,其他人,即便是軍情六處的來了,人說沒也會沒的。
無非下面的江湖勢力,會給港府替罪羊,與鬼佬有關,替罪羊也必然是鬼佬或者阿三。
而且託詞也以情殺為主,死了鬼佬就是情殺,這也是李勝利來過港城之中,形成的新規矩。
「你這人也是多管閒事。
為了那勞什子情殺,鈕璧堅在本島議院暗殺過很多人了。
如今的港城,對鬼佬而言也是畏途,差不多得了,萬一人家那邊動真格的。
老牛也不好應付,你在港城打人一個全軍覆沒,回去沒法交待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