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2章 鮮花著錦(中)
「叔,上次王前進提的就地辦廠的事兒,我還要說一下。
這段時間,下面的弟兄們手頭都寬裕了,許多人也在一些地方處下了關係。
甚至有些兄弟嗅了蜜,想要在當地結婚成家。
我想著,王前進之前說的不錯,咱們能不能按照馬店集的法子。
給下面的兄弟投上一筆錢,讓他們在下面建廠。
這樣一來,他們也不用辛辛苦苦的四處走動了,有了廠子之後,咱們賺的也會比之前更多的。
您說要清退一些人手,但有些兄弟,也真是多了家口,不方便四處走動。」
聽了肖虎的建議,李勝利這邊輕輕的嘆了口氣。
這就是市場帶來的壞處了,有了家底兒,也就是有了底氣,有了底氣也就會多出許多想法的。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也是無可厚非的事兒,但經驗擺在那裡。
私人建廠這條路,現在看來,還是風險大過收益的。
別說是現在了,有些地方到了九十年代,私人的廠子都有些朝不保夕的味道。
許多事,也不是面上看上去那麼簡單的。
如李勝利給杜嬌陽說的一樣,做買賣,有些時候很簡單。
但有些時候,也是難如登天的。
像杜嬌陽那樣,有了金融市場的走勢,有了國家力量的強力支持,只有有錢,不管在金融市場,還是在商品市場,都是無可匹敵的存在。
有了市場,就有了固定的資金流量,這就跟在河流下游建水庫一樣,只要市場這條河流不乾涸,只要杜嬌陽那邊的庫容夠大,資金量就是可以無限增長的。
跟杜嬌陽競爭,首先就得擋下來自灰暗世界的血腥目光,擋不住這個,再高的心智,再好的經濟手段,都是沒卵用的。
你跟杜嬌陽玩市場競爭,她那邊的財閥跟你玩戰場上的斬首,誰輸誰贏也是一目了然的。
以國力對國力,如今的杜嬌陽,已經植根於大洋彼岸了。
掀翻杜嬌陽,就是掀翻小半的有色人種,是要引起巨大矛盾的。
而且杜嬌陽手下的人,也不僅僅是江湖勢力難麼簡單,誰家江湖勢力配發無座力炮?
有目的的經濟入侵,對大洋彼岸而言,才是真正無解的絕戶計。
如今杜嬌陽的資本,已經快成為本土的財閥了。
等北威斯康辛那邊的產業利益固化,等鈕璧堅在南加州站穩腳步。
等育空那邊的淘金團體慢慢固定,圍繞這幾個產業的就不僅僅是外圍勢力了,還有老美的本土勢力。
盤根錯節、層層分包之下,定不了壟斷這樣的由頭,想要連根拔起杜嬌陽的勢力,時間拖的越久,越是難以拔除。
等杜嬌陽、鈕璧堅在大洋彼岸的勢力開始結合,形成新的政商利益集團。
再想治療這樣的痼疾,就跟脖子以下要截肢一樣,完全是不可能做成的。
打掉了杜嬌陽,還有鈕璧堅,打掉了鈕璧堅,還有港城的洛克,總之利益代理人是無窮無盡的,但利益卻要死死的固定在大洋彼岸。
而這是由正體跟體質所決定的,這類痼疾在大洋彼岸能生成病灶,但在現如今的國內,卻是沒有溫床的。
搞的太大必死,搞的太過也必死,真正要形成杜嬌陽那樣的資本利益團體,怎麼也得新世紀之後了,現在,就是誰玩誰死的局。
「肖虎,現在的買賣好做是不假,但也不是沒有風險的。
別忘了,咱們說白了就是個體。
你看現在成立的那些私營公司,哪個又是沒根底的?
所以只能也必須是滬上的愛國建,才能稱為第一家民營公司,記著,是民營,不是私營也不是個體。
不能建廠的事兒,我之前就跟伱和王前進說過。
建個小作坊不是不成,但建百人以上的大廠,你想也別想。
或許有人建了會沒事兒,但你們建了未必沒事兒。
有些話我也不想多說,總之還是之前的話。
有人想要單幹我不攔著,但事發了嘴上要有把門的。
他們的事發了,最多坐幾年牢,我們的事兒發了,可是要丟命的。
別管誰給你們做背書,這麼大的金額,這麼大的資金流量,對個人而言都有些太大了,大到要命的那種。
有這類想法的人,你一定要給他們說清楚,免得不明不白的人就沒了,這跟我的初衷不符……」
聽了李勝利的老一套,肖虎這邊還是沒打消心裡的念頭。
這年月,錢真的是太好掙了,不說一車貨換回同樣的一車大團結。
但對比小叔李勝利給的成本價,許多貨物,他們的利潤都在十倍以上的。
肖虎也算得上是半個混江湖的,在他的想法裡,有些錢別人能掙,他們也一樣能掙的。
「叔,法不責眾!
咱們盡多做的小一點就好。
南邊的婁家,聽王前進說,一氣兒就要建十座大廠子。
蓋可以容納十幾萬人的宿舍樓,咱們比婁家,小指頭都算不上的。
他們能成,咱們咋就不成了?」
聽肖虎說起婁家,李勝利只能搖頭了,人那是標杆跟門檻。
肖虎所說十座大廠,那是杜嬌陽的資本撐起來的,一座廠子,一億美刀的投入,這些可是杜老爹跟婁家之前關係的臉面。
不僅資金量是實打實的,而且技術也是實打實的國際一流。
已經有了規劃的十座廠子,九座是搞機加工的,剩下的一座,還是輕工聯合體。
其投資的目的性也是極為明確的,無非補足國內機加工水平的不足而已。
一億美刀的廠子,在哪一國都是大手筆的。
正經辦個輕工所屬的製衣廠,別說幾百萬美刀了,幾百萬港紙都算是不菲的投資了。
這也算是杜嬌陽的資本,對國內的正經第一次回饋。
藉助現在國際局勢的暖流,不僅技術是高精尖的,機械設備也是一樣。
這九座大廠,基建投入也真的就幾百萬美刀,真正的大頭,都用在設備的引進上了。
肖虎拿著自家建廠的想法,跟婁氏的十座大廠比,那也是純扯淡的話。
婁氏的這次投資,也算是斷了他們的國際化之路,如今投資國內,雖說是順應了國際風向,但在不遠的將來,婁氏企業必定會被老美制裁的。
這也是之前,李勝利讓婁曉娥推出新怡和體系的原因。
以後的婁氏企業,只能是也必須是港城的坐地戶企業,想要發展做大,只能背靠國內。
出海遠洋的路,這十座大廠就給婁氏徹底的斷了,錯非他們不怕出海之後遭遇不測之禍。
「肖虎,你看的還是太近了。
去跟你丈人、媳婦好好談談吧。
如今局勢看似烈火烹油,你們的做法看似錦上添花。
但在我看來,不過是鮮花著錦而已。
錦上添花,那是長遠的。
但你想想,鮮花能開多久,將來揭了鮮花上面的錦緞,怕是只有一地殘花的局面。
想要長遠,現在就不能做那百日紅花,要做就做那蓋在鮮花之上的錦緞。
如今國內流傳,可是有正經宋錦的,那是千年之前的舊物了。
這話聽的懂,按我說的辦;聽不懂也要按我說的辦。
你是重情義的,真到了對自家人下手的時候,我也怕你於心不忍。
現在拉住他們,你就是在救他們,且隱忍一下,或許一兩年之後,就好了……」
鮮花著錦,差不多就是李勝利對如今市場的評價了。
許多事,已經漸漸有了端倪,如原料一般,市場太大,廢舊物料能砸出的,也只有幾片漣漪。
當市場動了計劃的基本盤,那是要出全盤問題的。
如今應對措施的缺失,剩下的選擇,也只有計劃優先了。
計劃也真的是現在不可觸碰的一條線,因為計劃後面涉及著民生。
如今市場還不足以代替計劃,所以計劃有其存在的必要性。
只有等市場跌跌撞撞的走出了規模,才可以一下下的跟計劃叫板,拉鋸下來,這段時間也要有十幾年的。
不然步子邁的太大,真的會扯的蛋疼。
「叔,我記下了,可我還是有些不甘心。
這樣一來,咱們的人手可就要散失一部分了。
這些人也不是不可靠,只是家裡的牽扯太多。
叔,這些兄弟將來……」
聽著肖虎嘴裡的恩義,李勝利沉默良久說道:
「許多錢,對我而言,或者是說對你小嬸杜嬌陽而言,就是擺在那裡等著我們去接收的。
但對你們不同,你們想要掙大錢,還是要憑几分機緣的。
機緣我給了你們,既然他們的牽扯多,就讓他們自己去闖吧。
需要這種機緣的人太多,錯過了也就錯過了。
一代新人換舊人,我們也有老去的一天,與其將來爭執不下,現在下去反而安然。
有些時候,並不是錢越多越好的,控制不好有錢之後的張揚,我們之中的許多人,還要下去的。
現在下去,最多一招不慎蹲上幾年而已。
將來下去,保不保的住身家性命也是兩說的。
我給你一百個名額,算你在內的一百個名額。
滿了也就滿了,舊人退新人才能進,你自己看著拿捏吧。
事前,份子說死,錢我來投,項目也可以我來找,但分成必須是四六分,我六你們四。
這個份子暫時就是口頭約定,以後我還會借簽合同,再篩一下的。
有些緣分該著就是該著,不該是他們的,也註定有緣無分。
成了,你忙你的去吧。
記著去你丈人家,記著約束好手下人,近期也要急著藏好了自己。
南邊的王前進,你也代為通知吧。
以後這段時間,我就不插手你們的事兒了,你們自己歷練一下自己……」
該說的李勝利已經說到了,許多事,還是需要肖虎跟王前進自己去碰一碰的。
有些事跟風雨之中一樣,人力難為的。
給了肖虎最後的勸誡,李勝利也想看看下面那些人趨利避害的本事。
真把經濟班的這些人,養成了需要庇護才能成長的弱苗苗,那以後遇上那些草莽英雄,這些人也是必敗的局。
打發走了肖虎,李勝利又去了太平莊,這邊的電機廠,跟馬店集的軸承廠相比,雖說也有軋鋼廠的遮掩,但還是等於擺在了明面上。
還是那話,好軸承、孬軸承,短期之內的差別不大。
但電機不同,如今太平莊的電機,已經能以三分之一的重量,追平同功率電機了。
電機這玩意兒跟軸承不同,軸承多半都在看不到的地方,而電機這玩意兒往那一擺,大小上的區別,重量上的區別,誰也不會忽視的。
東西雖說出自軋鋼廠,但其他電機廠,必然要實地觀看的。
軋鋼廠汽車線如今就以及開始缺乏有效勞動力了,許多三產過來的工人,不經過培訓,也適應不了現在的造車線。
有些工人不經年半載的培訓,也不敢讓他們上生產線。
現在讓軋鋼廠再上電機線,那就有些貪全求大了。
自顧不暇的軋鋼廠,也不可能遮的住電機廠的追問。
所以在儲備物料的時候,太平莊這邊也沒做什麼遮掩,就是這麼明打明上的廠子。
與市場上的私營不同,太平莊的電機廠,好歹還占一個集體企業的名頭,即便有問題,也不會太大的。
這段時間,已經陸續有南邊的電機廠過來查看了。
討要技術,也是眼巴前兒的事,對於技術的轉讓,李勝利這邊依舊如馬店集的預製板廠一樣。
乖乖討教,可以談一下條件;強取豪奪,現在這時節也不會喊打喊殺,只會把價格更低、壽命更長的電機,送到他們的關聯單位門前。
電機這玩意兒,可不是越粗越重壽命越長的,基礎的纏繞技術不成,哪怕是純銅的結構,也會被高溫燒毀的。
三分之一的重量,就可以對比功率,那也意味著同等的重量,功率更大。
現在下面的許多廠子,在管理上都是不講什麼科學的,而是硬上,功率越大需求越高,就是現在的硬道理。
管理上面的問題,也不是李懷德一個考核細則可以輕鬆改變的。
這一樣也需要時間,這也就是所謂的交學費了,但有些學費,在李勝利看來,也是完全沒有必要交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