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0章 逆水行舟(上)
聽了李勝利的話,李懷德這邊卻是眉弓一挑。
現在雖說不是風雨之中了,但許多事也要法條作為參照了。
風雨之中行事,可以肆無忌憚,但現在這年月掉陷阱里了,可是事實俱在,不容翻身的。
「勝利,咱們還是要搞好團結的。」
遊戲規則的改變,風雨之中李懷德就能看的到。
風停雨歇之後,團結還是很重要的。
李勝利一說大致,老李這邊也就清楚,要面對的是什麼人了。
上面眾人在爭,下面的眾人也在爭,有的爭權、有的掙命,也有李勝利這類子弟忙於掙錢的。
這茬,風雨之前、風雨之中、風雨之後,都不會鮮見。
就跟當初從東北弄藥材、糧食,以及各種物資一樣,李懷德跟各類子弟也是打了不少交道的。
李懷德自忖,遇上他們,他這個軋鋼廠說了算的,也只是老實聽喝。
但犯在李勝利手裡,可就不是這樣了,不說別的地兒,單是東北那邊,因為物資的事兒,讓他給坑死的子弟就不在少數。
在李懷德眼裡,李勝利這廝,對於破壞規矩的人那是相當不待見的。
雖說李勝利也是個不守規矩的,但老李也清楚,他的不守規矩,多半是跟保護一些人有關。
兩者的手段雖說差不多,但目的跟結果,差的還是很多的。
李勝利這人,李懷德也有些佩服,明明早就可以擺爛了,但他偏偏要出來折騰。
別的不說,軋鋼廠的考核細則,跟他毛關係沒有,為什麼要推進?
還不是為了保下面那些廠子,保工人們的飯轍。
「廠長,做生意看的是順風行船。
做事,看的就是逆水行舟了。
你好他好我也好,總歸有人會不好的。
有些人,對我沒卵用,我又不是他爹,用不著讓著他們。
敢踩我地盤吃橫飯白食,那看的也不是能不能挨打,而是命硬不硬。
命不硬,就不能硬吃這碗飯,不然死了沒人管的……」
聽了李勝利順風行船、逆水行舟的道理,李懷德這邊倒是沒再多說什麼。
這話說說聽聽就成了,落到實地,其實就是爭權奪利。
不管想法是怎麼樣的,做好事還是做壞事,『爭權奪利』四個字,也足以涵蓋所有了。
這裡面差的無非就是好名聲跟壞名聲,以及誰死誰活,誰能笑到最後而已。
他老李如今已是杜主任的馬前卒了,李勝利這個在杜家說了也算的前女婿,說什麼就是什麼,也是常理。
「好!
我回去之後就安排,要不讓二機部的那些人,頂在前面?」
子弟的手段,李懷德這邊雖說不是門清,也是極為熟悉的。
念頭一轉,他就給李勝利想出了一個坑人的招。
「也好,總不能不教而誅的。
但是,你給了他們機會,將來難辦的是你自己。」
知道老李不是個怕事兒的人,李勝利也勸了他一把。
有些手段,李懷德這廝根本就扛不住,也不是硬抗能夠扛過去的事兒。
真上了手段,只怕老李這邊,以後就難受了。
「那還是按你的來吧,好女也怕纏男不是?」
聽到危害,李懷德這邊也果斷變卦了,子弟,可不是他這樣的普通人能對付的。
就跟面前的李勝利一樣,真要對付他,法條也就夠了,而且結果也是真正的合理合法。
那些個敢踩上來的子弟,多半跟他老李是一樣的。
想到這一節,李懷德這邊也就明悟了,都是不守規矩的玩意兒。
對上之後,不能一下擊殺,後續的麻煩真是太多了,這茬對李勝利也是一樣。
「明白裡面的道理就好。
另外,給物資公司的貨場,配上巡邏隊。
三班倒的巡邏隊,揀選之中,必然會有些不該流出來的東西。
場內安排我們的人,場外,跟港口的經警、地方的派出所,也要處好了關係。
美刀、帶著洋碼子的書本、紙片之類的玩意兒,盡最大的可能擋在貨場之內。
這些小節,也是不可忽略的。
交好地方,用不著我教你了吧?
貨場上有的是東西,只要不是汽車這類大件,小的揀選一些能用的,現在也是很吃香的物件。」
給了李懷德看護貨場的法子,兩人就各忙各的了,無論是順風行船,還是逆水行舟,人都要動起來的。
自打見了李懷德,遇上一點點波折之後,李勝利也真是閒不住了。
杜老爹那邊,幾乎是天天要見他,原因也簡單。
杜老爹這邊也做了逆水行舟的事兒,正在力排眾議尋路思變的時間節點上,老杜出來一盆又一盆的冷水潑下去,境遇能好才怪呢。
杜老爹的建議,可是得罪兩方人馬的,之前老杜的建議,就有些不討喜。
這次把賢婿李勝利教的,門檻、法條、稅賦、資金管制、發展小手工跟輕工結合在一起潑冷水。
不管是想干大項目求變的,還是想走出國門求變的,都不怎麼待見杜老爹這個臨陣喊停的人物。
但越是不待見,杜老爹這邊越是要說,帶著整肅地方的威名,老杜這邊也算是死戰不退的。
硬剛,是剛不出和光同塵的,作為冷眼看事的一方,杜老爹這邊不受待見的同時,聲勢也是再漲了一波。
雖說依舊不能分庭抗禮,或是三足鼎立,但手裡拿著小手工業市場的老杜,也是個不容輕忽的人物。
之前諸事落停,人事調整的時候,杜老爹就有望成為辦公室的副職之一。
只是面前老資歷的人物太多,杜老爹這邊主動退讓了。
這樣一來,杜老爹這個不倫不類的杜主任,也就這麼延續了下來。
而且杜老爹這位子,也是經過之前的兩人首肯過的。
沒了杜老爹這個位子也就沒了,但老杜不退,不管是誰,都不好隨便消掉這個主任位置的。
坐下談,杜老爹這邊依舊是據理力爭,老杜這邊算是延續著辦公室一脈的人物。
有了領導遺澤,他的建議,各方都要尊重,也都要仔細考量一下的。
法條、稅賦、小手工之類還好說,通過就好,無非太嚴格了,執行的時候睜一眼閉一眼罷了。
但像入場券這類門檻,卻是不怎麼好達成一致的。
議來議去,這事只能作為前期洽談的條件,簡單說一下了。
如果對面的反應過於激烈,這茬就不能再提了,如果真的有人不顧入場券的阻攔,依舊要逆水行舟一般,進入杜老爹口中所說的十億人大市場。
那許多事,就真的需要坐下來,仔細研究一下了。
杜老爹的強硬,以及一連串的冷水,也讓人盯上他了。
這段時間,也有翦除杜老爹羽翼的試探在不斷襲擾,對此老杜這邊的態度就很無所謂了。
自打他回國,羽翼什麼的真還沒來的及培植,最好的羽翼,就是在西南的丁王謝了。
如今西南局勢,丁王謝這類老將,也是不可能輕易調離的。
舍此之外,只有城裡一個李懷德算是杜老爹的羽翼,下面的其他人,說句場面上的話,不過是志同道合之人罷了。
「勝利,事情做到這,我也就盡力了。
那八位,只有陳跟領導那邊是支持我的,其他人都在另一邊。
太多的話,我就不便透露了,總之這次座談之後,我有些被邊緣化了。
你手裡的許多事,該收也要收一收的,免得被波及。」
杜家翁婿對坐在小樓的客廳里,杜老爹也算是吐露心聲了。
逆水行舟自然比不得順風行船暢快,但杜老爹也有他自己的堅持。
因此得了辦公室那邊一些人的支持,但這種支持,在大勢跟客觀條件之下,就沒那麼好用了。
幾條路,杜老爹這條是最慢最紮實的一條,這點,眾人也認。
但有句話也叫時不我待,許多事還是要看結果說話的。
「爸,您就沒提一提西南的事兒?」
聽著杜老爹語氣之中的剛硬,李勝利知道老杜還沉浸在對撞的情緒之中呢。
這些天,杜老爹這邊也是忙的腳不沾地,也算是真正的不眠不休了。
「說了,與你所言相似,要麼立主不打,立主要打的,也說打就要打的徹底。
雖說沒有立威之戰一說,但也是差不多的意思。
只是此威立了,咱們就是跟北邊徹底決裂了。
這一戰,如謀劃所言,必將打掉西南兩三代人的綿延。
一旦諸事不順,那邊怕是……」
說及西南,杜老爹這邊也不免帶上了文人心結。
與老丁頭這類老將,慣常下死手不同,有些正經文人情結的杜老爹,看事更長遠一些。
就怕西南一仗,打的人家太慘,留下將來也無法抹除的惡評。
對此李勝利卻是見解不同,周邊的白眼狼太多,沒了藩屬之用,留著他們過年,也是浪費酒肉的玩意兒。
「爸,箭在弦上,既不得不發,也不能不發。
這仗關係十億人的福祉,關係著我們發展的第一步。
真打的不果斷了,跟之前的老美一樣身陷泥淖之中,也是我們無法承受的。
所以此仗不打便罷,打就要打的徹底。」
爭論,其實自西南逐僑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
為防爪哇之事再次上演,當初就已經有人立主出兵平滅西南了。
只是這話說的比自家賢婿李勝利都要偏激,而且目標直指當年爪哇之事。
按照這個思路打,只怕不是平滅西南,而是平滅東南亞了。
風雨之中,許多人心裡積攢了怨氣,真要發泄在戰場上,那結果也是未知的。
自家賢婿李勝利遠自風雨之中的謀劃,丁家三子的特務營,最近也處於風口浪尖之上。
推著打,就是杜老爹這類人保守的想法了。
用特務營插進去堵著打,就是比較激烈一些的說法了。
過分一點的,就是大軍壓上,直接平滅了。
兩害相權取其輕,杜老爹估摸著,爭來爭去,多半都是用丁家三子的特務營,堵著打這一途了。
因為這樣打,預測的戰果與損失,都是可以接受的。
「不說西南之事了,說說下面青年的事。
明年,差不多會有幾百萬青年返城。
按照今年返城的結果來看,沒有工作的青年,也是些不安定因素。
讓他們去做買賣,自食其力的想法我也說了,這點上倒是可以達成一致。
我想問的是,能否在做買賣這事上,對他們加以引導。」
無論是開海兒也好,行船也罷,亦或是說成發展也可以,杜老爹這些人,都是沒有現成經驗可以作為借鑑跟參考的。
即便是風雨,北邊也有慈父洗地可以參照。
但口子真的開了,許多事都是真正的嶄新篇章,怎麼寫,提筆之人也是有些猶豫的。
「爸,這事兒,咱們之前不是做過嗎?
辦公室的經濟班辦過,我在村里也辦過類似的經濟班。
如今看來,我這邊的結果還是不錯的。
做買賣,說白了就是之前的投機倒把。
這話難聽了一些,說成是,計劃與供給之外,經濟的調配手段也可以。
經濟班的建立,可以培養青年們的營商思維。
還有一點可以說一下,不妨將經濟班的學習內容擴大一下。
一些城市小手工、城市輕工業的手藝,也可以放在經濟班,這在早前,就叫飯轍的。
納鞋、刺繡,打鐵、磨刀,理髮、修面,這類活計,現在也是可以養活人的。
另外,各地廠企單位的庫存積壓物資,也可以當做這些青年人做買賣的試驗場。
庫存積壓,就是對資金流動性的耗損。
這部分貨物銷出去了,一來可以給這些返城青年一個營生。
二來,考核之後,有些企業也需要轉變一下思路,謀求新的產品領域。
倒騰完了庫存,廠里也就多了用於開發新產品,或是新領域的活錢。
這類銷庫存得到的資金,建議就不要征取。
而青年回城做買賣,也可以帶動新產品的需求。
這點歸於廠企,還是要改變一下思路的……」
聽到下面的廠企,也要改變思路一說,杜老爹的眉頭便挑了一下。
雖說他這邊說多了話,有些不受待見,但對杜老爹而言,現在也是他表現自己的時候。
面對一眾的老領導、老上級,杜老爹跟坐在對面的李勝利,心態也是差不多的。
一樣需要做事,也一樣需要表現……
(本章完)